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动干涩的唇,面对她时,想了一夜的东西都被压下去,反而问:“天长日久,你会接受我吗?”
她刚从梦中醒来,脑袋保持着混沌,呆愣半晌想起他说的是什么,“......应该,会。”
韶宁避开他的目光,她垂下眼眸,整张脸隐入晦暗。
她想,之前的法子有点太激进了。
或许对他,对一个修为远胜过自己的疯子,应该换个柔和的法子。
也算是以彼人之道还治彼身。
魏枕玉迟疑了片刻,他想伸手替韶宁拂过额前的碎发,她下意识躲过。
他垂下手,换作去拉她的手。
韶宁有过须臾的退缩念头,最后身体僵在原地,任他牵着手。
她一直垂着头,“我不喜欢灵巅,我不想和你在灵巅过一辈子。如果你放我回去,说不定,我会尝试着接受你,我们就可以重归于好。”
魏枕玉抿直唇线,眼眶莫名酸涩难忍。
她在骗他。
她分明是在抗拒,却在假装着接受。
“真的吗?”他又问,这次等了很久,才听见韶宁挤出来一声‘好’字。
声音落入耳中的刹那,魏枕玉把她拥在怀中,身体交错,她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睛,他也看不见她故作轻松的表情。
昨夜构造的广厦被他推翻,魏枕玉都猜不透自己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想要她消瘦,又想要她陪在身边。不想要听她说的厌恶,又不忍心听她编造的谎话。
韶宁很讨厌他,他完全能感知到。
她是只飞走就抓不住的鸟,他放她出了灵巅,她就不会呆在他身边。
刚才都是谎话。
她在骗他,如同他之前骗她。她根本不会敞开心扉接受他。
现在所有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她撒谎的表演如此拙劣,他心知肚明她虚伪的诡计。
她舍不得给他一根救命稻草,他也没有了孤注一掷的机会。
“好,成亲后,我带你回深渊。”
以她作饵,他上钩了。
......
自那日魏枕玉答应了,他匆匆地走了,韶宁以为他出尔反尔,再见他时,她已经和系统再次连接,魏枕玉拿回来一张写着白纸黑字的罚单。
上头签的字是戚灵修的。
现代世界对魏枕玉来说太过陌生,难保会有意外发生,他怕她再次逃往那处。
魏枕玉将深渊巡视情况写下来,戚灵修才是深渊的负责人,很多东西都需要他签字。
戚灵修的神识看着上头的五百年,“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戚灵修暗自思索,他的妻主惹到魏枕玉了吗?
魏枕玉面不改色,陈述事实:“她召唤魔神,把深渊搅得天翻地覆,重大失误,理应责罚。”
戚灵修无力反驳,他翻开韶宁之前签的合同,把上头俸禄从一个月五千,改成了十万。
他给的理由魏枕玉同样无力反驳,“五百年难保她会心生不满,多给些灵石安抚人心。”
他在给韶宁的罚单上签字,“为了深渊的秩序与安稳,灵石我出。”
魏枕玉皱眉,怎么有种戚灵修在养他的妻主的感觉?
系统是个瘦弱的少年模样,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短发,蹲在墙角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差一点,差一点......就穿帮了。
魏枕玉拿着罚单走了,系统抓抓头发跟上,他再次与韶宁神识连接,劫后余生道:“有没有想我呀?”
“滚。”
......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韶宁尤在梦中。
她身在承平宗苍黎园,魏枕玉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婚事。
“交换生之行已经结束了,我想去明光宫看看,那毕竟是我的宗门。”
“有神纹在,你怕什么?”
触及到她的目光,魏枕玉艰难地点头,送她到了明光宫。
“明日我来接你。”
韶宁随意应了,她去往忘情殿,身边弟子看见她和在门口看她走远的魏枕玉又惊又恐。
韶宁一路畅通无阻,她推开忘情殿的门,走到内殿,漆黑一片。
“温赐?”
察觉到她的气息,里头人手中面具掉落在地,他急忙寻找它的踪迹,摸到的时候发现面具碎成了两半。
韶宁掀开珠帘,内殿一片漆黑,她指尖攒簇火苗想点灯。
在灯光亮起来之时,她转头去寻温赐的身影,刚瞥见一抹白,温赐已经慌张地捂住韶宁的眼,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他难堪不已。
“我......很难看,别看。”
第140章 你管我叫师尊,我管你叫主人
“你的脸?”
她唐突发问,该不会在她离开的几个月里,他这张完美无缺的脸被毁了吧?
韶宁伸手去摸,温赐僵滞着身子,他挥手用灵力吹散了灯,低下头任她的指尖在五官游走。
他没多眼睛少嘴巴,比罗睺好多了。
仅凭触摸的话,她应该发现不了自己的难看吧。
温赐安安静静地感受她的触碰,垂在身侧的手表现出主人的紧张,他收拢五指,不敢发问。
好想问她,这张为她生出来的脸,她究竟喜不喜欢,是不是真的难以入目?
等待的这几个月,他提剑走过山海,一边期待着她早日回来,一边害怕她嫌弃这张脸。
他很想在半年内换张赏心悦目的脸让她欢喜,所以在这几个月他寻遍了上下两界,但是都没有寻到改变容颜的方法。
再一次失败后,温赐颓唐地摘下面具,坐在明光宫指腹摩挲着五官,没有灯光,他看不见这张脸。
就好像它不会存在,不会影响他和她的相爱。
但是幻想轻易地被现实打败,他好喜欢她,为什么这张脸偏偏就生得这么难看?连带着他对她的爱意都被贬低,一毛不值。
韶宁的指尖点在温赐双唇间,她收回手,没有摸到伤疤。
“......你的脸不难看。”
他心跳落空一瞬,温赐张嘴想确认,片刻后止住发问。
四个月他里反复暗示自己,他有多丑陋。这句话已经成为笼罩他的巨大阴翳,把他所有骄傲都碾碎成泥。
温赐双指勾着韶宁的衣袖,酝酿半天,鼓起勇气问:“你......不讨厌吗?”
“不讨厌啊。”
她指尖簇着火去点灯,当灯光照在他面上时,温赐仍旧下意识想躲避。
他别过脸,余光瞥见韶宁的眼睛,温赐僵硬地转过头,胆怯忐忑地经受着她的目光。
韶宁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他无地自容,好像一件有巨大瑕疵的商品,供她打量。
她没有说他难看,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照顾他的情绪,还是因为真的能接受丑陋的夫侍。
她人真好。
这样想着,温赐更寄颜无所,一般三观正的人都和他聚不拢一堆。她越高洁荣辉,衬托得他越卑劣龌龊。
不过他自己脸不好看......身为一个夫侍的基本技能还在,温赐抬眼看韶宁,目光相接一瞬又迅速垂下眼。
他不知道他的好不好,能不能让她感到满意。
想到她是来找他培养感情的,温赐对爱情的理解中掺杂着欲望,灵与肉浑然一体。
他斟酌着开口:“你,你要验验货吗?”
韶宁不解,“什么货?”
温赐心虚,他那夜撒了谎,他们没做到最后。
他的指尖绕着腰带,一拉就散,和韶宁那夜解不开的情形全然不同。
“上次你神志不清,应该不记得具体过程。”
外头两层素白道袍落地,温赐着了一件单薄里衣,衣襟袖口绣着细密的凤纹。
在修长的脖颈之下,绚丽的尾巴舒展在衣襟边缘。再往下,韶宁目光微动,他里衣单薄,襟口开得很大,裸露大片风光。
没想到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道袍之下,是这副光景。
可是她记得上次见到时,里头的亵衣还挺正常的。
她懂了他说的‘验货’是什么意思,韶宁目光飘忽,“那夜,那夜挺好的,不需要再验了。”
闻此言,温赐发现自己的谎言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眸光黯淡,踩着道袍走到她身边。
“完全不一样,因为那夜你把我当成了执夷。”
他凑近韶宁,双臂虚虚地圈住她,“四个月来,我为你力排众议,禁止明光宫上下与魔族交恶。众仙家都骂我是帝姬的走狗,骂得好伤人。事已至此,帝姬可以给你的狗一个赏赐吗?”
“什么狗......你好歹是我师尊。”他说话太直白,韶宁感到了一点羞耻,别过脸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