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大学士所言极是，谈判时可做为重点。不过就算沙皇俄国真想当狗，朕也不能让狗饿着。如果他们愿意答应这些条件，就可以得到更多援助，包括经济和军事两方面。

　　比如克里米亚汗国和海军建设！朕以为克里米亚半岛应该算沙皇俄国的一部分，并愿意提供军事支援，帮助沙皇彻底摆脱奥斯曼人的骚扰，实现国家统一！

　　另外沙皇俄国也有权在波罗的海沿岸获得至少一个出海口，并拥有足够保护自己国家商船通航的力量。欧洲是全体欧洲人的欧洲，沙皇俄国当然是一份子！”

　　但条件到这里并没完，洪涛接下来的这番话如果让米哈伊尔一世听见，估计能热泪盈眶。这时候的俄罗斯沙皇国在欧洲的处境就像个被全班同学排挤、缩在角落里独自苦熬的受气包，谁过来都能踹一脚。

　　终于有人肯搭理自己了，还能说句公道话为自己争取权力，心情是何等愉快。至于说这个人也曾揍过自己，还把兜里的钱都抢走了，是不是更可恨呢？

　　真不是！人们往往并不恨凭本事把自己打败的强者，而是恨那些明明不如自己却抱着团欺负自己的人。更何况这顿打还是自找的，谁让当初耳根子软眼光短浅呢。否则现在不光不会挨揍，还可以趁机占点便宜呢。

第1483章 区别对待

　　“唉……又一个日本国！”

　　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对政治并不感兴趣的王承恩，都不会认为景阳皇帝对俄罗斯沙皇国有丝毫善心。

　　同时心里还会浮现出一幅画面，在东海对面也有个国家正被类似的方法折磨着。虽然德川幕府拼死抵御，却架不住全方位的渗透和碾压，控制力一年不如一年。俄罗斯沙皇国与日本的国土面积相差巨大，状态却何其像也。

　　“陛下，恩鸟港前几日来报，载有法兰西国与荷兰国谈判使团的商船间隔一日停泊补给，最晚两个月后就会抵达，是否该区别对待？”

　　别人都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独杨嗣昌不成。对外谈判的工作名义上就是礼部的份内之事，干好了应该的，干砸了就得担责。所以光弄清楚如何对待俄罗斯沙皇国还不够，最好能让皇帝在对待所有国家的态度上都画个圈。

　　“区别不光有，还会很大。荷兰的情况朕比较了解，先说说它吧。两个字，奸商，这就是朕对荷兰的全部注解。如果非要加上点诠释的话，可以再加上两个字，大胆。

　　荷兰人基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典范，只要利润足够大，让他们把教皇干掉都是可以商量的。要对付这种人光靠礼部官员怕是有些吃力，朕给你推荐一位强援，定能事半功倍。

　　席大学士，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就是朕的好钢。只可惜奥雅妮倒下的太早了，否则她会非常乐意亲自折磨下那些欧洲老乡的。”

　　虽然这不是今天的议题，但既然问出来了洪涛也乐意先简单讲讲。说实话，在对外谈判的技巧上礼部官员这些年确实有了十足的进步。可那是和以前比，与欧洲政客们比起来还是欠缺点火候。

　　主要是历练不太足，国内根本没机会谈，不像欧洲各国，有事没事就几个国家凑一起唇枪舌剑，把用嘴皮子坑人的技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也不是没人能对付他们，席尔瓦和奥雅妮这两口子就是欧洲人的克星。他们原本就是贵族，深谙欧洲上流社会那套流程。又当了多年帝国高官，比较了解朝廷和皇帝的需求，谈起来至少不会落下风。

　　实际上奥雅妮的口才和思维敏捷性比席尔瓦高多了，可惜身体没坚持住。不过黑胖子也有优势，他那副看着愚蠢的外貌很具备迷惑性，实则内心狡诈程度一点不弱，且更能忍。

　　“臣领旨……今日回去就将此事讲与奥雅妮听，她肯定会遥谢恩典！”

　　席尔瓦本人也乐意干这种工作，怎奈机会并不多。同时他也非常认可皇帝的眼光，如果妻子能携手出马定能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坑得连裤子都穿不回去。

　　“法兰西的情况顾问处倒是收集了些，只是朕还没来得及细看。你来讲讲吧，在座诸公应该也不是很熟悉，先听听大概轮廓也好有的放矢。”

　　相较于对荷兰人的熟悉，法国人还真让洪涛不敢瞎吹了。它在欧洲是个大国，可到了亚洲几乎隐姓埋名。绝大多数对欧洲有点了解的人，会熟悉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知道英格兰、丹麦，甚至瑞典，却对法国一无所知。

　　倒不是法国人低调行事善于隐藏，而是他们的航海业不太发达，几乎没有成规模的商船能远航到亚洲腹地。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有些法国弄潮儿会搭乘别国商船同行，基本都是没什么实力的小商人或者冒险者。

　　“法兰西王国要比俄罗斯沙皇国富多了，单从人口密度上算它是欧洲第一大国，有2000万左右，主要从事农业和畜牧业，手工业一般。

　　由于其采取了分封制和包税制，全国生产总值不好统计，以前年的数据估算，每年岁入应该在8000-10000万里弗之间，大概合3300多万两白银，或半数大明足两银币。

　　但实际收入肯定比这个数字小，中间存在着很大损耗，具体有多少还是无从下手。他们各地贵族的税赋标准不同，还有很多包税制的地区，缺乏统一数据。”

　　杨嗣昌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翻开文件夹稍作阅读就将法国的经济情况做了大致描述。虽然数据不太准确还缺乏关键点，对于计算战争赔款的规模凑合着也能用。

　　“岁入1600多万枚银币……要它3年的收入当赔款，分9年偿清应该不为过吧？”

　　有了这些数据，税务部尚书刘理顺脑子里马上就有一堆算盘珠子开始拨动，很快就给出了战争赔款的大致规模以及年限。

　　“要少了！这次法国人是挑头者之一，必须严惩！5年……不，凑个整，直接要1亿枚帝国银币，分十年偿还。先报一亿五，给他们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说利息嘛……那就要问日月银行了。”

　　同样对数字很敏感的海关总理李天经更狠，打算一棒子把法国敲晕，十年之内都别想缓过来。好在他没有狮子大开口放高利贷，还知道这种活儿银行最拿手。

　　“帐不是这么算的！欧洲国王很多都要靠借贷才能收支平衡，尤其是在战争期间。这些年欧洲一直都战火不断，民间的财富已经大幅度缩水了，就算国王答应了这笔赔款也借不到这么多金银。

　　如果把税收调的太高，贵族和百姓就会反抗，换上来的新国王不见得还会继续履约。此时帝国就要面临两难选择，派兵远征追缴赔款很可能得不偿失，不派兵又什么都拿不到。

　　日月银行建议把预期再往下调整一倍，确保能拿到赔偿比弄个虚高的数字要实惠的多。再多说一句，法兰西与荷兰的财政状况在欧洲算最好的，其它国家如西班牙、英格兰、奥匈帝国早都负债累累、寅吃卯粮了。

　　就算逼着他们把王冠都化了还债，恐怕也拿不出多少现银来。如果陛下允许的话，应该尽可能转换一下模式，让他们具备实际支付能力为妙。”

　　代替奥雅妮来参会的日月银行副总理古兰丹姆对朝堂气氛还不太熟悉，但她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让说就说毫不怵头，且言语间不太讲究措辞，说话比较冲。

第1484章 印子钱

　　“哦，朕倒是想听听你所谓的支付模式有哪些？”

　　有道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令一众大臣频频皱眉的古兰丹姆在洪涛眼中却不那么讨厌，彷佛又看到了三十年前在太液池边追着问问题的奥雅妮。

　　“以税收为抵押，由日月银行为其发放贷款，并允许日月银行在各国开办分行，不限制业务种类！”见到皇帝的表情挺和蔼，古兰丹姆底气更足了，声音也更大了。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借了我们的银子再还给我们，难不成陛下和诸公都是大善人，兜里银子多得没地方用了！”

　　话音刚落，大理寺卿真宪时就拍案而起，向古兰丹姆发出了灵魂拷问。他不是唯一看不惯女官员的，却是最看不惯的之一。

　　奥雅妮功劳赫赫、根基太深，还长了一张连王承恩都敢骂的利嘴，他真惹不起。但面前这个女人未立寸功，怎么敢在御前会议上言辞凿凿，必须给点颜色瞧瞧。

　　“……真大人莫急，且听古总理详解！”这时坐在旁边的盐业总理黄道周悄悄伸手拉了拉他的袍服，小声示意其不要再说下去了。

　　统管大明帝国所有盐茶的他，虽然并不善于数术一学，却常年与商人们打交道，也离不开日月银行，对于内中窍门还是有所了解的。此时觉得古兰丹姆是话中有话，肯定没说完。

　　“术业有专攻，无妨、无妨……真大人，如果你以祖宅和田产为抵押借了日月银行贷款，怕是不敢随意赖掉吧？同样道理，欧洲国王借了日月银行的钱也是要有抵押物的，收税权对他们来讲可比祖宅珍贵多了。”

　　别看古兰丹姆说话挺冲，却不是政治新人。别忘了她可是奥雅妮一手带起来的，又嫁了位总参谋部的机要参谋，每天耳濡目染之下，对朝堂里的人情世故并不陌生。

　　对于大理寺卿的指责丝毫不往心里去，还摆出一副胸怀大度不计较的样子，很耐心的解释了起来。看着是为真宪时解惑，实则是在说给在座的大多数朝臣们听，免得再一个个的发难。

　　“……若是没有大明律管着你也敢贷？”真宪时只是不太懂银行的运作方式，并不是对经济一窍不通，稍微想了想就找到了对方话里的漏洞。

　　“在大明帝国当然有大明律管着，到了欧洲各国自会有相应的礼法约束。赎回俘虏就是最简单的例子，只要先把价钱谈好，甚至不用书面保证，其家人或者国王也会把赎金送来。

　　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耍赖，国王或者个人的信用就破产了，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与之往来，这就是他们的大明律。

　　再打个更容易见到的比方，棋盘街上的店家想必诸位都光顾过，可曾发现他们缺斤短两？为什么不会呢？因为一旦缺斤短两，此人在棋盘街乃至全京城、全国就再无立足之地，这就叫个人信用破产。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国王也是一样的，他和贵族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信用，违背了这个原则会被所有人排斥，轻则下台重则身死。

　　陛下应该担心不是他们会不会履约，而是赔款额度该定多少。太多了会压垮他们的国家财政，导致不可控状态，那时候就没人能代表国家来守信了。”

　　对于如何防止对方不守信，古兰丹姆也有独特的见解。为了通俗易懂，她还举了两个发生在身边的例子，听上去确实有点道理。

　　“……”然后一众大臣就都把目光转向了皇帝，很显然他们并不全信古兰丹姆的话，想得到更权威的判定。

　　“呃……光靠信用也不牢固，实际上古兰丹姆还少说了一样。朕的海军和陆军也是大明律的一部分，如果有人敢赖账不还，他们会去帮朕要回来的，还得加上城市被毁、生灵涂炭的利息！”

　　洪涛部分认同古兰丹姆的分析，可以他的鸡贼性格肯定不会把利益全寄托在所谓的个人信用上，必须留有后手。其实也没啥新鲜的办法，先礼后兵呗。这可不是他的发明，而是老祖宗上千年总结出来的。

　　“学生以为是时候让海军战舰再往北航行一段了，根据准确情报，欧洲多国都在这里设有抓捕黑奴的港口和堡垒，这笔缺德买卖也是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如果他们不想支付战争赔偿，或者打算赖账，就很有必要给予警告。以海军目前的情况，完全有能力从恩鸟港出发，实施一次时间不太长的突袭，摧毁当地的岸上设施和港口舰船。”

　　一听皇帝的口风很硬，谭不明就开始出坏主意了。总参谋部早知道欧洲人在西非黄金海岸从事奴隶买卖，也对其巨大的利润垂涎欲滴，更有在欧洲附近海域建立基地的打算。

　　“西守东攻的战略不能嬗变，威胁欧洲最便捷的方式也不是从南非绕行大西洋，只需重返大马士革占领西顿港就够了。”

　　对于总参谋部的跃跃欲试，洪涛一如既往的泼冷水。难怪历朝历代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武人，他们的情绪一上头确实很难办，总喜欢用战争方式解决问题。

　　可问题是有很多问题碰上战争，不光没法解决还会次生出更多问题，最终弄成一团糟，全都束手无策了。

　　“……可西亚地区并不出产巨木，千里迢迢运将过去十分不划算。且地中海水浅风微，秦级和汉级战舰并无优势。”

　　谭不明觉得皇帝说的不完全对，早在御驾西征时海军参谋部就做过从地中海攻击欧洲腹地的计划，并为此收集了诸多相关资料，结果表明在大洋上所向无敌的大明海军到了地中海并不一定比排桨帆船好用。

　　如果非要走地中海这条路，那就得重新设计建造适合浅水和微风航行的战舰。先不说时间上来得及来不及，光是弄造船厂、安排防护、运送木料、增设配套工厂这顿折腾，算下来成本怕是要比走大西洋一侧还高。

　　最主要的是这批舰船造完了之后只能在地中海的大澡盆里耀武扬威，出了直布罗陀海峡就得崴泥，适用性太差了。

第1485章 一穷二白

　　“只是威慑，朕又没说真要进入地中海。十年之内海军的侧重点都在东边，先把北美洲拿稳、经营好。饭要一口口吃，贪多嚼不烂啊。”

　　洪涛当然知道在西顿港建造战舰不划算，所以占领大马士革、将亲欧洲势力驱逐出耶路撒冷都是虚张声势，真正的杀手锏却在北美洲。

　　为啥除了北美洲之外还要特别强调占领巴拿马地峡？因为那里最适合开凿运河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

　　这项巨大的工程等大明帝国在北美洲站稳脚跟就会开始勘探测绘，如果财政上能承受很快就可以实施。

　　其实开凿运河并不实惠，即便拥有了蒸汽机，想在地峡上挖出几十公里长的运河，还要调整好落差，确实很有难度。

　　解决了工程技术问题，人力还是个大难题。这个年代的中美洲非常不适合人类大规模聚集，各种传染病就能要了九成人的命。

　　杜文焕和赛特尔率领的远征军在作战中阵亡了不到1000人，死于热带疾病的也有1000多人。他们还是携带了大量金鸡纳霜和驱蚊药去的，且人数只有3万。要是弄20万劳工过去，怕是用不了半年就只剩下个零头了。

　　实际上洪涛更趋向于另一个方案，在巴拿马地峡大西洋一侧寻找合适的海湾修建海军基地和造船厂。中美洲啥都缺，唯独不缺热带雨林，适合造船的巨木随处可得。

　　等战舰在地峡东侧下水了……不用，只要造船厂一落成，欧洲各国就得从心底发凉，把海上防御重心全挪到美洲这边来，再也顾不上琢磨恩鸟港了，然后帝国西边的威胁也就基本解除了。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欧洲各国都不得不把精力放在美洲这边。洪涛要来个不舍车还保帅，用北美洲拖住欧洲的脚步，让他们有点闲钱就得赶紧升级军备，然后大明本土就能腾出功夫踏踏实实发展了。

　　“谭副参谋长，陛下说得对，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谋国之道。还是接着说各国赔偿的事儿吧，下面该轮到英格兰王国了。

　　在讨论战争赔款之前臣先要确定主体。英格兰王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它的国王和苏格兰国王是一个人，但却是两个独立国家，有两个朝廷，且互不统属。

　　从恩鸟港传回来的战报上看，这次参与进攻的欧洲舰队里没有悬挂苏格兰旗帜的船只，但被抓的俘虏中却有些苏格兰和爱尔兰水手。所以战争赔款是该找英格兰王国要呢，还是由它们三家一起承担，需陛下圣裁。”

　　在是否继续向西作战的问题上，礼部更倾向于皇帝的意见。如果都让军队把问题解决了，他们这些专门负责外交的官员岂不成了传话的小角色，所以杨嗣昌赶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既然俘虏里面有苏格兰和爱尔兰士兵，还不是个例，那苏格兰和爱尔兰王国必须也要承担战争责任。不过杨爱卿也不要抱有太大期望，这两个国家比沙皇俄国还穷，榨不出太多油水，重点还是放在英格兰身上吧。”

　　对于这个问题洪涛不用问任何人就知道答案。此时此刻还没有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的称呼，英国也还不算欧洲强国，版图只包括英格兰和威尔士。

　　虽然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同时也是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国王，但这两个王国从法理上还是独立国家，与英格兰王国没有统属关系。

　　其实就算能捋清楚三个王国之间的从属关系，战争赔偿也无法加到爱尔兰和苏格兰王国头上去，原因只有一个字，穷！

　　礼部的资料御书案上就有一份，数据还挺新鲜，都是1637年的。按照苏格兰和爱尔兰王国当年的税收数据估算，查理一世的年财政收入只有10万英镑和8万英镑。

　　不考虑购买力和通货**等因素，以每英镑含银量115克算，只相当于23万枚帝国银币，还不如吕宋特区的财政收入高。

　　可查理一世要靠这些钱管理两个分别有180万和100万人口的国家，估计不光没结余，还要每年从英格兰王国的收入里倒贴。就算把苏格兰和爱尔兰人全饿死，也搜刮不到多少赔款。

　　况且在欧洲各国里普遍存在一种现象，国王穷，贵族富。他们是封建制，土地、人口、资源全分封给贵族管理了，国王只向贵族收一点租金，具体贵族向百姓们收多少、能剩多少，国王都管不着。

　　如果国家需要对外作战，国王手里的钱不够，可以向贵族们借贷，或者由贵族捐赠。问题是借不借、捐不捐，是贵族们个人的事儿，与国家无关。大明帝国总不能派军队在英伦三岛登陆，挨家挨户的去向贵族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