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回来的路上中了游沐风的暗算，再加上今日这一战，娘也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蛊颂咬着嘴唇，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也知道今日她娘是燃烧生命祭蛊，所以才有那样的威势。
“所以金凌是巫离的后人，她也是下一任月姆，你知道吗！”
蛊颂只是低着头，握着拳头，蛊婆叹息一声又对金凌道：“金凌，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你跟颂儿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可好？我也知道巫蛊族如今苟延残喘，将这烂摊子压在你身上实属为难，可你既然是巫离的后人，你就得担起这一份责任，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金凌看了蛊颂一眼，她可以不计较，可蛊颂未必肯接受她，“婆婆放心，我既然能跟你来南荒，就知道我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何况我也有我的私心。”
蛊颂这时候开口道：“娘说的我都可以答应，可是族人呢？族人有能否接受一个外来者成为巫蛊族的月姆？仅凭一只蚂蚁就说她是巫离的后人，又有几个人能信？”
金凌就知道，蛊颂没那么容易接受她，因为他也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不会把一个跟自己有怨的人放在比自己高的位置。
“我们现在就可以启程去圣地找老巫验证，但不管金凌是不是，这个月姆之位我都会交给她。”
“月姆之位并不是娘说给她，她就能要的，这还得看神树的旨意和老巫的态度，还有族人的意愿。”
蛊婆闻言气息不稳，金凌赶忙接话，“婆婆，此事不急，而且蛊颂说得有道理。”
蛊颂诧异的看了金凌一眼，金凌对他一笑道：“对巫蛊族人来说，我确实是个外人，婆婆你可以强硬的将月姆之位交给我，可现在的我根本就坐不稳这个位置，还会让大家站出来反抗我，从而造成巫蛊族的内乱。”
金凌又扫了蛊颂一眼，继续道：“现在是危急时刻，月姆更替这种事情最伤士气，更何况婆婆今日之威才让族人燃起希望，而且这希望只有你在这里才能星火燎原，这是谁也无法替代的。所以验证身份这些事情，还是缓一缓的好。相比起这件事，我觉得现在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
蛊颂点头道：“是的娘，现在什么都不重要，您的伤势最重要，我们快点回去圣地，老巫或许有办法治好您。”
蛊婆摇头，眼神柔软下来道：“娘没事的，我们……”
“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金凌打断了二人的温情，严肃道：“我的意思是，趁着婆婆威势犹在，应当乘胜追击，若是此刻退了，不就是告诉敌人婆婆有恙吗？”
“金凌！你这是逼着我娘去死！”蛊颂大怒对着金凌咆哮，若是无心在，他肯定会杀了金凌的，他指着金凌咬牙道：“你并非我巫蛊族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好了！咳咳咳……咳咳……”蛊婆喝止蛊颂，深深的看了一眼金凌道：“没错，你说的没错，现在这种时候，我的安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巫蛊族人的士气和信心，我们应当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蛊颂急道：“可是娘你……好！我不说娘的身体，就说今日之战我们损失多少战士，仅凭这剩下的五百不到的人，我们拿什么跟兽王族拼？”
金凌道：“现在的五百人可不是之前的五百人，现在的他们有士气，有希望，以一敌二也比得上千人。更何况比起全军覆灭的兽王族，巫蛊族的损失可小得多了。一退再退，只能让人越欺越狠！”
“你闭嘴！”蛊颂怒道。
“颂儿，你不用再说了，再退我们便只剩下圣地了。这是我的意思我的决定，你去传我命令，休整三日，我们再向前挺进三百里。还有，我受伤的事情万不能透露出去。”
“娘！！”
“你下去吧，我要和金凌单独谈谈。”
蛊颂瞪了金凌一眼，这才离开的营帐。
“我没看错你，你无心无情，但你却是最适合成为月姆的人，也是这种时刻巫蛊族最需要的领导者，因为你不会被旁的东西影响理智判断。只是你欠缺了力量，欠缺了拥戴，这两点我帮不上你。”
金凌摇头，语气诚恳道：“这两点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巫蛊族的月姆之位我志在必得，而你将我带到这里，让我有资格去争，就已经足够了。”
“还有一点是你不能忽视的。”蛊婆拿起旁边的水壶喝了一口道，“巫蛊族虽然女子为尊，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男女地位几乎平等，在巫蛊族中，月姆的确高于一切，但老巫的权利也不小。”
“现任老巫早有退隐之心，而他的继任者就是颂儿，这个是早已决定不容更改的。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颂儿在巫蛊族中的地位并不低于我，这点你也看得到。如果你跟颂儿合不来，你的月姆之位也坐不稳。”
金凌皱眉，这一点她确实没仔细考虑过，可是她跟蛊颂，还有缓解的可能吗？
“你也莫要打着废除老巫的想法，即便是没有姆位的兽王族，也少不了巫的存在。姆的存在，是掌权者是精神领袖，而巫掌管祭祀，掌管智慧传承，没有巫的种族就等于失去信仰传承，就等于走向灭亡。”
第260章 排挤
聚首坡以北，望江崖。
沧澜江自西北流向东南，上游深入兽王族领地，而下游流经巫蛊族领地，一直延伸到战狂族内。
这是南荒最大的一条江流，也是三族最大最主要的水源。
此时的沧澜江以北，一片焦土，弥漫着死气，连阳光也不愿深入其中。
但江的南面不同，即便是因为这些年的战火纷争，地面上的嫩叶依旧努力的破土而出，近看无色远看却是一层嫩绿，阳光之下生机勃勃。
游沐风在崖上摆一矮几，温一壶血酒，桌上盘子里，一只幼小的心脏还在跳动着，散发着热气。
游沐风望着下方的沧澜江，紧皱的眉头自他下令撤兵开始，就未曾松开过。
这一场仗，他输得太惨，兽王族最矫勇善战的战士全军覆灭，如今剩下的，就只有族里还在成长期的青少年，以及当初留在聚首坡营地的三百守营战士。
所以他后撤了三百里，一直退到沧澜江边上，无论如何都得守住望江崖，落沙湾和迷津渡这一线，这两个渡口一座山是他筹谋布局了三年之久才拿下的。
有了这条江，兽王族战士便可以走水路而下，快速达到第一战线，这是一条无比重要的运输要道，可是他现在隐隐感觉，他根本守不住这里。
游沐风挥舞着手中餐刀，那心脏被他切得薄厚大小各不相同，可见他的心是乱的。吃了两口，游沐风突然丢了餐刀，一把掀翻了桌子。
他从腰带间摸出一根银针，低喝道：“速来南荒！蛊明然之事，你最好给为师一个交代！”
……
聚首坡，巫蛊族营地。
蛊颂在蛊婆休息的这三日里，重整了剩下可战的族人，除去那些受伤的，还能拼杀的就只剩下四百六十六人。
蛊颂将其分成了三卒，一卒两百人由各自的卒长带领，分别向望江崖，落沙湾和迷津渡挺进。
金凌也被分到了一卒之中，她的身份蛊颂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日月崖上的举动蛊颂也没说，只说她是蛊婆在幽冥宗的弟子。
这话有些挑拨之意，金凌看得出来蛊颂说她是幽冥宗弟子时，巫蛊族人看她那怪异的眼神，即便有所压制，但也难掩眼底仇视。
想来巫蛊族人是知道幽冥宗囚禁蛊婆之事，所以对她这个有可能是被迫收的弟子并无好感。
这些金凌并未解释，蛊婆也没有理会，蛊婆是在考验她，而她却是有不同想法。
现在蛊婆刚刚挽回了巫蛊族的士气，蛊颂在巫蛊族人中长久累积的威望也不低，他们两个就好比那日月，她只是颗暗淡的星辰，如何与日月争辉？
倒不如低调些避其锋芒，慢慢降低巫蛊族人对自己的仇视。
金凌分到的那一卒由那日在她旁边痛哭的强壮汉子为卒长，六十六个健全之人加上些伤兵拼凑了两百人整，金凌也只是其中一个兵卒而已。
这个汉子叫铁力，名字来源于他的本命蛊，铁力金牛蛊，这只蛊很常见，几乎在场的每个战士身上都有一只，催发后可以让他的皮肤如同铁甲一般，全身力气如牛，是不错的近战蛊。
如今他的蛊已经是四阶后期的了，相当于修士结丹后期，所以他为卒长，无人质疑，金凌也闭嘴接受。
巫蛊族人都知道那日蛊婆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让兽王族全军覆灭，所以他们一致让蛊婆坐镇三军后方，慢慢的向前推进。
蛊婆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士气的来源，不论遇上什么危险境地，只要他们知道他们的月姆就在后方，在危难时刻会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就有了无限的勇气。
这一路，巫蛊族人大杀四方无可匹敌，拔除了数十个兽王族哨所，收复失地无数，一连杀了十几天也未曾休息过。
斩敌数百，却只伤亡了十几个族人，这让他们将心中那口浊气，闷气狠狠的吐了出来，杀得痛快，杀得过瘾，杀得解气，更加杀得信心暴增。
金凌跟的这一卒战功不多，毕竟都是伤病，她也没什么出手的*，大多数敌人都是死于铁力之手，所以越到后面，铁力对金凌的态度越是差劲，最后干脆将她派到部队最后方，让她跟着照顾那些伤兵。
大圣远远的跟在金凌后面到处玩，妙香跟金凌并排走在山间小路上，看着前面把她们丢下老远的部队，满脸不高兴道：“太过分了，我们去找婆婆好了，别跟着他们了。”
金凌摇头，“跟着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金凌，现在这个局势，你真有办法成为月姆吗？”妙香担忧道，同时也很心疼金凌，她的血脉里流着巫蛊族人的血，听婆婆说巫蛊族人都很善良温和，她以为金凌到这里就能有了归属，可谁想到是这样？
“也许吧。”金凌心不在焉的回答，心里思量着游沐风这个人。
这些天她了解到，游沐风并不是兽王族人，但他的地位却堪比兽王族的老巫，这几十年南荒的战争基本都是由他挑起，兽王族能横扫南荒也是他的知计谋略。
杜衡说过，要小心这个游沐风，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快速前进，往蛛圣坛安营扎寨。”铁力粗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部队行进的速度突然快了，金凌看了妙香一眼，喊上大圣紧跟而上。
前方经过一场恶战，刚刚拿下蛛圣坛，这里距离沧澜江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沧澜江的重要，也预料得到前面会有一场大战，只要能夺回渡口，那这些日子的胜利，就是他们这十几年来最大的胜利了。
蛛圣坛是几个错综复杂的地下巢穴，地面用巨大的花斑石雕刻了一只攻击姿态的蜘蛛，蜘蛛的下腹就是蛛圣坛的入口，这是以前巫蛊族人培育蛛类蛊的地方，附近驻扎着的蛛林寨此时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残垣断壁。
铁力下令部队就在这残垣断壁中休整，而后他不清不愿的来喊金凌跟他去中军营帐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中军营帐中有一张大方桌，上首坐着蛊婆，旁边站着蛊颂，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中年女人，目露精光，看起来都是矫勇善战之人。
“到后面去。”铁力低声道，金凌一笑也不与他计较，自觉的到营帐角落坐下，蛊婆估计也是顶着压力请她来的，她也没那么不知趣的非要掺一脚。
冬青已经放飞，金凌对他们的谈话并无兴趣，便闭上眼睛假寐，借助冬青的眼睛先一步去探查沧澜江几个渡口的情况。
第261章 分兵进攻
“月姆大人，我如果这次能拿下望江崖，迷津渡和落沙湾，再加上您的威势，我们完全可以守住沧澜江以南领地，让我们能够休养生息，之后再去夺回其他失地。”
“是的月姆大人，颂大人曾经提议过让我等在望江崖下建一座大坝，以此来挟制阻挡兽王族人，只要闭合大坝，等到雨季，在上游的兽王族必会遭遇水患。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建，就被兽王族攻破了。”
说话的亚妮亚双两姐妹愧疚的低下头，当初这两地就是她们守护着的，却没能守住，所以这一次能重新杀回来，她们都鼓足了劲要收复失地。
蛊婆看了蛊颂一眼，对蛊颂提议建大坝之事很赞同，她的颂儿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这座大坝若是建成，上能威慑兽王族，下能辖制战狂族，一举两得。
“好，我们留下来收服这三处失地。铁力，探子可有回报？这三地现在的守卫情况如何？”蛊婆向铁力询问道。
铁力的部队伤员较多，便很少直接正面参与战斗，大都是在策应和打探信息。
“这三个地方各有一百守军，暂时没看到其他援军。”
蛊颂愁眉不展，又问道：“游沐风呢？他在哪一个营地？”
铁力摇头，“这个我的人没有探查出来，不过我看守卫情况，迷津渡和落沙湾都比望江崖森严，说不定游沐风就在迷津渡和望江崖这两地中。”
蛊颂和蛊婆闻言对看一眼，亚妮和亚双也是若有所思，一时间营帐中突然安静下来。
角落的金凌这个时候睁开眼，冬青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她的神识也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不过铁力探查到的和她看到的情况一致。
至于游沐风在哪里？金凌觉得他一定在望江崖。
“游沐风肯定在望江崖！”蛊颂掷地有声道，“游沐风是谋士，谋士多思，喜欢一环套一环。”
大家都看着蛊颂，认真听他继续说，“打到这里，我们必须兵分三路对三个地方同时发起进攻，才能一次性攻下这一条线。不然逐个击破的话，攻下一地的同时就给了其他两地合兵支援的时间。”
“游沐风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我们的选择只剩下，平分兵力进攻，和分强中弱根据情况进攻。我们现在的兵力和游沐风剩下的兵力都很难再做到平分，所以分出强中弱来是最有效率和胜算的。”
“所以我猜测，游沐风也定是分成了强中弱三路，望江崖看起来弱，但依照游沐风的性子，必然只是表象，这里的守卫应当是最强的。”
蛊颂话音一落，亚妮站起来道：“颂大人让我带人去强攻这一路，我必为您和月姆大人拿下游沐风的人头，带回去告慰自然神。”
“让我去！我的人马更适合攀爬悬崖峭壁。”亚双也站起来请命，唯有铁力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自己都是伤病，根本无能为力，但他的拳头紧握着，很不甘心。
蛊颂摇头，隐晦得朝金凌望了一眼，然后走到铁力身边，恭敬道：“铁力阿叔，您是族中元老，也是族中最勇猛无畏的战士，我想将望江崖这一路交给您，您可愿接受。”
铁力激动的弹起，正要兴奋的应下，可又想到那些伤病，愁容不展道：“可是我带领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