第1129章 特殊的礼物

　　虽然塔巴尔帕夏自始至终也没表示出同意谈判的意图，但王大头已经觉得小命保住了。眼前这位奥斯曼帝国的宰相和传闻中一样是个有脑子的人，听得懂自己所说的道理，也正在衡量利弊。

　　那就再添上点好处吧，谁能不爱钱呢？贵如大明帝国皇帝，照样得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想必穆拉德四世的兜里也不是太富裕。

　　我们不要你的城市，也不支持马穆鲁克贝伊们搞独立，只是想打通前往地中海的商路，还会为你们创造大量税赋，没理由不能谈只能打。

　　另外奥斯曼帝国的敌人不仅仅是波斯人，西边的地中海上也不太平，威尼斯共和国的奸商们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希腊的岛屿。

　　如果大明帝国的商品能通过苏伊士港源源不断的涌入地中海，最难受的不是奥斯曼帝国，而是祖祖辈辈当二道贩子的威尼斯奸商。

　　到时候奥斯曼帝国完全可以利用这些货物与威尼斯人谈判，在双方都能忍受的前提下达成协议，重新划定势力范围。

　　那样一来奥斯们帝国每年就可以从防备威尼斯人海上骚扰方面省下来大量人力、财力和物力，这笔账不用当苏丹和大维齐尔也能算明白。

　　“你对奥斯曼非常了解，也有很聪明的头脑和口才，可无论如何努力最终也只能从银行里收获一点点红利。

　　有没有想过离开日月银行，去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比如来奥斯曼，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贝伊或者帕夏，在这方面我可以提供相当多的帮助。”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塔巴尔帕夏也不装了，有道是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但他还不想太痛快的答应谈判请求，而是要玩个釜底抽薪的把戏。你惦记苏伊士城，那我就把你的人挖过来。

　　这方面穆拉德四世不会提出异议，帝国高层里既有土库曼人也有格鲁吉亚和欧洲人。论包容性，奥斯曼帝国真不输给任何国家。

　　“多谢大维齐尔的赏识，在大明有句谚语，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我的一身本领和性命都是皇帝陛下恩赐，不敢忘却。

　　为了表示尊重，我这次来还带了很特别的礼物，只是在觐见大维齐尔之前被扣下了，能不能允许我将礼物亲手奉上？”

　　对于此种赤果果的诱惑，王大头礼貌的表示了拒绝。想什么呢，还贝伊、帕夏，先不说皈依伊斯兰教适应不适应，光是擅杀大臣的习惯就没法追随。

　　谁干的好、功劳大，谁就死得快，这样的君主坚决不能凑太近，这样的国家也没什么前途。能力越强死的越快，用不了一两代人就没有能人再敢出仕为国效力了，坐上高位的全是废物和野心家。

　　王大头的随身物品很快被卫兵呈送了上来，整整齐齐摆在地毯上。很简单，一只皮包，里面装着一块怀表、一把短刀、一个急救包、一个打火机、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

　　“这个礼物很不错，我不光认得，也有一块，但不是购买，而是在大不里士城，从波斯贵族手里缴获的。”

　　在这几样东西里，做工精美、锃光瓦亮的怀表最像礼物，也最先引起了塔巴尔帕夏的关注。从表情上看，他对这个礼物很满意，不等主人介绍就拿起来自顾自的把玩了起来，还随口讲述着之前征服波斯人的辉煌战绩。

　　“不，怀表是我自用的，上面有我的名字，不适合作为礼物。它才是专门为大维齐尔准备的，虽然看上去不太起眼，却非常稀少，很可能在整个奥斯曼和波斯，都只有一个！”

　　王大头没有顺坡下驴，很不客气的说明怀表已经有了主人，然后抓起黑乎乎的铁家伙，双手捧起高高呈送到一脸不悦的塔巴尔帕夏面前。

　　“……”塔巴尔帕夏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铁家伙提了起来，左左右右好一顿打量，还是没搞明白是干什么用的，不得不把目光重新瞄向使者。

　　“它是一支火枪，如果帕夏允许我可以演示用法。”王大头没有伸手去接，如果把枪拿在手里再说它是枪，被当场砍死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火枪……你来演示……把你的头盔放到地上！”

　　塔巴尔帕夏听闻是火枪，并没惊慌，也没怀疑使者是刺客，而是非常好奇。先把火枪还给使者，又命令一名卫士把头盔摘下来放到十几米外。

　　来自欧洲的火枪也有短的，和小臂差不多长短，可以挂在或者插在腰带上，但绝对没有这么小，只比手掌大一点。

　　“啪……噗……”王大头也没推辞，等士兵把头盔放好，他就坐在地毯上做准备工作，很快单手持枪略加瞄准，扣动了扳机。可惜这一枪打偏了，距离头盔一扎的地面上冒出一股尘烟。

　　“啪、啪、啪、啪……叮、叮、噗、叮……”刚刚想笑的奥斯曼近卫军团兵将们，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全惊住了。

　　这位使者并没因为第一枪打偏而放弃，又接连扣动了四下扳机。那支黑乎乎只比手掌大一点的火枪居然连续发射出四发弹丸，其中三枚打中了头盔，一枚打进了地面。

　　五连发！在火枪还处于燧发、前装、滑膛的年代里，眼前突然出现一支能连续发射五次，体积又如此小巧的型号，震撼作用非常显著。

　　“把头盔拿过来！”

　　就连一直稳如泰山，喜怒不形于色的塔巴尔帕夏也按耐不住了，起身冲着卫兵高喊，同时眼角余光死死盯着王大头手里冒着烟的火枪，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只能打五次，再射需重新装弹。我没有随身携带多余的弹丸，但没关系，随时可以差人回去拿取。”王大头可能是感觉到了冷森森的目光，又把火枪双手捧起再次奉上。

　　“……皮雅利的叛军手里是不是也有这些枪？”一手托着被弹丸打出3个小洞的金属头盔，一手握着还有余温的火枪，塔巴尔帕夏的心情很复杂。

第1130章 阴云散去

　　之前只道大明帝国舰船犀利、水手技术高超，才纵横四海、神出鬼没。眼下看起来除了海军，大明帝国的陆军应该也不会差，仅凭这种能连续发射的火枪就可以窥得一斑。

　　再联想一下，苏伊士城的叛军之所以能轻易击败侯赛因帕夏的卫队控制全城，怕是也与此种武器有关。

　　此时不管想不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都必须好好想一想后果了。按照西帕希骑兵前锋的说法，苏伊士城布设了很多威力非常大、射程很远、装填很快的火炮，本来就对攻城不利。

　　如果守城的叛军再使用了这样的火枪，那自己带来的一万多军队全换成近卫军团也大概率无功而返，并损兵折将。

　　“这种枪的射程比较近，多用于防身。皮雅利贝伊确实购买了一批大明火枪，更长更笨重，射程也更远。”

　　王大头的回答非常狡猾，听上去好像苏伊士城的守军也装备了连发火枪，实则一支都没有。但也不算说谎，马穆鲁克贵族们确实购买了大明火枪，也确实又长又笨。

　　“谈判的事情我还要和将军们再商量商量，做为对你勇敢行为的回报，我可以答应三天之内暂不攻城。”塔巴尔帕夏还是上当了，王大头说得越模棱两可他越觉得可信。

　　这仗真不能随便打了，必须仔细衡量得失。不过他也够能装的，一句话就把胆怯说成了好客和仗义，还有股子恩赐的意味。

　　对于这类高高在上维护脸面的说辞，王大头没有半点厌烦，主要目的已经基本达成，跪下磕个头都没关系。既然有了三天缓冲期，那就离和谈更近了，当下带着四名随从高高兴兴返回了苏伊士城。

　　能从大维齐尔手下活着回来都是奢望，结果不光人回来了，还有三天缓冲期。这简直就和希腊神话差不多了，让皮雅利以及众多马穆鲁克贵族看傻了眼，也彻底服了气。

　　两天后，大维齐尔派遣使节前来通知，双方可以和谈，但地点必须在奥斯曼军营里。这次皮雅利贝伊也硬气了一回，主动要求亲自前往。当然了，片甲不留先生必须在场。

　　双方只谈了一上午就达成共识，然后奥斯曼军队陆续撤离，苏伊士城迎来了和平。

　　不过和平期限很短，因为塔巴尔帕夏并没答应让苏伊士自治，只愿意暂停攻城，然后向苏丹汇报，最终是战是和还要看穆拉德四世的决定。

　　“放心吧，你们的苏丹不会反对的，也不能反对。既然塔巴尔帕夏撤兵去了大马士革，就说明已经算清楚了得失。穆拉德四世不愿意也得接受，这就叫形势逼人。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你和其他几位贝伊可不能大松心。城市现在暂时由你们当家做主了，秩序一定要维持好，必须让百姓们感觉到与之前有所不同。没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真能自治也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

　　另外就是安全问题，在我的家乡有句谚语叫做回马枪。塔巴尔帕夏的话不能全信，必要的自保手段必须具备。我建议定期派出小股人员到大马士革途径的村镇打探消息，防止遭受突袭。

　　剩下的问题就交给真主吧，我这几天必须去趟图尔城与默罕默德见面聊聊。如果穆拉德四世真打算谈判，贝都因人也应该参与其中，这样才算公平。”

　　与满城的欢歌笑语相反，王大头一点没觉得轻松，反倒更忙了。临行前他找到了正在大宴宾客的皮雅利贝伊，非常严肃的提出了几点建议。

　　“片甲不留兄弟放心，我会牢牢记住你说的每个字。你是真主赐予我们的带路人，事迹将会传遍埃及！”皮雅利倒没得意忘形，对这番警示深以为然，对王大头也愈发尊重，指天发誓坚决执行。

　　发生在苏伊士港的一举一动，全部通过海军通讯船一五一十传送到了印度洋舰队都指挥使姐济手里。他此刻没在科伦坡海军基地，而是亲自率领大半个主力舰队停泊在索科特拉岛以南的浅海。

　　如果奥斯曼帝国不肯就范，真对苏伊士港动武，陆战都司暂且不会进行登陆支援，但红海马上会成为战场。

　　沿岸所有受奥斯曼帝国控制的港口都将成为封锁目标，任何一艘与奥斯曼帝国有关的船只也不许出入。

　　假如这样还不足以让穆拉德四世屈服，那就把红海沿岸的所有港口全毁掉，所有船只都击沉或者俘获，让红海成为死海。

　　然后再联合波斯人对波斯湾采取相应的手段，彻底掐死奥斯曼帝国东边的货物通道，看看到底谁难受。

　　“这个大脑袋是真能折腾！看看吧，苏伊士港基本拿下来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傻等着了。通知舰长们准备准备，留下一支分舰队继续观察，其余的返航吧。”

　　当然了，如果能和平解决苏伊士港的问题最好还是别动武。军人也不是杀人狂和破坏狂，不是两军对垒，纯粹破坏民用设施的行为既得不到太多功勋，也成不了吹嘘的本钱。

　　在看到王大头的密信之后，姐济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穆拉德四世还没最终表态，能答应谈判也算是很不错的开端。

　　下一步就该礼部官员出面耍嘴皮子了，想必那些从小就牙尖嘴利，又受过陛下真传的口贩子们不会把顾问处和海军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若是再多几个王大头，我等岂不是只能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了！”

　　旗舰舰长是个很敦实的壮汉，从相貌和身材上看都不太像汉人。拿着密信看了几眼，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说起了风凉话。

　　“塞千户，论次序你至少应该称他一声学长；论功勋，你还差他十万八千里远。从现在开始努力，一直到退役也不见得能追上。所以不要有轻视之心，军队有军队的作用，官员也有官员的用途。

　　苏伊士港只不过是奥斯曼帝国的海外领土，又是个港口，对于海军力量并不强大的国家而言，只要不涉及所有权，确实没必要因为商业问题大打出手，通过谈判解决是正确选择。”

第1131章 大理想和小算计

　　姐济皱了皱眉，想提出批评，最终却只是善意的提醒和说教。这位舰长别看年纪不大，来头却不小。他叫孛儿只斤.塞特尔，是前任科尔沁侯奥巴大台吉的次子、现任科尔沁侯巴扎达的亲弟弟。

　　虽然身上没有爵位，还只是名千户，那也得时刻注意言行，否则有些话真的传到他哥哥耳朵里，没准就能直达天听了。皇帝很大可能不会因言降罪，但为此给陛下添麻烦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倒是想追呢，可您非拦着不让！”塞特尔即便当了多年海军，身上却还带着草原汉子的明显标志，说话非常直，且不看任何人脸色，张嘴就顶了回来。

　　“我是为你好……去夏威夷群岛远征听上去挺带劲儿，功劳也确实不小，实则却捞不到战功。你仔细琢磨琢磨，等他们建好了基地是不是需要轮换？到时候再把你报上去岂不捡了现成的！”

　　饶是姐济性格很好，闻言也不能忍了。自己可是一片好心，怎么到头来被当成了驴肝肺，不成，必须把话说清楚。

　　“真有那么好？”塞特尔觉得有点道理，可又拿不准。

　　“真的不能再真了，不是吹啊，安杰罗见到我都得叫声师傅。他刚加入海军时导航课一直不及格，全靠我私底下补几何课。没有我帮忙别说都指挥使，怕是连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姐济还真不是空口白牙的拿话敷衍下属，马上提出一个人，海运都司都指挥使安杰罗，此时正担任远征舰队的副总指挥，份量很足。

　　“来，您给讲讲，美洲那边到底是个啥章程，西班牙人的战舰是啥模样，能跑多快、有多少舰炮？”

　　安杰罗和姐济到底有没有比较深的私人交情，塞特尔真不清楚。这两位认识的时候，他还没有草原上的羊高呢。不过以姐济在海军里的元老资格，认识安杰罗必须很正常，保不齐就能听到点有用的。

　　“西班牙大帆船个头很大，比你的汉级还要大两圈。舰炮也多，四五十门是标配，听说还有七八十门的。数量嘛……暂时还没搞清楚。

　　世界地图你又不是没看过，西班牙本土在欧洲那边，想去利马港只能从德雷克海峡绕路。听万岁爷讲那里常年刮西风，海况比好望角还糟糕，不太可能拥有太多大型船只。

　　就算有也没关系，当年在马尼拉港外，咱们用最早型号的秦级和西班牙人打过，只要控制好距离，完全就是大人打孩子。眼下秦级已经更新两次了，又有了汉级，不用以多打少，一对一他们也不是个儿。”

　　姐济到底知不知道美洲西海岸的详情呢？别说他，连海军参谋部都不知道。前往夏威夷的海军远征舰队，除了占领群岛修建码头基地之外，还有个任务就是对西海岸进行实地考察，包括海况、地理地貌、城市港口。

　　但要说一点不知道也不客观，围捕蒙塔尼斯号、攻占马尼拉港的战役他都参与了，对西班牙人的海战、陆战风格有着很直观的认知，此时拿来糊弄糊弄小辈还是够用的。

　　“您这都是啥年头的事儿了，我们在进步，西班牙人总不会一直原地踏步吧？要是让陛下听到了，肯定得说您故步自封、不思进取。”

　　但小辈还真不是能随便糊弄住的，塞特尔虽然没和西班牙军队交过手，可架不住接受过更系统的教育。有了各级情报部门和驻外大使的存在，欧洲国家已经算不上陌生了，哪怕没去过，也能在资料里找到各方面的介绍。

　　“嘿，你还别不服气，别的国家我还不敢打包票，可西班牙人这么多年来确实没什么长进。从船到舰炮，用的还是二十年前的老型号……

　　要说这个国家也有点意思，早早的就在美洲占据了老大地盘，还有好几个大银矿，一个月的产量就比大明一年还多。

　　可折腾了上百年，愣是连身边的小国也打不过，硬生生让英国、荷兰在眼皮子底下做大做强了，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你就说这两个国家，那真是弹丸小国，要啥没啥。看看万岁爷是怎么收拾朝鲜和日本的，别说反噬，朝贡的不够积极都要挨整。海军更不要想了，敢造大船，连船带造船厂一起消灭，半点机会也不能给。”

　　受到了小辈的当面挤兑，姐济不得不抛出点干货来保住威信。好在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把从参谋部得到的高级别情报随意透露，只提了一句，马上转移了话题。

　　“都司，我怎么觉得您比我更关注美洲西海岸呢？老实讲，是不是有点想法啊？”

　　谁要说塞特尔憨厚，那真是瞎了眼。他只是长得憨厚，肚子里全是心眼子。其实这也是必然，能在海户司毕业的人，不见得能有多聪明，但绝对不会很耿直很纯真。哪怕本性如此，经过几年的熏陶也得变。

　　倒不是有谁刻意为难学员们，而是风格随了创始人。洪涛教育出来的孩子可以啥都不精通，唯独不会和憨厚挂上一丁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