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晚了。
一柄剑穿透了江迢遥的心脏,一击致命。
温赐抽出霜白剑刃,心情颇好地想在哪里补一刀。
江迢遥失力跪倒,他抬眸看向眼前的韶宁,张嘴欲言,话未出口,只余源源不断的鲜血淌下。
她慌张的面容逐渐模糊,未出口的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江迢遥已然倒在韶宁怀中。
韶宁当即稳住他的身子,一手捂着他不断流血的胸口,一手在乾坤袋不停翻找。
“吓哭了?”手中霜刃挑起韶宁下颌,温赐好整以暇地看她慌乱地翻翻找找,动作间泪珠滴滴答答,在水面溅出花。
真可怜,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韶宁动作一停,她屏住呼吸,感受到霜刃一路下滑,贴在自己脖颈间。
“帝姬觉得我的剑刃更快,还是执夷尊上先一步来救你?”
他笑,剑刃在即将割破她脖颈一瞬间停下,“我怎么舍得杀死盟友呢,尊上的怒火,我也担不起呀。”
温赐收回手中剑,俯身将剑柄递给韶宁,“他要死了,用什么药都来不及。”
“看起来很痛苦,帝姬为好朋友做个了断吧。”
江迢遥半昏半醒地躺在韶宁怀中,温热的血从指尖流下,为红裙添了一大笔暗色。
她抱着江迢遥,红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温赐。
温赐歪头,银发落入地面血洼中,压着嗓音唤道:“帝姬......”
“嗯......”他闷哼一声,神识看见韶宁手中霜刃扎进了自己心窝,她用尽了全身灵力狠刺,捅破天材地宝凝结的法衣。
血极快蔓延,染红大片白衣。
她咬紧牙关不松手,温赐抬手握上剑身,止住进一步往内刺的力道。
他有些惊讶,连带着疼痛,声音忍不住颤抖,“你的修为怎么,涨了这么多?”
片刻惊讶后是兴奋,温赐情绪高涨,话音间压不住兴奋,语调上扬,“好孩子,可惜还差一些,不够熟练,如果你修为再高些,再高些,哈,我又死一次。”
他双手撑地,倾身想贴近韶宁说话,却被她一脚踹在肩上,不慎摔倒在地。
“滚开!”
神识被打乱,再恢复时眼前空无一人,只留下几个小血洼。
温赐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向空无一物的掌心,剑被韶宁带走了。
他低头,素白鞋底碾上她刚才坐过的镜面,下一刻,四周镜面一刹那破碎。
“区区镜妖,敢在本尊手中抢人。”
......
韶宁眼中景象天旋地转,再回神时眼前是镜面中的自己和江迢遥,她身下坐着一面几米宽的镜子,整个空间都由镜面拼接而成。
旁边站了个精雕细琢的小童,浑身雪白,面如敷粉,像是个雪做的娃娃,瞳孔是浅灰色。
“你是,镜妖?”
他嗓音稚嫩,双手快速结印,一个接一个法印打在镜面上。“糟糕,来不及了!”
韶宁和失血过多的江迢遥在镜面打个滚,在光洁镜面留下几道血痕。
她抱紧他,感受到四周景象不停翻转,他们的位置一直在移动。
她反应过来,小镜妖是在躲温赐的追杀。
小镜妖结印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雪白的手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伤痕。不过须臾功夫,眼前镜面骤然被人从外破开,碎片撒了一地。
小镜妖呛出一口血,跌在韶宁脚边,抬眸看向破镜而来的温赐。
他缓步而来,胸口的血染红半身雪衣,神识落在韶宁身上:“帝姬。”
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一手护着生死不明的江迢遥,另一手抱着小镜妖,三人可怜抱团的样子,温赐心情大好。
霜刃飞身落到温赐手中,剑尖指向韶宁右边小镜妖,“他?帝姬想不想留他一命?”
听见韶宁说想,“那我自然随了帝姬的意。”
手中剑尖向左转,指向江迢遥,温赐等了片刻,“断气了啊。”
第65章 物归原主+1,老公+1
闻此言,韶宁拥紧江迢遥,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逐渐流失,搭在脖颈间的人已然没了呼吸。
刚才还和她说说笑笑,不过片刻功夫,身边人就断了气。
她浑浑噩噩地想,侧过头,在镜面中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满身是血,眼睛红了一圈,怀里抱着个再不会开口的人。
温赐提着剑踱步,神识打量着镜妖的空间,六面全是镜面,“想借此留住他的魂魄?”
他讽镜妖学艺不精:“如果不把他的魂魄困在镜中,说不定下黄泉还能复生江迢遥。”
可惜背后那面镜子被他打破了,困在镜中的一魂随之破碎消散。
温赐再次回在他们面前,镜妖瑟瑟发抖,韶宁沉默无言。
他沉思了许久,江迢遥断了气,再说三魂失了一魂,似乎没有什么法子能复生了。
本来杀江迢遥只是附赠,他要的是那面八卦小铜镜。
“帝姬猜我今日是为什么而来?”
韶宁回神,她抹了把眼泪,动手翻开江迢遥衣襟,拿着染血的八卦小铜镜递给他。
温赐接过八卦小铜镜把玩,随后蹲在韶宁身前,伸手替她擦干泪痕。
他语气温和,安慰韶宁:“帝姬别害怕,我们的合作继续。”
一手挑起红绳,将八卦小铜镜挂在韶宁脖颈间,“想必帝姬不会为无力回天的残魂荒废心神,你应该比我想的更识时务。”
他凑近她,声音轻缓缠绵:“我去苍劫氏斩杀恶龙,长鱼氏的碎片还得靠帝姬。”
苍劫氏杳无音信百年之久,不过残存族人的踪迹确实被温赐找到了。
果不其然在她面上发现了惊讶,温赐笑:“重活一世,许多事自然顺利许多。等我双手为帝姬奉上恶龙的心脏。”
他并未打算掩饰自己重生的事实,凑近韶宁的瓷面上沾上了血痕,在纯白的面具间格外醒目。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指尖落到他面具上,像温赐替她擦去泪痕一样抹去血色,温柔且细致。
“嗯?”温赐不解她的用意,乖顺地凑近任她作为。
“帝姬这是?”
直到她的指尖从面具点到他的心口,灵力窜入血肉,炙烤的疼痛反复刺激着神经。
“......疼。”
韶宁的手指摁在被刺破的血窝上,掌心拢了一洼血液,她说:“拭目以待。”
温赐没有生气,他用剑刃支撑身体站起来,握紧剑身向洞外走去。“下次见。”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洞穴中,小镜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身,手下再打了一道印,被打破的镜面恢复原状。
余光看见韶宁毫无生气地搂住江迢遥,他急得跳脚,“说不定还有救,不要放弃!”
“怎么救?”
韶宁闻声抬眸,江迢遥的双腿已经恢复了鱼尾,他与他生母一样,一去不复返。
小镜妖丧气垂下头,他确实学艺不精,看见死人了就下意识施法将江迢遥的魂魄困在镜中,全然不知道镜面受损,魂魄随之受损。
“我带你去找前辈,他涉足忘川,共掌轮回,定有法子。”
韶宁:“前辈?可是长鱼氏的镇族之宝,水镜?”
他点头,结完印后靠在镜面歇了歇。
悬夜海的所有镜妖都出自一体,虽说小镜妖唤水镜‘前辈’,其实他们都是水镜的衍生体。
只是水镜长期都在沉睡,近几年才醒来。
小镜妖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中有一只妖多年前闯了大祸,前辈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帮忙。
感知到水镜没有陷入沉睡,那前辈肯定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
小镜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上次偷拿别人财宝被前辈发现,东西都被没收了。他还被关了半个月禁闭,连外头受伤的身体都没有时间去修复。
“待会我把你传送到前辈那里,你使劲哭,他很心软的!”
四周镜面极速变幻,韶宁眼花缭乱,她闭上眼,直到听见小镜妖说好了。
眼前不再是镜面,而是一道石青长阶,长阶旁点着明灯,灯色昏昏。
一路向下,停留着一面厚重的石门,石门上镌刻着一只鲛人,手中捧珠,奋力向下游行。
小镜妖止住准备说话的韶宁,小声道:“这里是长鱼氏的禁地,如果被发现就完蛋了。”
他轻步走到石门前,韶宁拖着江迢遥,看石门被缓缓推开。
整座石室空荡无比,左右各两盏明灯,一盏明灯旁还是一盏灯,只不过未被点燃,这是移魂盏。
右边明灯灯光映着幽幽水面,想必它就是水镜了。
小镜妖压低声音:“等会你就哭,编造凄惨的身世博取同情,前辈他......哎哟!”
他被一股力扫到石门之外,眼见石门阖上,想叫又怕引来长鱼氏的守卫。
跺了跺脚,小镜妖只能蹲在石门边,替韶宁守门。
他用手拍拍嘴,小声骂它:“都怪你,说前辈坏话被听见了。”
......
韶宁没分出心思去瞧小镜妖的去向,她只觉天旋地转,再回神,她和江迢遥已处于一方镜中天地。
四面都是镜子,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