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祁航出院后,小商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就趁着夜色溜进了祁航家。
祁航在房间里睡觉,她窝在能够实时观察到祁航房间动静的小客厅里,困了就闻闻风油精。
那时候的商盈怕鬼又怕黑,但她最怕的还是祁航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结果睡到大半夜,渴了的祁航出门找水喝,看到沙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白衣女子,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客厅的灯被打开。
祁航的头发乱糟糟地睡成了鸡窝,身上的睡衣半塞半松,毫无形象可言,可偏偏脸上还带着严肃的神色。
小猫憋了很久才把笑意憋回去。
她心知自己的理由扯淡,只分外诚恳地找出了另一个站不住脚的理由,“祁航,你能教我怎么弹吉他吗?”
说着,商盈费劲地把脚下的吉他搬了出来。
三年级的小学生祁航彻底没招了,“...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在我家研究吉他?”
“......”小猫撇嘴,难得觉得有些尴尬,“不,不行吗?”
祁航:“......”
那天晚上商盈困极了,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睡过去了。
只记得醒来后就看见祁航还在研究那本吉他的乐理知识,好像真的试图在商盈成为大吉他手后给她做乐器修复。
回忆结束,商盈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人,有些庆幸。
看样子祁航是不记得这段经历了。
这样也好。
商盈轻快地捞了一勺蔬菜沙拉。
把不愉快的记忆覆盖掉,以后祁航再回忆起有关西餐厅的经历,就是和她共进美食的记忆,而不是童年里那一顿掺满泪水的饭。
两人吃着吃着,侍应生刚好给他们带来了两份星星糖,说是两位的参与奖。
商盈埋头苦吃,祁航看了她好几眼,不由得问,“你不拆开看看吗?”
“反正结果都那样。”商盈已经习以为常,她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道:“晚点拆晚点失望。”
这份星星糖里出现幸运星的概率就和三叶草丛里肉眼找出四叶草的概率一样低。
“试试呗。”祁航喝了一口蘑菇汤,“说不定你这次就拆出来了呢?”
“哎呀。”商盈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放下手里刀叉,“行吧行吧,就宠你这一次。”
祁航:“......”
商盈根本没抱什么希望,打开袋口后有些纳闷,“这不是葡萄味的吗,怎么是黄色的糖。”
她把所有的糖都倒了出来,发现全是黄色的星星糖。
“怎么全是一个味道......”商盈说到一半蓦地睁大眼睛,反应过来,“这是幸运星吗?”
小猫剔透的眼瞳不可思议地睁得溜圆,商盈忍不住激动地抬起头,“祁航,我好像拆到幸运星了!”
可是幸运星一般一袋里就只有一颗...难不成她拆到隐藏款了?
天啊,这一颗幸运星在二手平台上已经炒到小三位数还不一定能拿下了,她这儿居然有整整的一袋......终于轮到她发财了吗?
——老天爷,我再也不说你不把我当孙子了。
见小猫虔诚地石化在原地,祁航又轻轻点了下桌子,“你再拆拆另一袋。”
商盈已经给自己想美了,拆袋子的动作虽然克制,但颤抖的手指根本掩不住兴奋,“嘿嘿。”
...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第二袋里倒出的亮灿灿的糖果,商盈彻底愣在原地,“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吧祁航,这好像又是满满一袋的幸运星呀?”
商盈忍不住打开搜索引擎仔细搜图对比,“这是幸运星没错呀...可是怎么会有整整两袋...难不成这是盗版?”
祁航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商盈像是小猫嗅冻干似的仔细捣鼓。
“看出来了吗侦探?”
商盈慎而又慎地点点头,“扫过二维码了,是正版。”
有人已经忍俊不禁,“那恭喜你,拆到了这么多幸运星。”
小猫双手做了个下降的手势,嘴角完全压不住暗爽,“低调,低调。”
“鉴于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还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祁航刚刚抬手,侍应生就推着推车过来了。
车上是一份淡蓝色的圆形礼盒,用泛着细闪的白色丝带扎起,束成了浪花的模样。
商盈宕机了两秒钟,很认真地同侍应生道:“你好,我们没点这个。”
休想让他们多花一分钱!
“是,但这是这位先生寄存在我们这儿的。”说着,侍应生还贴心补充了一句,“不用钱。”
诶?
商盈疑惑地看向祁航,却见祁航从身后慢慢地捧出了一个蛋糕。
上面是一根猫咪形状的蜡烛,黑白奶牛猫乌云踏雪,当火苗“噌”地窜起时,他立刻用手掌拢住那束光。
指缝间漏出的暖光映在祁航的眼尾,把平日里凌厉而清锐的轮廓也映照得柔软。
他看着眼前愣住的女孩,唇际莞尔而微赧,然而仍一字一顿郑重开口,“商盈,生日快乐。”
商盈的眼眶蓦地一红。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没过过自己的公历生日了。
往常父母总在寒假开始后不久就带着他们去看爷爷奶奶,但商盈的生日总是和除夕以及正月初一碰上,那时候爷爷奶奶忙着过年忙着走亲戚,分出精力来为她过生日显得勉为其难。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过自己公历的生日了。
祁航把蛋糕推到了商盈跟前,问她,“还记得你七岁时候许的生日愿望吗?”
七岁。
那是她最后一次过自己公立的生日。
那天她听到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谈话,小小的商盈不知道生日还有公立和农历之分,只以为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过生日了。
小商盈偷了妈妈的手机给祁航打电话,一个人躲在阁楼特别委屈地流泪,边哭边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过生日了。
她捂着嘴并不敢放声大哭,担心自己的哭嚎招来父母,这样她就连唯一一个愿意给她唱生日歌的伙伴都失去了。
后来商盈长大了些,逐渐分清原来生日也有公立和农历之分。
只是她仍旧耿耿于怀,毕竟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要放弃这个公历生日的原因,只是因为爷爷奶奶不稀得给她过生日而已。
就像下雨天会泛起的潮湿那样,它不再让人流泪,只是会让人感受到闷闷的酸痛,无从止歇。
“今天,你不仅可以许下十七岁的心愿,你也实现了七岁时自己的心愿。”祁航说着,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也交给商盈,“今天,确实是你的幸运日,商盈。”
七岁的小商盈哭哭啼啼地拨通祁航家的电话,许下的心愿是,希望可以有人陪自己过一次公历的生日。
今天这个愿望不仅实现了,还得到了延续。
七岁小商盈许下的心愿,在十七岁的最后一天得到了热烈且坚定的回响。
商盈吸了吸自己的鼻子,“都这么熟了还搞惊喜这一套......”
小猫倔强地用眼皮兜住泪水,发誓不让祁航看出自己的感动。
“想哭就哭吧。”祁航被小猫这幅憋哭的模样萌得忍俊不禁,“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商盈用力地把眼泪往回倒,“少自作多情。”
她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支小金管,一条六芒星,一根蛇骨手链,旁边还放着七颗不同式样的珠子。
一只灰色的卷毛小猫玩偶蜷缩在一旁,肚子旁还有一对榫卯结构可拆卸的猫狗木雕。
这枚木雕原本祁航是打算等他们做完手工之后再让店员拿上来的,然而此小猫耐性实在算不得好,竟然拉着他先走了。
商盈捧起这两枚木雕,双手一用力就嵌了上去,“这也是你买的?”
“刻的。”一听到“买”这个字,祁航就没好气,“有个瘸子腿摔断了在家没事干,亲手刻的。”
商盈闻言又认真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猫猫和狗狗。
狗狗像是金毛,矫健又温和,鬃毛飞扬、昂首阔步;小猫蹭腿撒娇,憨态可掬,歪头更是萌得不行。
“这么厉害...”商盈用叽里咕噜的一通分析掩盖自己的感动,“你这又是偷偷学的?”
“天赋异禀。”祁航笑眯眯地看着她,慢慢地搓过自己指腹的数道伤口。
已经不痛了。
反而发着痒。
商盈扫过盒子里的礼物,好闪亮的项链,好漂亮的手链,好浪漫的配饰,好可爱的玩偶......
“为什么还要送我口红?”商盈稀罕地捧起小金管。
她几乎不怎么化妆,口红也都是妈妈一时兴起买来不合适,然后看商盈冷白皮什么颜色都能驾驭,就放她这儿保管了的。
听到这话时,祁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那还不是昭昭说的那什么......”
“什么?”
少年拨了拨头发,面上难得显露窘迫,语气却像是很不在意,挪开眼神,“不记得就算了。”
“......”
商盈却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付明昭一直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研究彩妆。
她拿着试色条在班级里给朋友们一个个试过去,有人心动了,付明昭就建议他们两个人互相送。
问她为什么,付明昭就煞有介事地同他们解释,“女孩子的第一支口红当然要由最重要的人送啊。”
商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秒就问祁航,“你要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