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会坐在广场旁边,看爷爷他们演奏乐器。”
就在周鹤鸣的讲述告一段落之后,程霜降以有些沙哑的声线说道。
“我用乒乓球台当桌子,一边写作业,一边看他们吹萨克斯和双簧管,弹手风琴,演奏一些激昂或者忧郁的曲子,那些老人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时候急了,就说着各自老家的方言,谁也听不懂谁。”
“但那时候他们演奏的曲子,真的很好听,我想,是因为那些曲子对他们来说不仅仅只是乐曲,也是他们曾经的生活吧。”
“弹累了,他们就会聊天,和我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怎么从老家坐十几天的车来这里,当时又有多辛苦,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后悔,只觉得,能来这里,是一份荣耀。”
“我记得,有位奶奶还说,他的丈夫那时候经常找她学报纸,但结婚之后,就再也没学过了。那时候,她丈夫应该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看不到星星的夜晚,两人轻声聊着小时候的事情,聊着过去的回忆,聊着喜欢和讨厌的东西,聊着学习和考试,聊着未来,不知不觉,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陷入酣眠的前一刻,周鹤鸣被一种充实,温暖,安心的感觉包围。
朦胧的意识中,他清楚地知道,两人的爱意的天平,几乎就要彻底对等。
*
翌日。
宁江大学,文学院教研室。
电影学硕士生严苓正在帮着她的导师批改前天定向考试的卷子。
他们这些读研的,时常要帮导师做这做那,文学院还好,严苓听有些工科的朋友吐槽,那简直就是免费牛马,比打工人还打工人。
周六下午笔试的卷子批改起来还是挺麻烦的,都是主观题,这些高中生又没有系统性地学过相关科目,答起来东一句西一笔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个扯了好多,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这个倒是答到了点子上,可塑之才。”
“这篇回答很不错啊,感觉是有备而来的。”
她负责批改影片分析,至于命题写作,则交给了另一位读博的,正在申请助教岗位的学长。
改了一会儿,教研室的门被推开,头发略显稀疏,戴着一副厚厚眼镜的博士生段世卿提着一碗鸭血粉丝走了进来。
“早啊师兄。”
严苓正好改完一批,准备放松放松眼睛,打了个招呼顺带起身倒热水,泡咖啡。
“早。”
段世卿拆开打包的鸭血粉丝,用筷子搅了搅。
严苓靠在桌旁,拿着咖啡杯暖手,瞥了眼师兄。
“又是街口那家?”
“对,那家味道最正,从本科吃到现在,我今天早上买的时候还看见一对小情侣在吃呢。”
段世卿随口说道。
严苓回到座位上,抿了口咖啡,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
“咦,都这个时候了表白墙还有瓜。”
每个大学都有类似表白墙之类的公众社媒平台,在九月十月的时候最多,都是些青春萌动的少年少女们的告白,掺杂点儿纠纷和瓜,就和看网上那些相亲公众号似的。
“怎么?”
段世卿吃得有点儿发汗。
“我发给你。”
严苓知道段世卿是不关注那个账号的,就转发到了他微信上。
段世卿一看,是一张女生的照片。
这显然是抓拍的,女生和另一名男生站在学校的梧桐树下,好像正在被另外的人拍。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那女生的颜值也让人惊为天人。
表白墙里面的内容就是想要这个女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因为过于直白,导致评论区一阵论战。
哪怕段世卿,看着那女生,也有点儿挪不开目光,太漂亮了,而且有一种温婉成熟的气质,就像他研究课题里的电影里的古典美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点儿眼熟......
“嘶,这不是我早上在鸭血粉丝店遇到的那对小情侣吗,这两人是新生?”
段世卿一拍大腿。
“不可能吧,要大一真有这么漂亮的女生,早两个月都传得到处都是了。”
严苓翻了翻评论区,自然没有人提供联系方式和名字,而且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照片旁边的那个男生,虽然说不上大帅哥,但莫名就是很配那女生,有一种两个人上辈子也是情侣的感觉。
“旁边这个拍照的,是咱们院的伊琳吧,要不你问问她。”
段世卿很快认出了那名之前采访过自己的校刊记者,可能是由于早上恰好见过两人,他也好奇起来。
因为伊琳也想报这边的研究生,所以经常跑来凑热闹,一来二去,加上了教研室人的微信。
“对哦。”
严苓给伊琳发去微信,暂时没有回复,她便回去继续批改卷子。
等到段世卿也开始改了一会儿的卷子,伊琳才有回复。
“居然是来定向考试的高中生,高中生情侣,郎才女貌,有点好磕啊。”
她平日就喜欢看些青春校园的恋爱拉扯小说,只能说,正经严肃的电影戏剧研究是学业,看恋爱小甜文才是生活。
不得不说,严苓磕到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时代的爱情,大部分都止步于录取到不同学校的那一刻,唉。”
段世卿视线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刚刚改完一篇命题作文的他毫无慈悲地点开了下一篇。
“嗯,殡仪馆......”
他看着看着,忽然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
*
将时光的指针拨弄。
清晨。
天还没亮,周鹤鸣睁开了双眼。
房间如同被一张帷幕笼罩般,混杂着暧昧与朦胧的氛围,让人看不真切,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仿佛还处于梦中。
嗅到了淡淡的,好闻的,像是奶油般的香味,周鹤鸣这才意识到,程霜降正睡在自己的身边。
两人晚上应该是换了好几个睡姿,反正和他快睡着那时候不一样。
现在是周鹤鸣躺着,少女抱着他的手臂,依偎在肩头的模样。
不敢动,生怕惊醒她,周鹤鸣动作缓慢地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五点十七分。
距离七点的闹钟还有好一会儿,周鹤鸣准备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
但身边,少女的脑袋微微耸动,发出了闷闷的哼唧声。
转头看起,她正睁开惺忪的睡眼,视线都尚未对焦。
“还早,再睡会儿吧。”
周鹤鸣轻轻地抚弄她额前的乱发,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可爱。
“想喝水。”
软糯如同丝绒蛋糕般甜美的话语声响起。
不同于平日里那个看着明媚温柔的少女,现在的程霜降,似乎有些孩子气般撒娇的模样,令周鹤鸣觉得非常稀奇。
“你等等。”
周鹤鸣稍稍起身,从桌上拿起酒店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给少女递过去。
程霜降慵懒地坐起来,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揉揉眼睛,才将水瓶还给他。
“阿鹤你也喝点儿。”
仿佛下一刻就会睡过去的语调。
“好。”
周鹤鸣瞄了瓶口,也抿了一小口。
这年头矿泉水也有甜味了吗?
他放到一旁,又躺回酒店过于柔软的床上,因为体重的凹陷,少女也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像一只贪睡般的猫猫般抱住了他,连腿都搭了上来,才安心地闭上双眼。
困意袭来,周鹤鸣缓缓眯起眼睛。
再度睁开,他感觉身边一空。
一瞬间的慌乱后,他看到程霜降正坐在桌前梳头发。
“几点?”
“还差十分钟七点,阿鹤你的生物钟有点儿准哦~”
此刻的程霜降已经恢复成了那个游刃有余的重生少女。
“你醒了多久?”
周鹤鸣一边起床,一边把手机的闹钟提前按掉。
“没多久啦,女孩子总要些时间收拾的嘛。”
她将长发用浅蓝色的发带扎成一个端正的马尾,转头,对着周鹤鸣莞尔一笑。
“快去洗漱吧,我已经收拾好了。”
周鹤鸣应了一声,迅速收拾完毕。
两人下楼,前台已经换了一位小哥,他利落地给两人办了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