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装着生人。而我似人非鬼,是傀。”
她笑,“如果你的同伴不能破阵,他们也会成为生傀的一部分血肉,直到魂飞魄散。正好,我缺一副实用的肉体。”
第218章 阎浮提·合阴阳
江迢遥抬眸,远远望向那道透明的墙壁。
他提枪迎战烛龙,此时的烛龙实力相较之前稍长,拙劣地学着他的术法。
江迢遥眯着眼,这只烛龙越战越强,不能与它久耗。
手中长枪横扫,他侧身避开烛龙的攻击,飞至透明墙前。
墙后空旷,是发黄褪色的城墙残垣,以及一扇紧阖的城门,除此之外,只有漫天黄沙以及亮白刺眼的天。
他抬步,身前被一股无形气流阻挡,无法出去。
江迢遥再回头看向生傀,一道致命术法打向她,她不闪躲,任由术法穿透身体。
生傀的身体如同一雾气,几次分散再合拢。
他对她的攻击,毫无作用。
诡异的烛龙以及无法被杀死的生傀,他心下琢磨,明白了个七八。
想必这是一个高深的阵法,阵中的人或物,皆由布阵人生傀一手操控。
但凡是阵法必有阵眼。
江迢遥上上下下跑了几圈,把半座城都搜寻了几遍,依旧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被杀了几十次的生傀并无痛感,直到他把枪尖指向生傀坐着的棺材时,她才微微抬眸,仅是一笑。
棺材内的男人似乎发觉杀意向自己靠近,躲在棺材里吓得支支吾吾,语不成调。
江迢遥目光掠过烛龙,再是声称由执念所化的生傀,最后再是棺材。
之前生傀说,棺材里的是活人。
他提枪,步步逼近棺材。“竟是耗心耗力的阴阳阵。”
此阵分为两境,一阴一阳,阳境为真,阴境为虚。
韶宁所在为阴境,他所在为阳境。
而阵中的每个人都根据其真实情况,被赋予了阴或阳的属性。
譬如江迢遥和棺材中人是生人,对应阳。而烛龙与生傀为幻象或执念,是虚物,则对应阴。
只有同属性的二者才能互相残杀,阳者杀阳,阴者杀阴。
阴阳互不干涉,阳无法杀死阴,阴也对阳无可奈何。
他垂眸,看向被烛龙抓伤的手臂。
须臾间,江迢遥推翻了初入阵的猜想。
烛龙虽然只有一缕残魂,但在阎浮提中修炼出了新的肉体,若进了阵法,应为阳。他眼前烛龙不是幻象,就是烛龙本尊,只是是被生傀操控,拉入了阵中的傀儡。
因此,烛龙能伤到他。
“难怪此城被一分为二,原来是最后两个守城者都出动了。”
若没有出现变数,他们进入第一百一十城会出现两个局面,一是遇见烛龙,二是遇见生傀。
理论上讲,这两个局面是排斥关系,是二选一的单选题。
但生傀操作阴阳阵,将单选题变成了可同时存续的多选题。
在阵法作用下,第一百一十座城池被一分为二,阴阳两境。
她将再选项a烛龙放入阳境,选项b自己放入阴境,以达到二者同时出现的目的。
江迢遥所在的阳境的阵眼是烛龙残魂,但它现已身死,成为生傀的傀儡。
生傀不死,烛龙不死。只要烛龙不死,他就无法破城。
而韶宁对应生傀本应存在的阴境,如果她不杀死阵眼生傀,就无法破城。
所以生傀必须死。
但问题是,为阳属性的他无法杀死生傀。
而韶宁在阵中也为阳,她也无法杀死生傀。
江迢遥沉着眸色,懂了生傀置他们于死地的法子。
阴境可由生傀随意操控,甚至是加速时间流逝。韶宁在阴境待久了,生人之气逐渐被侵蚀,魂飞魄散是注定结局。
而他困在阳境,迟早会被烛龙杀死。
“阵法中的弯弯绕绕,你能想明白,也算死得不糊涂。”
生傀抬手,操控烛龙再次起身。
处于绝境的江迢遥极为冷静,他抬臂生生挡下烛龙攻击,长枪向棺材贯来。
韶宁身边还有惊鹜,他是魔族,不一定受此阵制约。
不管有没有其它法子,他定要搏一把。
“你杀了他,对我无用。反正又不是我的意中人......”
生傀嘲笑他的垂死挣扎,不过一刹那,她话音卡住喉咙,喉咙里冒出恶臭血腥的气息。
她后知后觉地听见利刃刺破身体的闷声。
生傀低头,见一把尖刀穿透心脏。明晃晃的刀刃映着日光,刺得她目眦欲裂,声音尖锐。
“——净空,你敢杀我!”
身后烛龙轰然倒下,江迢遥止住刺向棺材的枪刃。
他抬头,那道透明墙从生傀身后之处开始,先是小范围的分裂破碎,而后越来越大,直至整面墙碎掉。
墙后是青山绿水,山腰坐落着一座尼姑庵。高大参天的槐树郁郁葱葱,其下围簇着团团情人盅,花开得小朵,风过来时能听见悦耳的铃铛声。
生傀身死,情人盅一瞬间枯萎,花苞泛黄,紧缩为一团。
在满目绿林清溪间,而握着刀刃的,是和生傀面容一模一样的小尼姑。
阴者杀阴,这个尼姑不是活人,没有实体。
江迢遥先是一怔,再是眼睛发亮。
他看向从尼姑庵里出来的韶宁和惊鹜,她被惊鹜背着,身披海青,正捂着光秃秃的头狠狠哭泣。
韶宁一边哭,一手摸上惊鹜的脑袋,也是光秃秃的,心里好过了一点。
小尼姑抽出手中短刃,无奈向她再次解释,“出了阵法,姑娘就会回到之前的样子。”
韶宁:“QAQ,真的吗?”
“真的。”
江迢遥见他们没事,他收回眼,提枪走向烛龙。
烛龙脱离了生傀的控制,摇摇晃晃地起身,猝不及防被江迢遥一枪穿心。
阴阳阵两个阵眼已破,韶宁所在阴境的青山绿水如画入水中,迅速褪色,露出城池本来的模样。
“我的执念,应当由我亲手杀死。”净空看向生傀旁边的棺材,“若几位不计前嫌,可否把他放了,一并带出阎浮提?”
江迢遥枪尖挑开棺材盖,里头一清秀和尚,衣着和惊鹜一模一样。他双鬓霜白,已然神志不清,双目被久违的日光刺得发痛。
江迢遥没问韶宁在阴境中的经历,“他被强行续命,出了阎浮提也活不了几日。”
净空捻着手上佛珠,“早早入了轮回,也好。”
“其他的因与果,就由这两位小友向公子解释吧。”
第219章 阎浮提·情人盅
阵法已破,城门大开,净空叹了一声,她蹲下身抱着生傀,目送四人离开。
依偎的身影被隐没在黄沙中,二者融为一体,化为一缕烟飘走。
韶宁长出长发,衣着也换回了之前的模样。她回头瞧上一眼。“不知道净空还能不能去投胎。”
江迢遥道:“看样子,她被困在阎浮提已久,久到放任自己的执念为非作歹,这缕魂魄已是强弩之末。”
韶宁依旧被惊鹜背着,她伸手抓抓他的头发,有点欣慰又有点伤感。
她初入阵法时,灵魂被洗脑,只知道自己是个从小在尼姑庵长大的姑娘。
彼时的韶宁摸着短短的头发,满心都是伤感,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伤感。
师太说她情根未净,终将为情所困,何时斩断了尘缘,何时断去最后一截头发。
韶宁对泉自照,她才不想剃去这最后一截头发呢。
她日复一日地诵经念佛,直到为给观音采摘供奉的桃子,提着竹篮独自去了另一座山头。
山里有座和尚庙,庙里有个敲木鱼的小和尚,生得很是俊俏。
他望过来一眼,她的七魂六魄便轻飘飘地飞走了。
如果韶宁不被阵法洗脑的话,她就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惊鹜时的想法。
——惊鹜那张脸侵略性十足,能让人尖叫到腿软。若惊鹜生在牛郎店,而韶宁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还未曾识得情爱,那她一定会对惊鹜疯狂迷恋,勾勾手指就能让她一掷千金。
身披海青、兜里空荡荡的小尼姑没有一掷千金的能力,惊鹜也没有生在牛郎店,他只是个跪坐在佛祖身前敲木鱼的小和尚。
但不妨碍她内心变成一只活脱尖叫鸡,眼巴巴走到小和尚身边左看右看。
韶宁好像又回到了初到深渊的时候,对于男女风月之事上青涩得像颗桃子,动不动就脸红。
现在的韶宁,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没见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