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涯摇头:“不。就那一个。”
沈酣棠便笑了:“既然如此,全票通过,去紫郡!”
吴涯:……他好像还没发表意见。
少数服从多数,既然拦不住,吴涯也不纠结,立马开始思考怎么高效又隐蔽地除掉寒石。
“我们今晚启程,早去早办事,以免夜长梦多。”
“不行。明早走。”
还没等南星编好阻拦的理由,谢澄就率先开口否决。
“为何?”
“昨晚风雨太大,我着凉了,要休息一晚。”谢澄适时握拳咳嗽了两声。
“……”
“谢不要脸,你演技真的很差。”沈酣棠如是点评。
这种拙劣的说辞连沈酣棠都骗不过,更何况吴涯。他冷嗤一声,讽道:“身体虚,就多补补,省的耽误南星的事。”
谢澄:“……你能不能少说些有歧义的话。”
第95章 画皮假面不欺君心
云遮雾障,夜成泼墨,只怕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南星跷起腿,将厘魂刀仔细缚于小腿之后,随即以臂作枕,仰躺于粗壮的树干上假寐。
她用画皮咒为自己换了副陌生皮囊,不至于让人过目不忘,却娇憨耐看,让人没来由地心生亲近,放下戒备心。
画皮咒虽然号称“无物不可画,万象皆成皮”,却有个弊端——无论变什么,都跟原本的自己有三分像。
南星对着云隙间偶尔漏出的月光,反复练习着唇角弯起的弧度,试图将那三分本相也彻底掩去。
直至颊边肌肉都有些发僵,悦仙祠后方,才无声无息地多x出两条人影。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两个买家居然是一同来的,是巧合还是相识?
南星没有主动露面,而是隐去气息,暗中打量着两人。
一女一男。女子戴紫纱帷帽,身型高挑,男子面覆银具,气度非凡,二人毫无交流,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偶尔,那女子脚程慢些,男子还会刻意放慢脚步等她赶上。
见状,南星暗自放下心来。
她敢断言,这俩人定是不相识的。
那男子看似体贴,实则防备,放慢脚步等人,不过是怕被女子偷袭罢了。而那女子试探过这一遭后,也知男子警惕心强,便不再生事,步伐稳健地朝悦仙祠走去。
两人走近些后,那男子忽而仰头,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毫无征兆地和南星对上。
南星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克制住了下意识躲避的冲动,稳稳跳下树,走近二人。
“雁字回时。”画皮咒连声音也一并更改,甫一开口,那甜腻的嗓音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
罢了,倒也符合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一位因王玄腾家破人亡的单纯孤女。
她主动提出二贩消息,甚至要求当面交易,两位买家必定对她心生疑窦,怕遭算计。可若她是一位有点小聪明,但不识人间险恶的落魄千金,为报仇雪恨,才鼓起勇气找三教九流的人合作,这经历就可信的多。
太笨不行,太精明也不行,实在考验她的演技。
那一男一女对视过后,齐声答复:“信自南来。”
对完暗号,那男子很爽快地给她一袋金币,摊手向女子要消息纸条。消息到手,男子大致扫了几眼,而后极轻地笑了一声,将纸条收起,转身就走。
“还请二位留步。”
南星挤出她刚练习好的笑容,语气真挚道:“奔波至此,就得一条消息走,未免太亏。”
刚说完,她又略带急切地补充:“我有杀了他的法子,只恨势单力薄。此次二贩消息并非谋财,而是想与二位合作,我们有共同的仇人,不是吗?”
果不其然,她这一番略显焦躁的稚嫩话语,成功让两人驻足。
银面男:“共同的仇人,这可未必吧。”
“我明白大家的顾虑。”南星适时拿出一张试言纸,这是她问花深深老板讨的,“我们用这个来交流,如何?”
银面男也拿出张试言纸,“好巧,要不用我的?”
再看他身旁,紫纱女手里也有。
呵,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南星心里吐槽,面上却保持笑容:“好。”
银面男把他的试言纸递给南星,南星又将自己的递给紫纱女,紫纱女再给银面男。虽然繁琐,但也算积累了一点信任度。
紫纱女率先提问,她问:“为了杀王玄腾,你们愿意付出生命吗?”
三人的回答分别是:
只要能杀他,我愿意付出生命,付出我的一切。
他算什么货色,也配让我付出生命?
我已经付出过生命了。
试言纸无一变色。紫纱女的目光在最后一张纸上停留良久,没忍住问道:“付出过,是何意思?”
南星弯起眉眼,甜笑依旧:“字面意思。我为杀他死过,阴差阳错被人救活。行尸走肉也好,孤魂野鬼也罢,只要目标一致,就可以合作。”
银面男子凝视着她,目光如有实质,过了许久,才缓缓移开。
紫纱女声音温柔:“此言在理,我没什么好问的了,你刚说杀他的法子,可否相告?”
王玄腾虽老而昏聩,身手却不减当年。生死境尊者,除了谢黄麟和沈去浊,放眼天下,也无一人敢说“有杀他之法”。
南星露出为难之色:“我是有法子,但必须得接近他才行。我混不进王家,这才在鬼市找人合作的。”
这句话她没撒谎,但凡前世她有法子接触到王玄腾的身边人,也不至于铤而走险,闯府杀人。
王玄腾那老贼,根本不让侍奉在侧的人出门,就连他儿子王瑞吉,也只敢养一屋子哑女,可见这家人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损勾当。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紫纱女主动道:“我能接近他,你说吧。”
南星不着痕迹地用神识扫了她一眼,可惜她那帷帽似乎是个遮蔽类法宝,什么都看不见。
她未急着回答紫纱女的问题,转而面对银面男。没说话,但那双笑成弯月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也得出点力吧。
银面男风轻云淡地张口:“缺什么我都能补,你说吧。”
南星笑容中总算含了几分情真意切,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琉璃瓶,晃了晃,递给紫纱女。
“白泽王族的血,能令妖功力大涨、滋补修为,人类若口服,起初也会稳固道基。但久而久之,便会上瘾,继而……异化。”
“王玄腾的身世二位也已知晓。家主血脉有疑,下属未必在意,可若家主是人妖混血呢?”
她不光要他死,还要他身败名裂,受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要他所有的罪行公之于众,天下咸怨,以告慰亡魂。
紫纱女子欲拔开瓶塞验证,却被南星抬手阻止。
“在此处打开,不消片刻,方圆百里灵智未开的妖兽,都会被吸引而来。”
“白泽王血……”紫纱女子将琉璃瓶小心翼翼收好,语气中难掩惊疑,“此物太过罕见,你是从何处得来?”
不怪她生疑。欲得白泽王血,除非白泽自愿赠予,便只剩斩杀白泽强取一途。无论哪种,都显得匪夷所思。
“是我家传之物。”南星眼底适时泛起恰到好处的恨意与哀伤,“若非因为它,或许我家也不会……”
“原来如此。”紫纱女子也不知信了几分,但只要东西是真便好。隔着衣衫,她紧紧握住那宝瓶,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金瞳王力的血液在汩汩流动,应和着她难以抑制的、激动的心跳。
一旁沉默许久的银面男子,又瞥了南星一眼,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只玉盒,同样递给紫纱女子。
“修为凭空暴涨,易惹猜疑。用此物混合吧,上品滋养丹,他难以察觉。”
滋养丹是许多世家子弟用以夯实根基的丹药,确然有益无害。此人随手便是一盒,身份想必非同一般。
几人又商定些许细节,便各自散去。
和紫纱女擦肩而过时,冷亮的月光打在她背上,南星侧脸,正好看见她后腰挂的细剑。
眼底一点寒芒闪过,南星脚步微顿,随即走远了。
那柄剑,她见过的。
刚入天外天那年,桃源秘境,石棋斗法,一花一剑,她险胜柳允儿。
后来她得沉璧剑认主,就再没用过这柄藏有冰蜥毒针的剑了。
居然是她?!
南星步履不停,向城内走去。刚拐过街角,便见不远处巷口,一道熟悉的身影静立等候。
谢澄背倚墙壁,神色平淡,似是已等了许久。
她此刻尚未解除画皮咒,一边懊恼这家伙如何识破她的行踪,一边又暗自庆幸,这番“抓包”注定要落空。
她佯装未见,大大方方地从他身旁走过。
“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谢澄抿了抿唇,声音听不出情绪。
南星身形一僵,打算装作没听见快步溜走,下一瞬,手腕却被人牢牢握住。
“郎君,此举太过冒失。”她对自己的画皮咒尚有信心,试图挣扎。
谢澄却径直在她身前蹲下,语气辨不出喜怒:“上来。脚伤未愈,乱跑什么?”
南星鼻尖轻皱:“你不问我去干嘛了吗?”
谢澄冷哼道:“不是去私会故人就行。”
……
趴在谢澄背上,南星越想越气,扯住他耳垂道:“那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就是你吧!”
谢澄没打算瞒他,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