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妹快速拧了毛巾,过去给他擦。
一手轻柔地帮他擦脸,一手又顺着脑瓜呼撸两下,“吓不着吓不着,陈劲生快回来!”
陈劲生终是忍不住笑了。
“好了,媳妇儿,真没事了。”
“你别忙了,随便擦擦就得,反正一会儿还得出汗。”
“我把背心挒了。”
说着,就把手里的小木头块撂到旁边桌上。
尤三妹很是新奇地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盯着看了好半天。
站着看完,又稍微猫下腰看。
看着看着,就感觉……
“劲生,这是不是个小耗子呀?我咋看咋感觉有点像,你看这个尖尖的嘴,还有这个胡子。”
“咳咳咳!”陈劲生被口水呛着了。
尤三妹怔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忽地一闪。
她看向陈劲生,试探道:“你不会是因为,之前总叫我病耗子,才……?”
陈劲生视线有些慌乱地飘荡在空中,闷着嗓子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么!”
“之前叫着叫着就,嗯,就抠上了么,等发觉的时候身子跟脑袋都出来了。”
“……抠?这不叫雕吗?”
尤三妹下意识要伸手拿起来,可临近跟前又瑟缩了一下。
陈劲生赶紧抓起来放她手里,“有啥不敢摸的!摸你的,随便摸!”
当把这么个小木头块真放手里的时候,尤三妹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不自觉地抚过上面的纹路,又端到跟前借着从窗帘缝隙洒进来的些许月光看那栩栩如生的小胡子。
眼睛里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无意识地喃喃道:“我就说你晚上总是喀拉喀拉地鼓捣什么呢……”
“原来就是雕这个呢?”
“……嗯?”陈劲生神色一滞。
尤三妹没察觉,愈发亢奋起来,肩膀碰了碰他,“劲生,你有没有雕好的东西啊,就是其他的?”
“我看你雕得这么好,肯定不是头一回吧!”
“我、我,我雕得很好吗??”
陈劲生脸上热起来,摁在她身侧的掌心忍不住揪起褥子,“有、有多好?”
“你为啥知道这个叫雕,你见过别的吗?”
尤三妹回忆道:“唔,我们村有个老头儿,他很爱捣腾葫芦跟核桃啥的,虽然我也不懂那些有啥可玩儿的,但他就爱搁手里搓来搓去,搓着搓着就变得锃亮。”
“他提起过,说以前管得严的时候,他就爱去黑市看些小玩意儿,那啥都有,其中就有拿木头或是石头雕出来的东西,摆件啥的,都是人亲手拿锉刀刻刀雕的,说的应该就是你弄得这个吧……”
说完,身边久久都没动静,再扭脸一看,陈劲生又跑衣柜去了。
他从角落里摸呀摸,摸出来好些个,然后屁颠屁颠地双手捧着折回来,都撒在炕上。
尤三妹当即“嗬”地一声!
这基本都是雕好的了。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眼看见的是一只胖胖的小麻雀,翅膀上的羽毛比耗子的胡子还要真。
尤三妹彻底震惊住了。
她先是用看宝物一样的眼神一样一样地看过,随后转而看向陈劲生,眸底跃动着灼灼星火。
心道:这才是个最大的宝物、真真实实的大宝物呀!
*
夜色渐深时,尤三妹已然昏昏入睡,枕头边摆着那个她最喜欢的“小麻雀”。
是陈劲生送给她的。
他还说好,等那个小耗子雕好了也送给她。
躺下之前,她把那个小麻雀放在手里摸了好大一会儿,后来困了,还把它搁在枕头边。
最开始的时候,陈劲生是很高兴很激动的。
他想着尤三妹刚才那样夸张的反应,还说他是个天才,心房搏动不止,脸上身上都亢奋到直发烫。
可见她都困得眼皮子打架了,细又白的小手却还无意识地去摸那个小麻雀,渐渐的,就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他跟她面对面地贴过去,压着嗓子瓮声瓮气:“…你睡着了不?”
“唔……”
尤三妹迷迷糊糊应了,又要去摸小麻雀。
陈劲生当即可不痛快地皱起眉,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
尤三妹猝然睁大眼,惊得睡意都散了。
陈劲生眯起的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亮,没带好气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鸟儿?”
“摸那么半天了都不舍得撒手?”
“……你放开我,我困啦!”
尤三妹已经急得带上哭腔,好汉不吃眼前亏地连声道歉:“我错啦我错啦,我不摸啦,真的!”
“让我睡觉吧好不好?好劲生,真的困的不行啦~”
陈劲生喉结滚了两滚,上半身蓦地抬起,俯到她耳侧。
笑得有点痞:“你为啥知道我总夜里鼓捣那个?你不是每天都比我睡得早么?”
“……”尤三妹瞬间梗住。
坏了!
不小心露馅了!
但眼下,明显是一切都晚了。
他灼热如烙铁似的掌强势地嵌着她,一路向下,启唇叼住她玉白的小耳朵。
粗粗喘息道:“没说不许你摸啊!”
“但不许摸那个鸟儿……”
“摸……”
“……”
尤三妹终究是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别样惨痛的代价。
之后终于疲软着手睡过去之前,她头脑昏沉的想:看来还是得往后再拖拖。
他的精神头实在是太凶了。
就是那么一个重复性的动作,都能丝毫不知道累丝毫不知道满足。
要是使在她身上……
足足半宿……
她再不敢想,也再没了力气去想。
*
陈劲生去地里又干了三天,但这三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别样难熬。
杨翠莲跟葛招娣逮着机会就要来地里晃悠一圈,然后互相扯着嗓子唱大戏。
“诶呦,他二婶儿啊,咱刚来时路上地下掉了两块钱,你看见了不?”
“咋能没看见呐?那可是两~块钱~呐~”
葛招娣冲着陈劲生的方向一个劲抻脖子。
杨翠莲接话道:“都连着三天啦,那两块钱咋就一直在那儿,不动地方呢?~~”
陈劲生猛地转身,掀了掀嘴皮子,发出一声哂笑。
“那是因为你俩蠢得没边儿了,连着看见三天了都不知道捡!”
“在哪儿啊?你俩要是不好意思捡给我指个道呗?”
“反正我这人脸皮最厚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55章 把……窗户关上!
陈劲生去做临时工的事只有尤三妹知道。
一来,是他心里忍不住觉得那样的活听着就叫人有点没脸面,是个挑果子工。
主家雇了一批人,收完果子就叫人进果子堆去挑,分最好的中等的和最差的。
干活的时候他会四处巡视,动作快的能给五毛钱,动作慢的只有三毛钱。
二来,则就是因为两块钱还没凑够,他才偷着去了两天。
干活的时间都赶在中午,于是陈劲生这两天便连着都没在家吃饭。
杨翠莲葛招娣见此,不免要讽刺几句,说跟外头那些混子就这么难分难舍啊,地里干了活、饿着肚子也要去。
尤三妹闻此只是笑笑,啥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