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是修仙之人,还没靠近我就被发现了,领队勾勾手指,我就被小卒踹飞掉下悬崖。”
南星笑道:“居然没死。”
这件事让她后来养成了补刀的好习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澄了然:“所以你才恐高,不敢御剑?”
南星斜眼瞪了谢澄一眼,“那种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不能改变的无力感,我永生难忘。不是惧怕,是恶心。”
“可你刚御剑救了我。”谢澄站起来,他身高腿长,抬手便探入身旁的水帘摘了颗瑶果。
“所以呢?”南星盯着他手中的黄色果子。
谢澄正色道:“这说明现在的你早拥有掌控生死的力量,不会被人踹飞,从再高的地方跳下来也摔不死。你说你从来都身不由己,可时移事迁,你也会长大,会变强。”
南星怔愣,总算明白了谢澄的用意。
这家伙找死就是为了这个?
真是个疯子。
谢澄沉吟良久道:“我本不打算告知你真相,我怕你会孤注一掷地跑去报仇,可杀人泄愤实非良策。”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谢澄前世欺骗自己的理由。
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些仙门清规约束不了高高在上的家主。
谢澄又道:“对付那种人,他在乎子孙万代,就让他断子绝孙。他在乎名利地位,就让他遗臭万年,被踩进泥里。他都不在乎任何人的命,你和他玉石俱焚,值得吗?”
值得吗?
一如前世所问。
谢澄替她不值。
王玄腾那种脏心烂肺的人,也配和南星玉石俱焚?
这种狠x毒的话从光风霁月的谢澄嘴里说出来,南星心中五味杂陈。
她突然发现前世的谢澄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偏过头去,喃喃自语:“你这家伙,太自以为是了。”
她的仇上辈子亲手报过了,可哪怕把王玄腾千刀万剐,离开的人也回不来。
相比王玄腾的项上人头,混沌珠才是她现在最想要的。
“师妹,交给我吧。”谢澄平静道:“师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王谢两家交恶已久,让王家换个家主,是最立竿见影的法子。”
南星咬住下唇,把鼻尖泛起的酸涩憋了回去,终究是轻声说:“好。”
她的头发被瀑布飞溅起的水滴打湿,晶莹的水珠挂在耳垂上,悬而不落。
谢澄鬼使神差地抬手,为她撩起贴在脸上的湿发。拂过面庞的指尖有意擦过南星圆润的耳垂,痒得她耳朵一颤。
那滴水珠终于落下了。
谢澄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散去,双眼漆黑如墨,水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凝成一点,如星斗坠落,搅碎静谧夜幕。
他耳尖也飞上霞红,再次递给南星一颗瑶果,浅笑着说:“刚那颗你没吃到。”
南星接过咬了一口,运气不太好,这颗酸的倒牙。
但她还是吃光了。
两人坐在瑶果瀑布的涧石上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竹林中驻足的一行人。
谢黄麟即将前往寒州边境坐镇战事,故来天外天和沈去浊商议。二人谈至此时,皇甫肃和吴涯奉命送谢黄麟离去。
三人刚路过坠星崖旁的竹林,就撞见南星扇了谢澄一巴掌。
后面他们虽然听不到两个年轻人的交谈,可横看竖看也是一副慕少艾的春心萌动样。
气氛凝滞的可怕,吴涯和皇甫肃都用余光偷瞄谢黄麟的反应。
可这位谢家主在目睹继承人受辱且笑得这么不值钱后,依旧波澜不惊。
皇甫肃尴尬暖场:“咳咳,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沈仙首原本还有意撮合谢小公子与棠儿,现在看来,他差点乱点鸳鸯谱。”
恭敬守在二人身后的吴涯闻言抿起薄唇,扫了左下方的谢澄一眼。
谢黄麟终于开口:“不潜修大道,沉沦儿女情爱。吴涯你去传话,就说沈仙首找他。”
吴涯恭敬行礼应允。
皇甫肃捋着长须说:“谢小公子虽不大守规矩,却是个心地善良有担当的好孩子,晚辈的事情我们还是……”
谢黄麟眯起桃花眼,显露出几分不愉。
“那我就送谢家主至此,您自便吧。”皇甫肃轻叹,转身去复命了。
皇甫肃自知劝不动谢黄麟,谢黄麟也算他看着长大的,最最了解其秉性——
对喜欢的东西势在必得,有近乎偏执的好胜心。
初见南星,他便预料到今日局面。
南星长着那样一张神似故人的脸,还得长生剑认主,性子又倔强……
谁知道比他想的还糟糕,南星居然和谢澄搅在一起。
而谢黄麟也不复当年年少,是名副其实的仙门最强者,皇甫肃的劝告,他早就听不进去了。
随着谢澄不情不愿被吴涯带走,坠星崖附近,只剩谢黄麟与南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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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十万字啦,庆祝一下,感谢大家陪伴[烟花]
第33章 四只土狗组队成功
他未动声色,静静注视着南星练剑。
长生金黄的剑身划开瀑布底的水汽,斩出一道彩虹。年轻人耍剑总拖泥带水,心中只有意气而无杀意,出招总难干脆。
可南星一招一式顺畅且坚决,难以预料她剑的落点。
“《玉壶光转三诀》,自上古流传的剑法,已经少有人练了。”
南星反手将长生负在臂后。
思考片刻,还是给谢黄麟行礼道:“弟子见过谢家主。剑法的好坏无关新旧,我自有抉择。”
谢黄麟笑弯了眼,他掌心剑印散发极耀眼的光芒,一柄缠雪淡青长剑被他握住。
这是《神器谱-剑篇》排行第六的神剑——惊鸿。
“玉壶光转的关窍是灵动,如壶中月光流水,自成天地,转念无痕。”
谢黄麟腕翻剑挑,一线寒芒自下而上绽开,似玉壶乍破,琼浆倾泻。弹指间,已示范完十六式剑诀。
他倏然后仰,长剑脱手飞旋。
涧石表面,留下一圈完美圆痕。
南星被他凌冽的剑意感染,重新耍了遍玉壶光转,果真进益飞快。
谢黄麟眼中欣赏之色愈来愈浓,他忽地凑近。
南星闪身想躲,却被强大的威压束缚在原地。
他而今三十来岁,风采更胜当年,容貌俊美似谪仙,不知是多少仙门第子的春闺梦里人。
这位被视作仙门正道之光的家主,此时却恃强欺负一小辈。他大拇指轻轻摩挲南星的耳垂,似乎要把某人的痕迹抹除才肯罢休。
突然,雪白的剑锋直插他后脑勺,被护体灵力挡住。
谢黄麟回身,冷声道:“你本事见长,跟小叔动手。”
竹林簌簌,匆忙赶回的谢澄面上阴云密布。
此方对立鼎峙,而崖边花树背后,两个好事之人一眨不眨地关注前方动向。
王进宝用从家里偷的宝贝把他和卞垚炎的气息隐匿,下巴快要掉地上:“我是不是看花眼了,什么情况啊。”
卞垚炎惊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我还是不报道了,我怕有钱赚,没命花啊。谢家主会杀了我的!”
这算什么,叔侄变情敌?
谢黄麟抬手便压制住谢澄,压到他被迫屈膝行礼,才肃声道:“前段时日频频动用少主身份调遣族中私卫,我还以为你终于清楚举大事必有所资,到头来还是为了她。”
谢黄麟是三界最强剑修,接近至高境的威压令谢澄抬不起头,可他执拗地撑着膝盖,不愿跪下。
谢澄咬牙昂首,声音嘶哑:“我本就不稀罕当这个便宜少主,你既看不惯我,那就另请高明。我倒是想问问家主,你刚想对我师妹做什么?”
恐怖的气息以谢黄麟为中心爆发,就连躲在山石后有宝物遮蔽的王进宝和卞垚炎都喘不上气。
“你们的家事,别牵扯我。”
南星不知何时挣脱了压制,也许是加诸于她的威压本就极轻。
此刻,她紧盯着谢黄麟掐起护身诀,挡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毫无怯意。
“谢澄是受我之托,我身为天外天仙士,向拘仙署求助,理固宜然,谢家主不该咄咄逼人。”
对视良久,杀气消散。
谢黄麟嗤笑一声,拂袖而去,给谢澄丢下句:“我是家主,你是少主,叔叔没有向侄子解释的必要。”
谢澄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硬抗观微境强者,可不是闹着玩的。所幸谢黄麟只用了四成力,不是真的要把侄子弄死。
南星查看后确定他并无大碍,松了口气:“沈仙首召见你,你没去?小心又被皇甫长老罚。”
谢澄搭着南星的手臂站起,回想适才与吴涯的对话。
二人没走多远,吴涯就停下脚步,对谢澄说:“你回去。”
虽说莫名其妙,但正合谢澄心意,谁知他刚回来就撞见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