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嗯嗯。等你断奶再说。”
谢晦:“什么!南扶光你少得意——”
嚷嚷声被“啪”地一下拍在背上的一巴掌拍断,谢允星一把将其拎起,捂着弟弟的嘴,转身问南扶光,杀猪匠怎么从天而降,难道是她的幻觉?
南扶光抿了抿唇,没说话,看着也是尽量克制自己没往高处某个方向看。
“换个问题。”谢允星问,“你给了他结结实实地一大嘴巴子没?光只会哭的话真的我会看不起你。”
“给了。”
“啊?”
南扶光面无表情让她看自己的手——她的手红得吓人,显然刚才那一巴掌是真没一点儿弄虚作假的成分,真真正正的,结结实实的。
谢允星:“……真打啊?”
南扶光抿抿唇,心想这才哪到哪。
……
当云上仙尊蹁跹而至落于那算作是众星拱月的少女剑修身旁,身边的人一下噤声,散开。
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了,南扶光脸上还保持着那种云里雾里完全吃不消应酬场合的放空,她转过头微微扬起下巴看他。
借着身高差,他俯身稍近,拢在道袍中的手伸出,修长的指尖扫过她的耳廓,将一缕乱发别至而后。
人们或许这时才看见,云上仙尊今日道袍制式与颜色甚至布料,虽与「翠鸟之巢」毫无关系,却是作了些匹配的。
人群不自觉安静下来,原本放在鬼鸣鸟身上的注意力也挪到了此时鸟笼下方数人身上——
从天而降的鸟羽与桃花花瓣落在她肩膀上,云上仙尊耐心替她扫开这些落物,而后用平淡但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宣布,待「翠鸟之巢」记名仪式完成,「陨龙秘境」选拔正式举办之前,他将与命定道侣即日完婚。
翻译一下:三日内,我成婚。
人群如遭雷劈,瞬间陷入半刻死寂。
而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尖锐的口哨声和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
远处高台之上,独身而立的男人未免也有些懵逼。
他想到了离家一日当夜回归就发现自己饭盆被拆、不翼而飞的那只开明兽,现在他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了。
他看见被人群簇拥于中央的少女剑修僵硬而迟钝地眨巴着眼,而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隔着层层人群,与温柔注视她的云上仙尊——
她转过头,遥遥地望了他一眼。
“……”
哎。
天塌了。
男人抬手摸摸鼻尖,心道「翠鸟之巢」记名仪式完成?
那这记名仪式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正若有所思应该如何添乱比较合理,此时不经意扭头望向暂时被冷落坐于枝头的鬼鸣鸟,后者似有所感扭过头来,便见前者手指一弹,举起双手。
——接下来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别太过份我都不会干预。
鬼鸣鸟展开羽翼。
鸟笼开了。
第109章 祭品
有时候男人也会想, 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几乎忘记了人类是一种多么有趣的生物。
大多数的时间他们拥有许多奇思妙想的小心思,比如他们时常装作服从且具有集体性,其实那只是为获得一些认可或者利益, 不得不做出来的妥协——
实际上他们的底层行为逻辑根本毫无规律, 也不可捉摸。
正如鬼鸣鸟。
升空的鬼鸣鸟彩色的羽毛在珍珠的折射下拥有前所未有的光彩, 让人信服它曾经是与凤凰肩并肩的存在……
歌声悠扬,一改在笼中那甜蜜沙哑的歌谣,空灵,完全无法模仿。
谁能想到呢?
半旬之前她游走于彩衣戏招揽生意, 嗓音清脆活泼实则不过一缕麻木游走于世间的灵魂, 没有人知道她深夜里有过几次的崩溃或者痛哭;
半旬之后她吞下了海螺里的黑色液体, 义无反顾地心甘情愿沦为半灵兽半人类的融合产物,当时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想活命。
最妙的是, 以上的推测或许都是错误的——
她没有在深夜恸哭, 也不是为了苟活而慌不择路。
她为破碎的家含恨饮下的那一汪黑液。
她为报仇。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坚强。
小小的凡尘界山村,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风雨的家小心翼翼呵护长大的少女,往哪儿培养出的这样倔强又如顽石的生存力呢?
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就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一些本事,无根源的存在,不讲究任何的逻辑,只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 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
他曾经认为这个文明落后到不值得一提,但以身入局后, 他逐渐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规则以及不受控制的走向, 这让他觉得曾经的他错了。
文明是落后或者愚昧这并不重要。
人类比他想象中可爱得多。
……
「翠鸟之巢」记名仪式真的没有顺利进行下去,南扶光眼看着那镌刻了她名字的属于执法者的腰坠即将完成,在递到她手里之前, 被不知道从哪闯出来的一头长得像牛但是有三只充血血红眼睛和一对布满鳞片翅膀的灵兽天降,踩得稀巴烂。
当时她脑子是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唯一仅剩的功能就是煽动睫毛眨巴了下眼睛。
难以相信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荒诞的事。
如果这时候她回过头,或许就能看见在她身后的高台上,手肘搭在护栏、只身倚靠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也觉得很荒谬的轻笑,他笑出气音,双眼微弯。
一切都乱了套。
当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鬼鸣鸟的笼子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打开了,脱离了束缚的那只鸟飞到半空,开始唱歌——
它的歌声不再使人沉溺于美好的事物,当下有许多修为低下的修士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他们回忆起很多鸡毛蒜皮早已忘却的往事,比如三岁的某天早晨起床发现尿了炕……
而此次渊海宗的晚宴更多的是高阶修士,他们并不会轻易被区区灵兽蛊惑,他们意志清醒,在来得及助渊海宗平息这场灵兽逃脱牢笼的混乱之前,他们就意识到有更大的混乱正在诞生。
古生物研究阁的第二道墙之前被云天宗大师姐一脚踩踏,如今还在修复中,雪上加霜的是,现在第三层墙的最里面发生了新的骚动——
第三层墙塌陷了。
曾经关在里面的融合灵兽无论究竟是否成功,或者渊海宗要用来做什么,总之现在它们全都跑了出来。
第一次到古生物阁参观的时候,南扶光曾经听见过从古生物研究阁的内部传来过各式各样灵兽的嘶吼与哀鸣……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击回旋箭,现在精准地插在了渊海宗的膝盖上。
顷刻间,东岸第二大宗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日日。”
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
在被三眼长翼的怪牛一蹄子踩到脸上前,南扶光被人一把捉住腰往后一跃跃出至少三丈远!
拦在她腰间的手臂并不是肌肉勃发类型却意外的有力到她一下子差点被箍得岔气!
好不容易站稳了,她迅速拿开腰间的胳膊,抬头看了眼云上仙尊,此时后者正仰望天空,眉间紧蹙——
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灵兽,正在鬼鸣鸟的歌声中从天上落下来,天空中的境界不断的破碎,裂开金色的裂纹,又在法术的坚持下闪烁着愈合。
就像是下了一场诡异的暴雨。
雨滴的形状大小类别食肉还是食草成谜的各类灵兽。
周围人仰马翻,瓜果与酒水撒了一地,前来赴宴的修士们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兵器应战保命……比较惨的是有些人因为过于相信渊海宗的安保系统,压根没带兵器,修为不够的话,他们只能抱头鼠窜。
“呯嗙”瓷器碎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南扶光弯腰躲过一个被一只浑身长满了蔓藤的木属性灵兽横空砸过来的石凳,抽出了腰间的青光剑——
迈出一步时,脚下的长靴踩在一颗葡萄上,爆出的香甜浆液,让偏硬的长靴底打了个滑。
她不得不伸手一把抓住身边宴几安的胳膊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南扶光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个笑话,比如前不久当她嫌弃「翠鸟之巢」的道袍制式根本不合适打架时,谢允星曾经一脸嫌弃地警告她,任何需要穿着这身漂亮礼袍的场合都不需要她完成劈叉的动作。
现在需要了。
二师妹当真乌鸦嘴。
在感觉到宴几安平静的目光扫过来落在自己头顶时,云天宗大师姐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狼狈与尴尬,她努力站稳自己,松开了宴几安的胳膊,仰头问他:”师父,您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周围兵荒马乱,她在问他方才突然宣布婚期的事,因为实在是如鲠在喉——
放眼三界六道就没人这么办事的,成亲当日通知新娘本人您好您今日成婚?
宴几安有一瞬间的沉默。
很快的他主动挪开了与南扶光的对视。
他抽出腰间那把今日充当配饰的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的羽碎剑,金色剑光凝聚于剑身,持剑之人脚下未移动半分,在很远的地方只听见“撕拉”一声闷响,那举着所有能看见的东西到处乱砸的木属性灵兽已经被从中一分为二,成为两半——
那只灵兽若是划分等阶至少有个金丹初期,因为在场许多修士方才对它犹如铠甲的粗壮藤蔓根本无可奈何。
此时看着它轰然倒下的庞大身躯以及撒溅一地的绿色血液,各宗门修士们面面相觑,回过头看着立于卷起尘烟中刚刚收剑的云上仙尊,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崇拜。
南扶光:“……”
站在宴几安身边,云天宗大师姐只有无尽的无语,她看着前者目视前方坚定的眼神,突然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有的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到无法忽视。
宴几安抿抿唇转过头,严肃对她道:“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