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他的身份,崔白鹤啧啧称奇。
“混沌珠有五,其中一颗叫女娲石心,现已认你为主。”崔白鹤平静讲述,“哦,我们驭妖司的照妖镜也被你拐跑一半。”
后半句,就有些打碎牙往肚子吞的意味了。不甘心呐,早知道不让这群人进珍宝阁了。
混沌珠女娲石心!那可是神明至宝!就连负责看管照妖镜的玉衡玉枢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神器亦分三六九等。
如沈去浊在秘境中偶然得到的镇坤环,还有沈酣棠生来就有的神器相思弓,都称为神武。神武中最强的,便是惘生剑冢中的神剑,内储神技。
可神武之上,还有上品神器。例如天外天的昆仑印和驭妖司的照妖镜。
最罕见的便是超品神器,它是真正意义上神明使用的至宝。人们认知中的,仅混沌珠一例。
而自千年前混沌珠散成五份,杳无踪迹。今日是它首次认主,却选择了一个化丹境的小姑娘。不对,似乎刚刚突破到凝神境了。
即便这个小姑娘是天外天内门弟子,甚至仅仅一年就连破五境,连光芒万丈的谢澄都该望其项背,是稀世奇才。
可她还没成长起来。
崔白鹤在心中默默叹气。
他这一番话令南星震惊不已。南星早已看到识海中那颗晶莹的蓝色宝珠,却万万没想到它就是混沌珠!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除了可望不可即的昆仑印和轩辕剑,只差两颗混沌珠没确定位置。
一时间,南星的眉梢眼角都染上喜色,但很快就消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她只怕永无宁日。可当初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时,南星就没打算回头。
凝神境,一念生杀,精聚神凝。
确认神器帮助破阶后灵脉并无损伤,南星放下心来,甚至对崔白鹤也没了敌意。
“崔家主居然没杀我,真令人意外。”
“呵。”崔白鹤想起谢澄浑身是血的那副阎罗样,自嘲一笑。
杀南星,他敢吗?
“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外面可天翻地覆了。”
崔白鹤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南星就出现在山河殿内。
她刚站稳,就被沈酣棠一个熊抱差点儿摔个屁股墩。
“你最近怎么总出事?我好担心你呀。”沈酣棠好奇地摸了摸南星额头上的印记,“那个白泽……白泽几来着,你昏迷时他刚巧发动兽潮趁夜偷袭,战斗今早才结束,累死我了!”
南星凭空出现,原本坐在沙盘长桌左右的人纷纷看过来。
而作为焦点本身,南星并无半分不适,而是坦然回看,大胆用神识打量着殿内的人。
最中间的位置空落落的,左一坐着伽蓝,她身后站着慕容璟。右一是王玄腾,而柳允儿正端着茶杯,侍奉在侧。南星注意到,她腰带上别有一枚铜制圆扣。
铁、铜、银、金,分别对应卫、师、帅、官四阶职位。
看来短短时间柳允儿就晋升为监人师,还颇得王玄腾赏识,甚至带她近身随行。
南星与她对视几瞬,同时错开目光。
长桌旁除了主座和左二没人,其余位置几乎坐满,大多数是驭妖司的人。
比如右二的位置,便属于现任驭妖官司马富。这虎背熊腰的蛮汉子可是南星的老熟人,长得老实巴交,实则一肚子坏水。毕竟当初若非他屡次三番陷害南星,也不会逼得南星冒风险杀了他。
一个王玄腾,一个司马富。看到前世旧敌,南星心情很不美好。偏巧沈酣棠悄悄嘟囔:“我们没位置坐吗?”
这音量于化丹境之上的来说,跟趴在耳边叨叨没区别。王玄腾毫不留情道:“你个无职位无实力的晚辈,以为在这里还能仗你舅舅的势吗?能入殿旁听已是殊荣,还想要位置,切。”
沈酣棠抿起嘴,却没有反驳。
司马富跳出来打圆场:“王老,您跟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她在天外天待惯了,还以为天外无天呢哈哈。”
从小到大,沈酣棠都没受过这种嘲讽和委屈,眼眶当即红了。可这两人都是观微境的高手,实力未必输给沈去浊,自然不把沈酣棠放在眼里。
沈酣棠低下头,把在眼眶打转的泪憋了回去。她正想拉着南星站到一边,可南星却突然朝长桌右侧走去。
第54章 深藏不露神人无相
一个走路还要靠摸索的盲女,众人都嗤之以鼻。连位置都没有,估计只是与沈酣棠交好的天外天弟子。也不知道崔白鹤放两个丫头片子进来做甚。
南星走到长桌右侧末端,抬手抓住软椅椅背,干脆利落地将椅子抽走。
而椅子上原本是有人的。
随着椅子抽离,这人狠狠摔在地板上。他满脸不可置信,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能越过护体灵力,从化丹境高阶的他身下将椅子抢走。
南星也认识他,司马富的下属兼义子,司马春。
所以她是故意的。
众目睽睽之下,南星原路返回,将凳子放在沈酣棠身边,还特意用清洁咒擦了一遍。这才露出微笑,将懵住的沈酣棠按到椅子上坐下。
南星站在沈酣棠身后,嘴角上扬。这落在司马富和司马春眼里,就是明晃晃的讥笑。
司马春气到翻白眼,从地上爬起就想找南星麻烦,却被坐在旁边的人拉住。
那人摇摇头,眼神示意司马春——她,你惹不起。
此时南星仰着脸,众人才发现这盲女用来遮脸的红色长带,是谢氏传家宝舜华翎。而舜华翎的前任主人,是大名鼎鼎的阵修崔兰珉。崔兰珉还有个身份,她是谢渊、谢澄两兄弟的母亲。
不光如此,这盲女的额头中央还点缀着一抹蓝色花瓣。颜色极浅,若非刻意观察,并不显眼。
混沌珠女娲石心,她就是三天前搅乱九州局势的神明至宝主人,南星。
即便南星是凝神境,超品神器在手,若与更高境界的强者殊死一搏,未尝会输。
司马富脸色铁青,却不敢轻举妄动。这是智者所为,可天下总有蠢人。哪怕是在高手云集的仙门中,哪怕在这个人人皆强者的神秘会议上,也有蠢人存在。
素有“蟒蛇”之称的王玄腾突然发难,将手中茶盏丢向南星。这由灵力发动的一丢中还暗含王氏秘法“乱风”。他铁心要给这两个无知晚辈一记响亮的耳光,以示警醒。
不等南星出手,山河殿的门就被灵力震开。身着黑袍脸戴面具的人闪身到南星面前,轻松将茶杯捏爆。
他两指隔空夹住一片碎瓷转身刺向王玄腾。
王玄腾本就大意轻敌,更别说黑袍突然出现。一时失察,左脸被瓷片划出一道血痕。
王玄腾怒而大喊:“谢冕!你敢!”
被唤作谢冕的黑袍无脸男未作理会,只是恭敬俯身,退回门边。
谢冕无职无权,不过前任谢家主的一介私卫,但他却是屈指可数的观微境之一。前任谢家主死后,他唯谢澄兄弟二人马首是瞻,连谢黄麟也管不住谢冕。
“王家主还是尽快把你儿女接回去下葬的好,他们尸体都臭了。”谢澄缓步踏入山河殿,“迎战兽潮时王家主没踪影,现下妖族刚退兵王家主就来了,好巧啊。”
“我做什么事轮不着跟你报备吧。”王玄腾想喝口清茶压压火气,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茶盏刚被他亲手丢出去了,心中火气更盛。
伽蓝温柔笑道:“王家主此言差矣,拘仙署监察仙门,您也不例外呀。”
王玄腾吹胡子瞪眼,愤愤看向伽蓝:“我家宣昌和宣薇死在蜀州地界!离驻仙台不足二十里处被天外天弟子杀害,我还不能要个说法吗!”
门在谢澄身后闭合,“王家主要到说法就尽快离开吧,这个节骨眼上您来此,大家会误会的。”
“误会您是为了什么宝贝而来。”谢澄走到南星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环视四座笑得夹枪带棒:“奉劝一句,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月缚将二人的脉搏与心跳相连,南星感受到谢澄忽快忽慢的心跳,以及对月缚的掌控变弱了。
谢澄伤得很重。
南星无端忆起自己昏迷时做的噩梦。梦中她浑身都被温热的血液浸透,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她却丝毫没感到疼痛。
梦中人是不会痛的,也许的确只是个梦而已。
谢澄低头问道:“你想坐哪个位置?”
南星指着脚下的地面。
谢澄便笑,他走到左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却没有落座。而是抄起软凳大步迈向南星,将凳子放在沈酣棠身边,牵着南星坐下。
此时左侧末席一人小声道:“谢少主,这恐怕不合规矩,您打算站着开会吗?”
谢澄理都没理,径直走到长桌最中央的主座,将属于崔白鹤的软凳搬回左二,心安理得地坐下给自己沏了壶茶。谢冕沉默着站到谢澄身后。
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惊呆了所有人。
此时,一片银白色的鹤羽凭空出现,优雅地飘落在沙盘中最高的沙丘顶端。
“诸位驰援蜀州,崔某不胜感激,请落座……我凳子呢!”
沈酣棠和柳允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南星的眉头也难以控制地抽抽。
“闹鬼,我凳子呢!”
适才谦谦有礼的声音瞬间变成破锣嗓子,鹤羽在殿内上蹿下跳,发疯似的嚎叫。
谢澄不耐烦地捂住耳朵道:“你一根羽毛要什么座位?老实飘着。”
鹤羽抖擞数下,估计是气的。它落在谢澄肩头,转瞬变成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崔白鹤身着白色斗篷,个子不高,年纪轻轻,颇为“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姿态。从神识看去,就两个字。
通透。
“谢兆光你重色轻友!你把我家两件宝物拐跑就算了,打了我一顿,现在连凳子都不给我留!”
如果忽略此时跟猿猴般爬在谢澄身上的家伙,南星会以貌取人,相信崔白鹤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现在……她很难不动摇。
假如上辈子能看到崔白鹤此时的面目,南星恐怕不能忍到崔白鹤气衰闭关才杀司马富。
最终,崔白鹤依旧拿油盐不进的谢澄一点办法没有,老老实实请人帮他再搬了个椅子。
崔白鹤落座后,轻咳几声,又换回温润的嗓音和高不可攀的神情。可对在场众人已毫无威慑力了,起码南星很难起敬畏之心。
崔白鹤懒洋洋地系紧腰带,调整好歪掉的衣摆。翘着二郎腿道:“白泽玖要总攻了。”
山河殿中松散的氛围,瞬间被拉回正轨。
伽蓝细眉蹵起,叹道:“蜀州断断续续抵御八波兽潮攻击,驻仙台死伤过六成。纵使仙门驰援,想挡住白泽玖的妖兽大军,代价依旧很大。”
司马富颔首:“多亏崔氏派去的卧底提前警示,蜀州早做准备才得以保全。但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几波兽潮,白泽玖又会采取什么策略?蜀州军心动荡,兵贵神速才对。”
“怕劳什子!一群毛都没长齐的畜生,敢来找死杀了了事。”王玄腾不屑一顾,被身后的柳允儿安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