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鸣猛地抬头,却发现程霜降已经站起身,在一旁的袋子里翻找着什么。
“我、我先去洗澡,今天要洗头,借、借用一下阿鹤你的卫生间哦。”
她略显匆忙与凌乱地说着,只能从那红透的耳朵,依稀窥见少女的娇羞。
“好,好的。”
周鹤鸣没敢盯着看,转过脑袋,用自顾自地吃蛋糕来掩饰少年的兵荒马乱。
然后,他高估了这筒子楼房间的隔音水平。
不知道是不是脱衣服的窸窣的声音,花洒的声音,挤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声音,穿着拖鞋的少女在浴室里走动的声音。
比酒店里还要清楚得多。
再加上,今晚程霜降提到的那个“奖励”,令少年的心早已经如同荒原蔓延的野火,映照夜空,又像盛夏的梧桐,肆意生长。
他拿起自动铅笔,又放下,再度拿起,想按出笔芯,可总是失败。
就在那漫长到甚至让他觉得是不是有人偷偷拨弄时光的指针,将时间迟滞了的时刻,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换上了睡衣,头发被浴巾包裹住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的脸颊更甚之前绯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水的缘故。
“我帮你吹头发。”
周鹤鸣立刻起身去拿吹风机。
少女点点头,乖巧地坐在了椅子上,背对周鹤鸣。
吹风机的喧闹顷刻间占据了整个屋子,令少年得以掩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奇怪的是,明明是已经熟练了的吹头发,今天却总是犯错,手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身体时,少女那略微颤动的反应也有些夸张,导致吹头发的时间延长了不少。
“谢谢。”
将轻盈的头发披散开来,眼眸含着水光的少女垂下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周鹤鸣只觉得今天的少女,好像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惊心动魄的美。
“我也、我也先去洗漱。”
为了逃避那足以烙印在骨髓之中,铭记一生的美,周鹤鸣飞速捡起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毛巾,钻进还冒着热气,尚有余温的浴室中。
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的味道,其中似乎还混杂着程霜降特有的淡淡的香味,周鹤鸣很难用自己贫瘠的语言来形容那样的味道,但他确实想到了皎洁的月亮,想到了青砖上的凝霜,想到了,雪后初晴的早晨。
用冷水打湿脸颊,他清醒了一下,才开始脱衣服洗澡,还用力刷了三遍牙。
还好程霜降是位严谨的女生,以至于并没有出现周鹤鸣在浴室发现一些女性私密衣物的大家喜闻乐见的情节。
周鹤鸣从水汽氤氲的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程霜降正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暖气轻微的嗡嗡声回荡在屋子里,外面传来火车路过铁轨的哐当声,少女就这么安然酣眠,令人不忍心打扰她。
周鹤鸣想了想,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摸出一条毯子,轻轻披在程霜降的肩膀上,她只微微耸动了一下脑袋,没有醒来,足以见其困倦。
坐在旁边,少年拿起笔,看向桌上的试题。
时间流逝在很多时候经由人的感知而决定快慢。
具体表现就是,一旦做起题来,周鹤鸣就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速了。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才猛然回过神。
拿起来看,是陆白在三人微信群里发的,烧烤的照片。
【陆白】:就你俩能吃蛋糕,姐姐有烧烤吃。
只是,这烧烤怎么看着像外卖打包的?
该不会她在看到周鹤鸣和程霜降发的动态之后气不过,自己点了一份烧烤外卖摆拍吧?
【周鹤鸣】:好吃吗?
【陆白】:这是这家特色的糯肉筋,可好吃了!
【陆白】:下次带你俩来吃,便宜又实惠。
【周鹤鸣】:我看到外卖盒了。
【陆白】:就你话多!
这时,程霜降动了动身体,缓缓抬起头,双眼朦胧,似乎还在梦中。
“......我睡着了?”
她坐起身,声音还有些缥缈,遥远。
“看来你是属熊的。”
见到这样软萌可爱的少女,周鹤鸣忍不住逗了逗她。
“什么?”
程霜降还没清醒过来。
“会冬眠。”
周鹤鸣下意识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唔。”
微微皱眉,程霜降的双眼变得清澈起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她后知后觉。
“没关系,不是有一种说法么,说是待在喜欢的人身边会感到困倦,是因为安心,就像婴儿总是会在妈妈的怀里安眠一样。”
周鹤鸣用他以男生而言有些秀气修长的手指拨弄程霜降额前的头发。
正好,程霜降与之对视。
恋爱中的少年少女,对视三秒就会脸红。
顷刻间,两人同时别过视线,又偷偷瞄向对方,视线再度相触。
“几、几点了?”
程霜降拿起手机,看到时间的同时,也瞥见了陆白的照片。
“深夜放毒,太可恶了。”
“就是就是,不过她这应该是外卖,一个人考完试回来只能吃外卖冷掉的烧烤,想想就很可怜。”
周鹤鸣毫不同情地调侃道。
“下次让她带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我想吃~”
程霜降直接也在群里回复了。
【陆白】:好啊,这周末我正好要去挑晚会演出用的裙子,带你们去吃茶香鸡腿,如果晚上有时间,就去这家烧烤店。
陆白很快发了段语音,显然是忙着吃烧烤没手打字。
【程霜降】:一言为定。
“陆白家好像也在这附近。”
程霜降喃喃说道。
“就在下一站那边的公寓。”
“公寓?”
周鹤鸣隐约记得公寓好像都是商住房,按道理一家人不会住那种格局的房子来着。
“嗯,她和我说过地址,她一个人住来着。”
“一个人?那她家里人呢?”
周鹤鸣只听乔今晨说过,陆白初中从川蜀转学到江城,因此默认了是全家一起,如今听到这消息,倒是有些诧异。
“她的母亲以前也是演员,但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她父亲好像留在川蜀老家,没跟着来。”
不知道这是陆白和她说的,还是程霜降在未来得知的。
“可能是父亲工作不方便换地方,或者要照顾老人吧。”
周鹤鸣猜测,比如公务员或者国企员工之类,应该不会跟着女儿来江城这边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无论现在,还是过去,嗯,还是未来,陆白都很少提到她的家人。”
程霜降有些感同身受般低声轻语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周鹤鸣没再继续打听。
“不过我小时候暑假的时候跟着爸妈去过一次川蜀,那边的确很适合生活,节奏很慢。”
“嘿嘿,暑假的时候就可以故地重游,说不定还能遇见回忆里的景色呢。”
说着,程霜降活动活动因为趴着睡而发麻的手臂,展露出袖口里略显狰狞的伤痕。
“已经十一点了呢,今晚睡了好久,晚上可能要失眠了。”
“那我陪你。”
周鹤鸣轻轻握住那只手。
“阿鹤不是一直在陪我嘛。”
她稍稍用力回握住。
“还要学习吗?”
周鹤鸣另一只手挠了挠头。
“今天就到这里吧。”
看出了少年思绪的少女莞尔,将笔记本合上。
“毕竟今天阿鹤是小状元,可以适当放松放松,唉,都怪我,要是早点儿醒,还可以一起看一部电影,咱们看过没看过的都行。”
“可以周末看,我想看看《春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