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尤德旺惯用来骂女人的话。
他不光用这话骂过尤三妹的亲妈江美霞，也骂过后妈王红，还用来说过好些令人记不大清楚的什么张三王五家的媳妇、婶子。
而那些张三王五也是跟着一起骂的。
尤三妹想，就算真的有好些女人见识短又咋了呢？从小就活在这一方天地里，哪里都出不去，能有多大的见识。
可她们又有啥错呢……
尤三妹忍不住感到悲从心中来。
但她还是暂时摁下了，没在陈劲生出门前发作。
因为她看出大屁是个不错的人，他都那么顶着不好意思催促了，大概真是件挺靠谱的事。
陈孝先睡到晌午的时候就醒了。
刚迷迷糊糊睁开眼，脸上就冷不丁糊来个毛巾，凉飕飕的，虽是一下就激灵的人赶跑了瞌睡虫，但还挺舒服。
感觉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杨翠莲很快就起了身，“擦把脸就去给胡子刮了，看着邋里邋遢的不利索。”
“…哦。”
陈孝先怔愣着回了一句。
过半刻还是没忍住问：“翠莲，昨晚上没发生啥吧？”
他总感觉她不太对劲，从早晨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
杨翠莲才要开门，身形一顿。
“…神经兮兮的，没有！啥事儿都没有！”
扔下这话就摔上门。
不对。
陈孝先还是觉得不对。
他蹬上鞋子，当然想先去问陈浩北。
没成想三个崽子都不在家。
家里大人因发生昨天的事都比往常多些疲惫，便也没有太管着哥俩要他们念书。
再者说，小孩子没吓着就是好的，出去跑跑也行，放松放松。
可除了孩子们，就只剩下尤三妹跟葛招娣了……
陈孝先拧起眉头，纠结一会儿后就艰难地下了决定。
还是去问三弟妹吧。
要是问了二弟妹，她很有可能不光不会回答，还会转头就扯着脖子直接嚷嚷‘咋的了杨翠莲，你爷们说你心情不好啊？我咋没看出来呢？哈哈哈！’
“……”
虽然放在往常，他大约也是不会问的。
毕竟他媳妇没多少时候是憋着自己的，忍着忍着总会火杀爆发，到时候真相自然能得知。
可这次不大一样。
她不像是生气……
况且昨晚上发生那样叫人心惊惶恐的事，他跟妈又不在……
陈孝先终于决定一鼓作气，在听见葛招娣和杨翠莲两人出门去买菜的动静后，猛地站起身直奔这三房屋去了。
没想才打算轻敲房门，叫尤三妹出来，就冷不丁听到声啜泣！
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说不清的委屈似的，让人听着只觉得心都揪起来。
陈孝先的手一下就僵住了，自是难免担忧，老三比他们足小了十二三岁，三妹也一样。
在他心里，其实就跟小孩子没啥区别。
可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不好问啊……怪尴尬的。
如此，他便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屋去了。
可老半天却都没静下心来。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想起陈劲生咧嘴笑着扔给自己那鸭梨的时候了。
他从没吃过那么甜的梨。
吃完以后还觉得心里的郁结似乎一下就被那甜丝丝的滋味给遮过去了。
所以他自顾自地将那个梨，完完全全的看作是弟弟不大好意思直接表达的关心。
劲生真的变了，真的是长大了……
他都知道关心被大嫂赶出门的大哥了。
陈孝先眼睛里逐渐升起酸热，感慨又感动地叹了口气。
杨翠莲买菜回来后就去二房屋放钱袋子，陈孝先赶紧把看不太进去的报纸撂下了。
跟她说了听见三妹在偷偷哭的事情，还道：“最近你们仨不是关系挺好的？…不然你跟他二婶去问问吧？”
“别是劲生欺负她了，她不好意思说，憋来憋去的又像从前那样不出屋了。”
杨翠莲一愣，倏地瞪大了眼。
可却不像是关心，反而透出一股十分灼热的看热闹气息，然后没等陈孝先觉出不对劲就说知道了，转身就跑出去找葛招娣了。
陈孝先忽然又觉得眼睛里有点酸热了。
他媳妇儿还是很好的……
他就说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这么关心弟弟妹妹们，这么着急就跑出去商量了。
哎！
罢了！
多挨几顿打就多挨几顿吧！
没准下回跑出去时候再被劲生碰上，他或许不会给他鸭梨，而是会走过来跟自己聊聊了呢……
因为他现在大抵也是才开始尝到些两口子之间的磕磕碰碰吧？
……要是三妹也抽他一嘴巴子，是不是他更能觉得跟自己聊得上来了？
这念头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把陈孝先给吓了一跳！
恨不能现在就抽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才好！
懊恼不已地责怪自己：听听这叫啥话啊，你一个做大哥的咋能有这种想法呢？
咋还能、还能也惦记着叫自己的小弟跟自己一样，挨大嘴巴子呢？！
全然不知，就在他止不住唾弃自己的时候，杨翠莲已经满面春光地晃悠进伙房了。
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两圈。
“嗨呀！”
“哎呦！你说说这，啧啧啧，哎呀呀~~”
“……”
正在择菜的葛招娣停下动作，“鬼上身了你？”
“啧啧啧。”
杨翠莲鲜少没呛回去，咂咂嘴道：“我再最后给你个机会啊葛招娣，现在你要是跟我说些好听的，那我就给你说些你乐意听的，听完肯定觉得高兴的。”
“！”葛招娣瞪圆了眼。
然后满脸八卦地凑上前去：“咋了咋了，又有啥新鲜事儿了？这回是谁家的？”
“有没有上回那个刺激？就是四十岁男的搞了个七十岁老婆子的那个？”
“还有那个种地的时候一个老头子摸壮小伙屁股的那个？”
“要是没有这俩刺激，可不值当我说违心的好话！”
杨翠莲眯起眼，“是陈老三的热闹，你想不想听？”
葛招娣一愣。
开口就道：“翠莲，能跟你这样能干的娘们做妯娌是我葛招娣前世修来的福气！是我们家祖坟冒了青烟！”
“翠莲，下辈子我还要跟你嫁一家去！”
杨翠莲差点没吐了，“行了行了，太恶心了，还是算了吧。”
“反正这个热闹咱俩谁都愿意看……”
“我跟你说~哈哈哈，那陈老三肯定是死性不改又做啥招人讨厌的事啦！三妹被他气得在屋里哭得要死要活的！”
“！！”
“你不行再给她熬点药送过去吧，顺便看着点，别真厥过去了啊！”
“……”
*
陈劲生是落日时，天色灰橙灰橙的时候才进了村。
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的复杂。
既有高兴、激动，过会儿又皱起眉，看起来像是心有余悸的膈应，甚至还捂着胸口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再看旁边的大屁，同样也是怪异的很，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又青。
陈劲生突然吸吸鼻子，更是眉头拧成个死结一般，“不成，那几个娘们身上味儿太冲了！就好像你嫂子那个啥发小似的，撞的人脑瓜子疼。”
“我这身上全是那个味儿，要让你嫂子闻见她肯定得误会了！…我还是先跟你到你家洗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