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着嘴挽住李恒的胳膊。
话音放得很重,像是下意识想和自己强调:“你说得对,她往后的日子肯定得可难过了,就说刚才她男人,本来是在照顾她,结果一打起仗马上就不管啦!”
“她挺可怜的,还是我命更好~更幸福~”
李恒笑笑,冷不丁地转移话题:“你哪天回娘家?我去送你。”
“……”林梅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抿了抿嘴,委屈道:“咱就不能花钱给他们雇个帮忙做事的吗?我本来就出门子了,凭啥她说要让我回去我就要回去。”
“那、那我这跟没嫁有啥区别?不还要回去给他们当牛做马?!”
李恒停下脚,看向她,悠悠叹口气,“谁让你得意的太明显了?不然能让那些眼红妒忌你的去东传西传吗?”
“梅子,你说那些话不是你说的,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那天你后妈过来的时候多惊险?”
“万一我没及时回来,你跟妈拿不定主意惹怒了她,闹到外面或是大队怎么办?”
“你想让别人看咱笑话,说你林梅其实也过的不咋地,纯是在吹牛吗?”
“我不要!!”林梅瞬间白了脸,惊惧不已地抓着他,“我,我没吹牛呀!”
“本来我就是嫁得好,现在也过得好!”
“我就是比尤三妹好!”
李恒心下一片了然,环顾四下无人,温柔俯身亲她一口,“我媳妇儿是最聪明最懂事的了,对吗?”
“你嫁给我,咱们才是一家人,咱家钱怎么能给他们?”
“再说,你嫁出来还回娘家帮忙,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你是个多善良贤淑的女人,日子久了,林家肯定会被别人戳脊梁骨,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会觉得脸上臊得慌,不敢再麻烦你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眯起的眼写满计算。
感受到怀里的身子越发柔顺,继续道:“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昨天还听见有人提到尤三妹来着,说陈家娶了她可算是倒了大霉。”
“要花钱喝药,还不能干活,日后没准连崽子都生不得呢!哎,当时我就想,你总说你命好,可我也是命很好的男人啊?”
“我得多有福气,才能娶到你这么勤快能干的媳妇儿呢,嗯?”
一面说着,他一面心下数数林梅回娘家的时间。
足够他带着小情人出去好好转转散散心了。
想起那个才好上不久的大学生,皮肤也跟刚才头回见过的尤三妹差不多白,眼眸间带着不谙世事的纯净。
他心下一热,忽然扳起林梅的脸,重重吻住。
粗喘道:“梅子,咱抓紧要个崽子吧,怎么样?”
“等到那个时候,不光能借这个机会叫你后妈来伺候你,也叫你奴役奴役她,还得更让人羡慕呢!”
“他们肯定得说,尤三妹都不算是个完整的女人……”
第49章 就让我这么挨着待会儿
许令华刚把尤三妹送回屋,她就忍不住扒着炕沿子吐了一地。
脸上难免有点烧得慌,嗫嚅道:“妈您别管,我吐完就好多了,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就成。”
在陈劲生照顾她之前也是两个嫂子,尤三妹多少有些别扭。
再说,婆婆是长辈,跟平辈的终究不同。
许令华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道了句你别动弹,就转身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从伙房拎了泔水桶和几块破抹布。
尤三妹不忍直视般阖上眼。
许令华看出她的别扭,心里倒也觉得正常。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的年纪,面对这种事肯定都觉得臊得慌。
她随口道:“以前劲生夜里喝多了吐在院子里也是我收拾的。”
“他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这叫他‘下毒’的人有啥可不好意思?”
“噗—”尤三妹一个没忍住就笑出来。
有点意外许令华竟然也把二嫂刚才埋汰陈劲生的话学上了。
许令华见她笑了,便也没再说话,只猫着腰蹲在地上,沉默不语地收拾着。
尤三妹脸上的笑却逐渐收敛、直到消失。
她看着许令华瘦削而写满操劳的脸,想起刚才她说的话,忽然觉得心底涌起一股呛嗓子的酸涩。
“妈,您真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颤抖着声音溜出嘴边。
许令华蓦地一滞,蹙着眉往炕上看,显得很纳闷,“这跟好不好的有啥关系?”
尤三妹扯扯嘴角,“我小时候在地里干活中过暑,回家以后就忍不住犯恶心,吐了一地。”
“我爸拿笤帚抽我,叫我收拾不完不许吃饭,收拾完,还得把笤帚拿胰子粉刷干净了,一点儿脏的都不能有。”
她看向许令华,苍白的小脸上写满苦涩,眼底忽明忽暗。
“妈,我说您好不是说您做这事儿好,是您本身就是个很好的家长,很好的爹妈,在您心里,可能会对您的孩子有怪罪,可您绝对不会不管他们……”
“因为您就是真的,真的把他们当成您的孩子。”
“自从我亲妈走了以后,我好像就再没被人当过孩子……”
“在嫁进咱家之前。”
许令华听得竟是鼻子一酸,隐约红了眼。
很快察觉到,立刻遮掩似地重新埋下身子接着收拾。
尤三妹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忍不住,逐渐轻声哽咽起来。
许令华突如其来的慌了,撂下抹布,手又是脏的,急道:“你这孩子哭个啥……嗨呀,你等会儿,你过会儿再哭!”
说完就赶紧跑出去洗手。
尤三妹一愣,恍然又咧开嘴笑出来,一边笑一边止不住地淌下泪。
心道:他们咋就没发现呢。
他们跟对方可真像呀!
她哭的时候,陈劲生也是这么着急忙慌紧张兮兮的。
所以原本,他们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他们都是跟表面不一样的,心里可软可软的人。
纵使许令华说叫她等会儿,可等打了水返回来,却不知道该咋哄她才好。
她打一下生,就是不会说软话好听话的。
更别提眼下了。
她总共有仨孩子,全是小子,陈老大跟陈老二小时候就跟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自打他们会说话,就没见他们哭过。
至于陈劲生,哭也是去找陈延东哭。
等到陈延东走了……
她好像还真就没见他哭过了。
所以面对这么一个小小的,柔柔弱弱的姑娘,许令华头一次难以掩盖紧张无措,端了盆,拧了个湿毛巾过来给尤三妹擦脸。
擦完脸,又把毛巾攥手里折几折,颇有种十分忙乱的感觉。
尤三妹却忽然道:“妈,您不用哄我。”
她挪了挪身子,侧颊挨着许令华的腿,笑得稚嫩又单纯,简单得叫人心疼。
“您就让我这么挨着待会儿就行。”
“……”
许令华久久沉默。
好半天以后忽然试探着伸出手,动作十分僵硬地捋了捋尤三妹细碎的额发。
“你这头发,…长得挺好。”
许令华艰涩地挤出一句。
“哈哈哈!”
尤三妹笑着抓住许令华的手,灿然道:“嗯呢,我头发长得好,脸长得也好,是不?”
“都长成能叫妈相中的样子了。”
许令华老脸一热,竟是一个没忍住就点了头。
完了就说不出话了。
正赶这会儿,堂屋传来葛招娣歇斯底里的哭嚷——
“你叫妈过来!叫妈过来评评理!”
“要不咱今儿还就没完了!!”
许令华身形一顿,眼皮子跳了两跳。
心下冷不丁地就冒出个声音:得亏是给老三娶了三妹,要是再娶个跟翠莲招娣那样似的,往后的日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心下有些忧愁跟烦闷,竟是一时有些不大想过去。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撒开尤三妹的手道:“你先躺下歇着,我去……”
“我去当个判官。”
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背影中都透着股难掩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