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他见过,就是住斜对面那院子里的一个大姐!
胃里当即翻涌起来,恶心得陈劲生青着脸迅速翻下床,蹬一下梯子连鞋都没穿就冲出去了。
到院里慌慌张地找个犄角旮旯哇哇就是吐,把晚上饭全都吐出来了。
可这吐完了,还是翻心,还是难受。
好难受啊……
陈劲生捂着胸口拧紧眉,不光难受还无比后悔,刚才他为啥非得睁眼呢,他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
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个人当然是不可能再接着办事了。
除了陈劲生,另外也有几个人发现,不过都不觉得新鲜、也不当回事儿,见那女的扭扭哒哒一点不害臊地走了,还抄起东西砍过去。
“你他妈行啊你,什么时候搞上的??”
“艹,老子都盯上那女的好几天了,没想到被你先得手了!滚蛋,咱俩可不是好兄弟了!”
周世同本来就到岁数了觉浅,今儿一个屋的曹老师还进城去会老同学了,明天就直接去厂房,屋里只他一个人睡觉。
听见动静就穿上褂子出来了,一眼看见陈劲生正蹲墙角还干呕着呢。
赶紧几步过去给拍后背。
“这是怎的了?吃坏肚子了?”
陈劲生忍不得了,顶着满眼猩红的血丝抹把嘴,哑着嗓子道:“周老师,这真不是我不懂事儿,他们太过分了,我忍不了了。”
说完这话,站起身就奔屋里去了,抬脚丫子把门一踹。
张嘴就骂:“一帮种猪一样的东西,自己脏也就算了,倒是跑别的地方儿脏去啊!”
“这他妈叫集体宿舍,集体,懂吗?问没问过别人有没有意见?!”
“个大扁屁股都干巴巴的,还好意思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扒裤衩子露出来呢?是不是就知道自己两三分钟就能完事才敢这么整呢,啊?!”
“你他妈骂谁呢!”
那老大哥一下就黑了脸,梗着脖子冲过来。
陈劲生照他脸上就一推,把他直接推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就骂你呢,大扁屁股!”
“说你种猪还夸你呢,我们村种猪那谁家要配种还得花高价呢,你这大扁屁股看着就弱,都够呛能叫母猪揣上仔!”
“你—”
“够了!”
周世同脸色极其难看地进来,胳膊一伸把陈劲生拦到外头去。
“老梁啊,你是个干活利索有经验的,我跟曹老师这一直给你留面子,忍了又忍。”
“可你实在是蹬鼻子上脸太过分了。”
宿舍旮旯角有个瘦巴巴的男人也站出来,“我觉得劲生兄弟一点都没骂错,不是全天下男的都像你们这样跟畜生一样的,无所谓脏净,我这两天路过他们那铺我都嫌脏,要给我们染上病你们负责任吗?”
“这一天天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谁能保证不给我们染上病?!”
“……”
这话一说完陈劲生又不行了,晒那么黑的脸唰啦一下青白青白的,又跑去吐了。
给周世同看得这个心疼啊。
他这爱徒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天生就有灵性的孩子。
也很清楚,这份灵性跟他的干净纯粹脱不开关系。
喘着粗气使劲瞪着眼,振臂高呼:“你给我收拾包袱走人,滚蛋!”
“现在就滚!”
“打今儿起,我看谁还敢把那些肮脏事带进来,或是天天还挂在嘴上,就全滚蛋。我周世同自诩这个年纪也算是有些人脉关系,要想跟我对着干,我也有的是辙整治你们。”
“要是不信,你们就尽管试试!”
第128章 “我媳妇儿给我教的呗!”
骂完以后,那个瘦巴巴的男人就主动帮着周世同去收拾陈劲生的上铺。
连着背包带东西的一起给拿到周世同那屋去了。
他是那种没人出头也不敢站出来说话惹事的,可但凡有人先站出来那他就忍不住了。
被周世同骂的那个姓梁的是个爱赌气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脸皮都没了,立马收拾东西,到门口还放几句狠话,啐口唾沫才走的。
留下集体宿舍里的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老老实实被子一掀躺下了。
原本是并没看出周老师那老前辈有多特地照顾陈劲生,觉不出多看重他,反倒是批评数落的还不少。
如今看来,正是因为看重才那样的呢。
他们可不是老梁那没长脑子的,这下子闹开了,可得知道老实了,不然要是真把周世同得罪了,没准往后饭碗都得砸喽!
周世同也没想到这件事对陈劲生的冲击会有这么大。
换了屋子睡,这屋虽然小,不过是两个单人床。
想着靠窗空气好点,周世同还让陈劲生睡在那儿了。
结果陈劲生拿凉水洗漱过躺下迷糊睡了没一会儿,就忽然发起高烧,囫囵不清地说起胡话来了。
还流着眼泪说:“三妹,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你别嫌弃我,别不要我。”
周世同没儿没女的一个老光棍子,真是没体会过这种心里拧着疼的劲。
这老大岁数的人了,愣是咬牙扛着陈劲生又叫了那个刚才帮忙的王川出去找车,着急忙慌地奔医院去了。
转天上午,得知消息的季瑞就拎个果篮跑到医院来,面上也是一片惭愧。
姓梁那几个老油条全是他们自己找的人。
周世同叫上他去逃生楼道去,又找他要根烟,站窗户那抽了好几口。
季瑞站一边汗都往下滴答。
周世同向来给人印象是不干活时候好交往着呢,慈眉善目的,不愿意为难人,也不轻易发脾气。
可他的名气人脉那都是圈子里顶尖的,另外的曹老师也是看在周世同的面子上才来的。
要是他不愿意撂挑子了,那曹老师也得带着好多人走,陈劲生也得走。
陈劲生是很有能耐的,季瑞太清楚了。
他雕的地方都跟别人雕的不一样。
“小季啊,这事儿要是就这么着,我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你明白吧?”
周世同叹口气道:“好好的一个孩子,跟我出来干个活儿还吓着了,要是因为这一回把他弄得以后都不敢出来了怎么办?”
“你可别拿社会上那一套跟我讲不至于,你们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明白的也很多,就像是那些做高级绣活的姑娘,手是绝对不能沾血的,沾了血,绣出来的东西就‘不活’了一样,劲生这干干净净的一颗心,是宝贝,很珍贵的!”
“明白,周老师,我明白。”
季瑞这么会儿的工夫就琢磨出方案来了,擦把汗咽咽唾沫道:“您看我出个主意怎么样,咱把人重新筛一遍,那几个天天不规矩的全都叫他们走。”
“就只剩下您跟曹老师的人,我再去跟合伙的谈谈,把工期稍微延长些,给那些人的钱,咱就都给这些剩下的平摊。”
“就是辛苦大家要更累些,时间也得长点了……”
俩人聊了得有个二十多分钟吧,等回病房再要看陈劲生,愕然发现床上没了人。
赶紧去问护士,才知道他自己走了,去厂房干活去了!
周世同多少年没流过泪了,鼻子一酸眼角的褶皱都湿了。
哽咽着跟季瑞说:“多好个孩子啊!你看看,这是个多能吃苦的孩子!”
然而偷着跑去干活的陈劲生此时此刻心里就有一个想法。
他要快点干,快点回家。
厂房那地方离医院不远,就在附近,陈劲生就两条腿跑过去的。
好在是身子壮实,输完液就感觉又好了。
周世同跟季瑞过去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整只烧鸡,几个大馒头,还买几瓶汽水。
等到中午一起上车回大杂院时候给了他。
回去吃过饭,就要叫该走人的走人了,季瑞也把今天其他事情都推了。
陈劲生客气地接过烧鸡,确实是饿了,坐车上连着几个馒头都吃个精光。
完了说:“我没事儿周老师,季大哥,就是我也没想到能给自己吓发烧了……”
“我确实是没见过,恶心着了。”
以前跟码子杆子们混的时候,倒也听过那些脏事,但他们真要去乱七八糟地方陈劲生绝对跑,不带去的。
所以是真没亲眼看见过那种场面。
季瑞这人,虽然没那些粗喇喇干活的不讲究,不过也是去过些灯红酒绿场所的。
这一刻对着陈劲生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竟然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发虚。
他想起了自己十七八的时候。
似乎也是想着和心爱的姑娘组成家庭,疼爱她一辈子的。
可等慢慢有了钱,野心和欲望也逐渐膨胀,就没了初心。
觉得好像成功人士都是家里有贤妻爱子,外面还有红颜知己。
此时,他忽然很希望陈劲生真的能在以后的路上永远保持现在的这个眼神,现在的这个模样。
不要像他一样逐渐挺起啤酒肚,牙也让烟熏黄。
好像钱和名都有了,但却丢掉了那些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