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贺绍钦若有所思地看着齐砚淮,随后熟稔地把胳膊搭在他肩上,语气不似以往那般轻挑:“砚淮,假如,我说假如,你和温知仪有重修旧好的机会,那你会选择跟她复合吗?”
齐砚淮正点火烧着雪茄,闻言动作没停,默了默,平静答道:“人总要学会放手。”
行,太行了,放手。
司巡一听这话乐了,他当即起身走到齐砚淮身边坐下,说:“砚淮,咱们两个打个赌,怎么样。”
齐砚淮斜眸看司巡一眼,问他:“赌什么。”
“赌你以后会不会和温知仪复合。”
“好,赌注。”齐砚淮答应的很爽快。
司巡摩挲着下巴来回思考,他看了看贺绍钦,又看了看周郁青,脑子里灵光一现——
“这样,你要是跟温知仪复合,你车库里的车,让我们仨一人挑一辆,怎么样,敢不敢赌。”
齐砚淮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道:“咱们两个的赌注,为什么还要带他们两个。”
“这你别管,有福同享,你就说你赌不赌。”
齐砚淮思索几秒:“成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郁青和绍钦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反悔听见没。”
齐砚淮“啧”一声,声音压得有些低:“知道了。”
司巡顿时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他随即扬起笑容,热情地招呼几人:“来来来,喝酒!”
屋内响起哄笑和杯盏碰撞的零碎声响。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司巡拿今天齐砚淮说过的话质问过他:“你不是说人要学会放手,那你怎么还跟温知仪好上了。”
当时齐砚淮是这么回答的:“我说的是人要学会放手,我又没说我要学会放手。”
“你不是人?”
“我当过人吗?”
“……”
事实上,今天的这场赌约,打从一开始,齐砚淮就没问过司巡的赌注。
或许,在齐砚淮心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赢,也不希望自己会赢。
人是要向前看没错,但是齐砚淮和温知仪鹣鲽情深的将来又怎么能不算是前方呢。
–
四人明天都还有工作要做,没到太晚就散场了。
齐砚淮滴酒没沾,和几人告别后,一个人发动汽车驶离。
几人今日聚会的地方在湖滨花园附近,这块在齐砚淮离开后又开发重建了一遍,齐砚淮对这片不太熟,七拐八拐,便绕进了一条不算热闹的后街。
与主干道繁华的商业街相比,这里仿佛被人按下了慢放键。一盏盏路灯静谧地矗立在成丛的花圃中,在石板路上铺下碎金一般的光晕。路两旁店铺林立,间或传来行人嬉闹的声音,听不真切,却随着幽柔的晚风一同灌进人的耳内。
整条街都像极了一帧褪色的老电影,流淌着古旧的温柔感。
许是对眼前这副景象有些动容,齐砚淮缓缓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看着外头的街景静静出神。
目移景转,忽而瞥见斜前方那家白色门头、装饰典雅的店铺,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和文字,倒是门前的一男一女吸引了齐砚淮的注意。
两人正一起装饰着那块透明的玻璃门,女人踩着板凳,往门上挂着风铃样式的装饰物,男人手里拿着贴画往门上贴。
突然,男人拍了拍身旁的女人,在她扭脸的时候往她脸上贴了一张贴纸,随后笑着跑开。女人急急忙忙从凳子上下来,追着去打他。
齐砚淮甚至能听到那个女人在说什么:
“魏益,你别跑!”
“你就知道给我添乱!”
“你站住,魏益!我生气了!”
而那个男人怎么回复的:“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别生气!”
然后齐砚淮就看着温知仪走上前,狠狠给了魏益一下。
这副画面多少有点似曾相识。
齐砚淮手支着头,闭眼,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他印象中江城姓魏的名门大家么......
没有。
等到齐砚淮再度睁开眼时,两人又恢复到了先前那般和谐的样子,温知仪拿着毛巾擦拭门头,魏益则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等擦完了,温知仪从板凳上跳下来,两人又站在一起说笑了会儿,然后一同走进室内。
画面到此结束。
齐砚淮却并未收回目光。
他知道温知仪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但是他不知道位置,眼下看来,应该就是湖滨花园后街这家。
齐砚淮坐在车内,持续盯着那家门店出神,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过,耳畔突然浮现出那人含笑的嗓音,还有那张明艳脱俗的脸,昔日温馨甜蜜的过往重映,好像怎么也抹不掉。
三年已逝,他们二人都在岁月的潮汐中,各自割舍了一些执念,也各自收获了一份沉淀。得失之间,仿佛一场无声的权衡。齐砚淮试图在心底丈量,却发现思绪纷杂,答案渺茫。
有些人和事,一念天与地,错过那便错过了,失去那便失去了。
他既有言在先,和司巡打赌。反正强求不来,那便放过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
想到这里,齐砚淮重新发动引擎,黑色跑车碾过石板路,驶向一个齐砚淮未知的方向。
第40章 初晴 高尔夫球
时值七月, 骄阳正好。
天晴,风淡, 正是外出活动的好时机。
恰逢港城习家大少爷习舟珩来江城暂住,觉得闷,便想着抽个晴日,约几个好友去草地打高尔夫球。
而齐砚淮作为习舟珩的莫逆之交,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习舟珩的电话。电话里,习舟珩跟齐砚淮说他要叫上他的其他朋友一起过来,问齐砚淮介不介意,齐砚淮说他不介意。
说是不介意不介意, 结果到了地方, 刚下高尔夫球车, 齐砚淮就看见了不远处身穿黑色polo衫和白色休闲长裤的温景臣,此刻正握着高尔夫球杆站在场边和习舟珩攀谈。
齐砚淮脚步倏地一顿。
“诶, 那谁。”周郁青跟在齐砚淮身后下来, 看向齐砚淮目光所指的方向,不禁有些疑惑。
“不会是......”贺绍钦欲言又止,随后向周郁青挑了挑眉。
恰在这时, 温景臣不经意间偏头, 视线好巧不巧和齐砚淮撞在了一起,隔着两幅墨镜,火辣辣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不肯回避,隐隐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在里面。
“他怎么也在这儿。”贺绍钦换了个问题。
“习舟珩叫过来的呗。”
齐砚淮随口应道,随后冷哼一声,慢悠悠走到习舟珩旁边。
“砚淮,好久不见。”见齐砚淮过来, 习舟珩面带笑意上前,拍了拍齐砚淮的肩,“我还以为你要长居英国不回来呢,你要是回江城那就好办多了。”
齐砚淮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身旁的贺绍钦和周郁青:“这是绍钦,这是郁青,你之前见过。”
“贺总和周少我当然有印象。”习舟珩笑意不减,伸手与贺绍钦还有周郁青相握。
“对了,这二位是盛元资本的温总和明诚地产的小魏总,不陌生吧。”
习舟珩声音轻快,给齐砚淮三人介绍着温景臣和魏益的身份。
齐砚淮定睛一看,原来温景臣身边站着的那个男的有身份啊,他还以为是哪个其貌不扬的球童呢。
不过刚刚习舟珩说什么“明诚地产,”齐砚淮想了想,明诚地产的董事长确实是姓魏没错。不过明诚的发源地和总部也不在江城,怎么儿子就偏偏跑这儿来了。
齐砚淮没看温景臣,瞥了魏益两眼,而后默不作声地别开目光。
温景臣也同样,拿起高尔夫球杆状似无意端详着,看上去连个眼神也不想施舍给齐砚淮他们。
习舟珩夹在几人中间,逡巡扫视场上的几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冷场有些许不解。
——温景臣和齐砚淮不对付吗?不应该啊。他们两家不一直都是合作关系么,而且齐砚淮的女朋友还是温景臣他亲妹,怎么看上去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呢,难道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习舟珩思索片刻,刚要开口,温景臣身边的魏益率先伸出手:“齐总,幸会。”
魏益唇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容纯粹,太阳底下明晃晃的,莫名很有感染力。
习舟珩欣慰地点了点头。
有人肯给台阶,识相一点那当然要下,可习舟珩看齐砚淮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跟个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轴什么。
轴什么?当然是不想搭理魏益。
幸会?谁他妈跟你幸会,你谁,我认识你?
半空中的手都悬了有一会儿了,就连一旁的温景臣都很大声的“啧”了一下。
周郁青和贺绍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很懂齐砚淮到底怎么了,干嘛非要为难一个素不相识的集团公子哥。
贺绍钦咳嗽两声,周郁青则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齐砚淮的腰,好似在说:祖宗!人给你台阶你就赶快下吧!别拿乔了!
齐砚淮这才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然后慢吞吞伸手与魏益相握。
“幸会。”
淡淡二字,然后迅速抽走了,好像生怕和魏益有过多接触一样。
习舟珩眼见情况不对,急忙上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别站着了。走,过去打两杆。”
习舟珩笑几声,从包里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便带着几人往草地中央走去。
齐砚淮打高尔夫球的技术说实话还不错,年轻时喜欢炫技,打球不爱走直线,专挑那种风险高的打法,偏偏球还总能落在旗杆旁边,在场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见了,没一个不啧啧称奇的。
今天或许是温景臣和魏益在场的缘故,齐砚淮打球格外强势,用的都是大幅度的全挥杆,球飞得又高又远,几乎杆杆都能攻上果岭。随后只需一两推,便能轻松进洞,表现堪称完美。
“可以啊砚淮,四五年过去了,风采依旧嘛。”
习舟珩站在一边,拍了两下手,算是给齐砚淮鼓掌。
“你也不差,杆头镶金,还挺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