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温知仪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喃喃自语。
驾驶座的齐砚淮偏头看了眼温知仪,点点头说:“注意安全。”
温知仪下车了,一想到后头有四双眼睛盯着她看,就控制不住越走越快,最后逃命似地跑进家门。
她行善积德十九年,没中过一张彩票,没中过一次抽奖,抽盲盒次次抽到不想要的,画画碰到黑心工作室,家里还有个聒噪事多管得宽的哥哥。她真的求求了!她愿意吃一个星期的减脂餐作为惩罚,只求下次别碰到这么尴尬的事情了!
车里,司巡轻挑地冲齐砚淮吹了声口哨,顺带拍了拍他的肩,“同学,诶,同学!同学同学!”
齐砚淮扭脸瞥向司巡,“你烦不烦。”
“人叫你同学你不烦,我叫你你就烦,同学你怎么这样。”
“好了。”贺绍钦强忍着笑意拉回司巡,“你就别挖苦他了,他郁闷着呢。”
“我本来以为你俩搞暧昧呢,原来是真不熟啊,齐砚淮你也有今天……”
周郁青此言一出,后排坐着的三个男人立刻笑作一团。
听着后排几人刺耳的笑声,齐砚淮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只当有狗在叫。
“我觉得吧,你已经热情主动到这份上了,人家对你还是若即若离,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喜欢你!所以听哥一句劝,赶紧回头!”
贺绍钦坐在后排中间,弯腰看着齐砚淮,一副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样子。
但是齐砚淮听吗,齐砚淮不听。
“闭嘴。”齐砚淮扔下两个字。
“忠言逆耳啊!”贺绍钦凑近齐砚淮,在他耳朵边大喊,“忠言逆耳!我说忠言逆耳!你听明白了吗!”
齐砚淮没回,反而不耐烦地别过头。
“可以理解。”一旁的周郁青推了推眼镜,蓦然来了句,“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看开就好了。”
“我靠!”齐砚淮坐不住了,“你们仨有完没了,我跟温知仪还没怎么样呢,就算能成也让你们仨给我搅黄了,小姑娘脸皮薄不能笑知道吗?笑没完了。”
司巡摇了摇头,开口揶揄:“主要是你这进展也太慢了,一个学期都快过完了,一点苗头也没,你说你算什么?单相思种子选手?用不用给你颁个奖。”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齐砚淮一张嘴,对面三张嘴,怎么可能说得过。
“还去不去LUM了。”齐砚淮锤了锤方向盘,开始转移话题。
“从这里到LUM车程少说一小时,而且这会儿还是晚高峰,很堵。”周郁青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
“那去哪儿。”
“要不随便找一家吧。”
“干脆去网吧打cs吧,好久没联机了。”
“好主意!”
“好主意!”
“走走走……”
–
时间一晃来到周六下午,中心艺术馆内,弧形玻璃穹顶滤进细碎的阳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漾开一层金灿灿的光晕。
温知仪站在大厅中央,左手拎一个米色的小包,目光时不时瞟向大门的方向,看上去像在等什么人。
事实上,前不久,温知仪便和齐依澜约定,要来艺术馆陪她看一个珠宝展览,可展览都开始有一会儿了,却还是不见齐依澜。
温知仪低头看了看表,想着给齐依澜发个消息。
正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穿过人群,步履匆匆朝馆内走来。
——非要给他发消息,让他来送邀请函,还说什么时间紧迫,非去不可,慢一步唯他是问,害得他大老远从家里跑过来。
刚跨进大厅,齐砚淮还没来得及扫一眼人群,目光就先被不远处的身影定住了。
温知仪一袭黑色长裙,露着利落白皙的肩颈线条。她没戴什么很华贵的首饰,只耳朵上垂着一副珍珠耳坠。碎发别在耳后,头发松散地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离远了看去,端庄又素雅。
齐砚淮还没从看见温知仪的意外中回神,手机却先一步响动。
掏出手机一看,是齐依澜的消息。
齐依澜:【到了吧,我临时有事,不能陪知仪看展了,你陪她去,懂我意思吧,好好把握机会哦^^】
敢情大老远把他叫过来,是为了这个。
同一时间,温知仪也收到了来自齐依澜的消息,告诉温知仪她突然有急事来不了,所以找了个熟人陪她。
熟人?
温知仪秀眉轻蹙。
她和齐依澜都认识的熟人是……
“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头顶一片阴影垂下,接着一道清冽磁性的男声响起。
温知仪抬头,毫无防备地撞进齐砚淮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
齐砚淮的眼睛很漂亮,狭长又带着扇形的弧度,垂眸看人时眼皮牵出一道细长的褶子,平素淡漠无波,现在却有几分脉脉含情的味道在里边。
不过温知仪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分析齐砚淮脸上的微表情,好好的看展对象突然换人了,换的还是个男人,她要消化一下。不过,如果是齐砚淮的话,她好像也没那么抗拒,反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期待。
对!一点点,就一点点……
–
两人拿着邀请函顺利进入馆内,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参展的人不算少,不过大多是穿着西装和旗袍的中年人,像齐砚淮和温知仪这样的小年轻,貌似还真没几个。
齐砚淮的脚步慢下来,站在温知仪身旁,开口问道:“你有特别喜欢的宝石吗?
温知仪沉思两秒,“如果你要是说种类的话,那我喜欢碧玺和刚玉。如果你要是问色系的话,那就红宝石和蓝宝石。”
“为什么偏偏喜欢红宝石和蓝宝石?”
“因为我感觉这两种宝石打出来的首饰很纯,尤其是无烧的矢车菊和鸽血红,不过这种品相的原石一般很难流入市场,就算流入市场了,估计主人也不舍得把它们做成首饰。”
温知仪忽然扬起小脸冲齐砚淮轻轻一笑,继而指了指玻璃展柜里的那条蓝宝石项链。
“你看这个,这个就是一条无烧的矢车菊蓝宝石项链,产地是缅甸抹谷,底座用的是18k金镶嵌工艺,设计和品相都很不错。不过近几年缅甸矿区产量锐减,这么重的克拉数,应该是好几年前一款了。”
温知仪微微附身,盯着玻璃展柜里的那条项链喃喃出声,时不时还偏头看齐砚淮一眼,唇角弯弯,眼睛也亮亮的,就像是带有火彩的宝石。
玻璃上映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齐砚淮情不自禁地靠近温知仪,却并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反而盯着她的嫩白的小脸,还有那嫣红的唇愣愣出神。
要是这会儿突然问问齐砚淮温知仪刚才说了点什么,齐砚淮保准什么也不记得。
脑子和思绪就这么越飘越远,至于飘到哪里,大概只有齐砚淮自己知道。
不过齐砚淮也没算破功,在温知仪发现的前一刻,他把注意力及时拉了回来,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因为这好像是温知仪头一次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提到珠宝,温知仪就像换了个人,愿意跟他说好多好多的话,分享好多好多事情,一点也不见外。
“嗯。”齐砚淮轻轻点头,“是很漂亮。”
温知仪起身,抿唇一笑,接着开口:“这场展览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它说的是‘古韵新生,’我还以为大部分会展现非遗技法和中国传统珠宝,结果发现场内的欧洲古典品珠宝也不算少,两相结合,但又不显突兀,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并排慢慢走着,温知仪的指尖总是能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齐砚淮的袖口,有时挨得太近了,手心便会轻轻划过他的手背。
两个人都状似不经意地抽离,可刹那接触时那点陌生微小的触感又像涟漪似的层层漾开,在心底炸出水花。
“累吗?”
在馆内参观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齐砚淮低头看了眼温知仪脚上的高跟鞋,淡淡开口。
第18章 小雨 多愁善感
温知仪摇摇头,语气里带了几分洋洋得意的轻快:“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今天穿的高跟鞋不是特别高,而且这双鞋很舒服,暴走五公里都没问题。”
笑意在齐砚淮脸上徐徐铺开,他追问温知仪:“为什么那么喜欢穿高跟鞋。”
温知仪停下脚步,低头端详了自己的鞋尖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单纯想试一试,也可能是因为配裙子比较漂亮吧。”
齐砚淮轻微颔首,正欲接话,忽而听到一声响亮的“温央央。”
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走几步上前,对着温知仪说道:“还真是你啊!我在那边看你好久了。”
温知仪微微一怔,脸上随即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启桓,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被温知仪称作“启桓”的男人笑笑,侧身指了指旁边的女伴,“我陪女朋友来的,她想逛逛这个展览。”
“那挺巧的,说来你不是出国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严启桓摸了摸后颈,尴尬一笑,“害,你也知道,我也就是去国外混个学历,结果出了点小意外,被我爸撵回来了。”
温知仪挑眉,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调侃,“小意外?真小意外你能被赶回来,我怎么不信呢。”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姐。”严启桓岔开话题,说着便把目光转向温知仪身旁的齐砚淮,“这位是……你男朋友?”
温知仪顿了两秒——
“不是。”
很干脆地否认,却也不明着解释她和齐砚淮的关系。
严启桓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末了,频频点头,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神情。
“那行,姐,你们两个逛吧,我就先走了。”严启桓拉着女朋友作势要离开。
“你走吧。”温知仪冲严启桓挥手。
“回头找你出来玩啊姐,记得来!”
严启桓走出一段,还不忘回头多补一句。
齐砚淮站在温知仪身边,一言不发地目睹完全程。等严启桓和他女朋友走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那是你朋友?”
“我发小。”温知仪回答地很干脆,“他应该在国外犯事了,所以被撵回来了。”
发小……
齐砚淮仔细揣摩着这个词,疑似品出了好几层不一样的味道。
——怎么别的男人就是发小,到他这里只剩下一个“不是,”明明两天前他还是“同学,”现在呢,同学也不乐意跟他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