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合商人的心意，就如他在看到值当的好货之前，绝不会掏出一个子来一样。

　他坐在椅背向后大幅倾斜的木椅子上，等待着年轻人的服务。

　年轻人说：“这是一种具有魔力

的药水，是用乌鸦、黑豹和一种通体漆黑的蛇的胆汁制作的，能把白发变成黑色。只是有一点，因为它的魔力实在太强了，会把牙齿也变得像头发一样黑，怎么刷也不会变白。”

　商人急了：“那怎么行？不能把我的牙齿变黑！”试想无论是谁，一张嘴露出一排黑黑的牙齿都会遭人耻笑，更别提会不会有人愿意和这样可笑的人谈生意了。

　年轻人不紧不慢：“当然，有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只要在使用这种药水之前在嘴里含一口橄榄油就行了。”

　他立刻取来一瓶橄榄油，商人忙不迭地含了一大口，好像慢了一步就保不住洁白的牙齿似的，完全忘了还有转身就走，放弃染发这个选择。

　而这时候，年轻人已经拿出药水在商人的头顶涂抹了。

　南荼和西维尔面面相觑：“你听说过这种药水吗？”她本来不是很相信的，只是年轻人信誓旦旦地又是讲配方又是拿橄榄油，原本的怀疑不自觉的消退了几分。这是魔法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吧？

　西维尔也盯着药水看：“我没听说过。也许阿拉贝拉会知道，她不是很擅长制作魔法药水吗？”

　两个人决定站在一边等，看药水是不是会生效。那药水粘稠极了，有种沥青一样的质感，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彻底干透才能生效，那可得好一会儿了。

　旁边有个摊位在卖烤鸡和烤鸽子，所有的肉都穿在一种烤肉铁叉上，被摊主放在燃烧的木炭上，旋转着烤熟。闻着炭火气和肉香味，在集市中逛了大半天的南荼也饿了。

　这次出门没带位面之门，不方便回饭馆拿食物，南荼干脆在摊位上买了两只烤鸽子，也尝尝这里本地人做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先把一只烤鸽子递给西维尔，另一只她扯了条腿尝尝，鸽子肉质还不错，只是调味的香料放的少，滋味就说不上多出色。

　南荼的嘴巴早就被自己养刁了，慢吞吞地吃着鸽子腿，西维尔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神，食不知味，把整只鸽子连肉带骨头都嚼碎了咽下肚。

　等南荼拿着啃干净的腿骨东张西望，看应该丢到哪里时，才注意到西维尔的手上空无一物。

　她戳了戳西维尔的手臂：“骨头呢？”

　西维尔回神：“什么骨头？哦，我忘了有骨头。”

　“骨头不好吃呀，你怎么都吃下去了，”南荼说，“你是不是觉得等得无聊了，那我们走吧。”

　西维尔说：“等等，你看——结束了。”

　粘稠的药水在商人头上结成了膜，年轻人揪住一角，将整张膜掀开，瞬间露出了一头乌黑油亮的黑发！

　是真的染发药水？！南荼微微睁大眼睛。

　年轻人拿出镜子让商人看，商人其实也从附近路人的惊叹中得到了答案，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精神焕发，满头乌发，好像真的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心里十分满意。

　“诚惠五个银币。”年轻人笑呵呵地说。

　商人吐出满嘴的橄榄油，斤斤计较的本性让他挑剔道：“我是第一次……用这种呸……不知道……持续呸呸……”

　嘴巴里全是油的味道，很不好受不说，一说话还有大量的口水分泌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流，搞得商人十分狼狈，话也说不下去了。

　他只好歇了吹毛求疵的心思，取出五个银币交给了年轻人。

　没有下一个客人来，围观的路人都走了，摊位附近一时只剩下南荼和西维尔。

　年轻人向他们看过来，视线先掠过南荼乌黑的发顶，表情很失望。又看到兜帽下段露出一抹银光的西维尔，眼睛亮了一瞬又熄灭——人家这是天生的。

　最后他看到南荼手里的烤鸽子，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见年轻人盯着那条被他吃了一个腿的鸽子看，南荼就问到：“你想吃这个吗？”

　年轻人点头。

　南荼把鸽子递给他，年轻人狼吞虎咽的吃了，并说：“你们想问什么？”既然不需要染发药水，也没有热闹可看，那必定是有疑惑喽。

　南荼说：“你让他含着一口橄榄油，真的是怕他的牙齿被染发药水染黑吗？”

　附近没有其他人，南荼也不是他的目标客户，年轻人笑嘻嘻道：“当然不是了，含一口橄榄油，等待药水变干的这段时间客人就不会问东问西。等染发结束，嘴巴里全是橄榄油的味道，他急着漱口，也不会讨价还价了。”

　想到刚才商人掏出银币时不甘心的眼神，南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说，这方法还真有效。

　果然不管是哪里的市井中，都能人异士辈出，有看不完的热闹。南荼觉得今天的晨曦节庆典真是有趣极了。

　“还有什么有趣的项目吗？”南荼问参与过许多次晨曦节的西维尔。

　“晚上还有魔法焰火。”

　根据西维尔的描述，虽然叫焰火，但其实是纯魔法产物，通过激发特定的魔法符文石，引导和控制光元素的流动，形成了一种类似烟花的视觉效果。

　这样的焰火既安全又美丽。除了造价昂贵，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就算是晨曦节庆典，这种焰火也不是每次都会出现的。只有在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牛羊肥壮，贸易也十分兴盛的年头，普斯安城才会花重金安排这样一场焰火表演。

　尽管心中已经想象到魔法焰火的瑰丽效果，可在亲眼见到的时候南荼还是深深震撼。

　有一个名叫星光瀑布的魔法焰火，形如其名，是一道璀璨的星光如瀑般从空中倾斜而下，整条瀑布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恍然间如同银河倒挂，壮观无比。

　星光瀑布垂下的那几分钟，整个城市亮如白昼，无论身处在普斯安城哪一个角落，抬头时都能看到这震撼的一幕。

　南荼和西维尔坐在黑斗篷旅馆的屋顶上。

　组成瀑布的星光消散了，这座城市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南荼，手伸出来。”西维尔突然说。

　南荼下意识地照做了。

　西维尔把一个嵌着宝石的吊坠放在南荼手上。

　“送给你。”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南荼低头，看到银色链子上垂着一颗水滴型的黑欧泊，在光线不充足的夜里，宝石的底色浓郁得像透不开的黑，可当焰火升腾起点亮天空的一瞬间，闪烁的虹光变彩霎时铺满了整个宝石蛋面，点点浓艳鲜明色彩的浮现游动在深邃的欧泊石中，又随着烟火的坠落归于沉寂。

　“是你眼睛的颜色。”西维尔认真道。

　南荼抬头和那双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冰蓝色的眼睛对视。天空中渐渐亮起新的焰火，那是极光一样飘逸夭矫的光带，如海如翠，如瑰如虹。

　那耀眼的光亮不仅铺展在天空上，也映在南荼眼里。

　“和现在一模一样。”

　南荼有些恍惚，她曾经送过西维尔一块冰蓝色的晶核，因为觉得与他的眸色十分相衬。西维尔一直记得这件事，并找了一块和南荼瞳色相像的黑欧泊送给她。

　“我那块石头，没有你这块贵重，我也说不好它究竟算不算是块石头，更不必被称作宝石了。”南荼凝视着手里的宝石吊坠，她虽然不懂宝石的鉴定，可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都能呈现出如此华丽剔透的虹彩，这块黑欧泊的品相不必多说了。

　西维尔：“全世界都找不出你第二块送我的石头，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礼物。可是这样的黑欧泊有很多，黑色的宝石很少

，这是我找到的最美、最纯净的一块了。”

　“我说的是世俗意义上的贵重。”南荼强调道：“我送你的石头，在别人看来可能根本不值什么钱，而这块黑欧泊，任何商人都愿意出高价买走。”

　西维尔：“你会把我送你的这条吊坠卖掉吗？”

　南荼不假思索：“当然不会！”

　西维尔夜风里的声音低沉温柔：“那世俗价值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它唯一的价值就只有一个，是我送给你的。”

　极光色的焰火这这一刻如波浪般澎湃涌动，那些华光溢彩落在南荼手里的黑欧泊吊坠上，落在西维尔脖颈上垂落的冰蓝色石头上，也落在两个人的眼睛里。

　她突然不想在此刻说谢谢。

　“我很喜欢。”

第66章 椒盐烤羊排 好精彩啊，南荼从兜里摸出……

　南荼被闹钟的响声从睡梦中惊醒。

　也许昨晚的魔法焰火真的有魔力, 从黑斗篷旅馆的屋顶上下来回到饭馆里后，南荼一晚上都辗转反侧，脑子里乱糟糟的。

　都说异地恋不好谈, 异国恋更不用说, 那异位面恋呢？对了, 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种族。要不要趁着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掐灭这棵萌芽的幼苗？

　这样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南荼在梦里锄了一晚上的草, 春风吹又生，刚锄好的地转眼间就郁郁葱葱，只能从头再来, 最后以南荼气得丢了锄头为结束。

　这一觉睡得像没睡一样，南荼用冷水洗了把脸, 意识终于清楚了点儿，回身看到被她放在桌面上的黑欧泊吊坠，心想还得买个盒子把它装起来。普通盒子安全吗，是不是还得买个保险箱？

　系统幽幽道：【昨天想方设法把我丢下, 原来是为了干这个啊。】

　南荼脸有点红：“闭嘴！”

　系统停顿了几秒, 吞吞吐吐道：【如果,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 我离开了，之前开拓的位面通道也不会关闭的。我会把权限移交给你, 到时候你一样可以各个位面到处跑。更何况……他还是只空间系的银龙, 至少在这个位面, 比我只有五十米的位移能力强多了。】

　南荼拄着脑袋道：“那你走了以后，我要在末世位面开沙漠冒险旅游团，去魔法位面买庄园和酒窖, 到星际位面坐星际飞船，全宇宙乱跑。”

　系统闷不做声。

　“好啦，我会想你的。”南荼想象着系统的实体是只脾气很坏的猫，而她是个脾气更恶劣的人类，总把系统猫逗到炸毛后再顺着毛摸回去。

　系统总有一天要离开这种事，其实南荼隐隐约约有预感。要不系统为什么不是天天催着南荼多营业赚取能量，赚来的能量用来干什么呢，总不能全部用在帮南荼打通位面通道开饭馆上了吧，系统又不是雷锋。

　系统承认自己感动了那么一秒钟，随后又傲娇道：【宿主你每个月只在魔法位面摆摊两天，在星际位面营业快两周把星币花得一干二净，一个子儿都没剩下，这样下去我一辈子都走不了！】

　南荼：“好了好了，我这不正要去摆摊吗。”

　推开旅馆房间门，刚走到旅馆大厅，西维尔神采奕奕地出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南荼。”

　“早上好，”南荼无精打采，“看来我们人类注定是进化不了睡眠的。”

　“我也睡觉的，有时会一觉睡上半年。”西维尔边说边拿出个匣子来，难道南荼前脚刚想给欧泊石吊坠买个盒子，后脚两人就心有灵犀了？

　只听西维尔说：“这个就是放在我那里的巫妖的命匣，上次和你提起的时候你很感兴趣，我就去拿来了。”

　南荼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匣子，表面看上去，这只是个装饰着细碎宝石的木头盒子，其实里面装着一只巫妖完整的灵魂。

　南荼手一抖，匣子摔落在地，这世上可能就少了一只巫妖，被称作会与神明一同永恒的巫妖，就这么简单地被杀死了。

　她立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把命匣仔细看过一遍后，还给了西维尔。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盒子。”

　“不打开看看吗？”

　南荼很警惕：“打开了他会死吗？还是我会受到什么诅咒？”

　西维尔替她打开了：“命匣没那么容易毁坏的。”

　里面有一团似雾似烟的漂浮物，南荼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一丝凉意顺着指尖传递过来。就算收回手后，那种冰冷的温度也久久不散。巫妖的灵魂还存在，但已经不能被称作活着了。

　巫妖的灵魂是薄荷味的。南荼心里不知为什么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下她不仅见过巫妖，还把巫妖命匣拿在手里，触碰过了藏在里面的灵魂，南荼的好奇心得到了充分满足。

　她问道：“这个巫妖把命匣藏到你的宝藏里，骗你给他做保镖，你会报复他吗？”还是说现在这样把他的命匣拿出来到处展示就是一种报复了……？南荼敢说巫妖如果看见现在这一幕，一定会悔恨选中了错误的寄存对象。

　西维尔想了想：“只有命匣是找不到他的身体的。我没法把命匣还给他，也不准备报复什么。不过等他有一天找我拿回命匣，我非得向他收取这么多年的保管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