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酷炫中带着暴躁的发言一出,那些@执法部门的人消停了一些。
有人提出质疑——
【你真的是云天宗的人吗?护主子也要稍微看看科普,谁不知道云天宗大师姐是住桃花岭啊!】
【老子是你爹啊:南扶光金丹碎了,现在就是个凡人。没法再扰乱宗门纪律满场子御剑乱串,桃花岭那么高,靠两条腿爬山爬到什么时候?她早就搬到出入更方便的云风崖去了。】
【老子是你爹啊:如果你还想听点更幽默的,那现在告诉你,她搬去云风崖是她师父云上仙尊批的。】
【老子是你爹啊:懂了吗?意思就是这块灵田是云上仙尊送她的。】
【老子是你爹啊:我怕你这个猪脑子只会抬杠不懂联想,我再帮你联想下,意思就是杀猪匠怀里那一大束古罗铃花,云上仙尊出的力都比南扶光本人多一些。】
无论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知情人是谁。
当【杀猪匠怀里那一大束古罗铃花,云上仙尊出的力都比南扶光本人多一些】金句一出,楼内所有人在一顿的【……】刷屏后,剩下的只有【哈哈哈哈】。
那些顶着鹿桑照片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人人叹息大晚上的原本以为看个豪门恩怨消食,没想到看到的是一篇爽文,爽到堵塞多年的毛孔都疏通了,着实妙哉。
……
这个讨论贴果然没有被删,甚至挂在首页挂了很久,并且人们很快发现,他们针对古罗铃花的讨论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次日,南扶光捧着一束大丽虚地花又出现在杀猪匠的摊前。
第三天是冥鹤啼。
第四天是樱羽红枝。
第五天是阔叶红树榕……
到第六天的时候,云风崖前的灵田上长出了一颗惠食果树,苹果大小的果实却是浆果类的,晶莹剔透的挂在树上。
成熟的果子是粉色的,未成熟的是黄色的,果肉柔软,咬破皮只用吸食就会用充足甜蜜的汁水,吃到最后的芯是两片透明的果肉,脆弹口感。
宴几安找到南扶光的时候,她正挎着个果篮坐在树枝上吃果子,汁水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滴,听见下面好似有人在用寡淡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她甩甩手,拨开枝叶伸了个脑袋。
看着树下的人,停顿了一瞬。
“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得四平八稳。
与树下云上仙尊对视上的那一刻,她没来由地想到那日她骑在树上找姻缘牌的一幕……
那日之后,她和宴几安唯一的一次对话就是他新婚前夜,来云风崖将羽碎剑交给她。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也不是刻意的不说话,单纯就是没话可讲——金丹破碎后,南扶光的识海崩塌,成为了一个五灵根,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修道资质凡人。
她再也练不了剑。
所以实际上,她与宴几安的师徒关系也名存实亡,毕竟作为一个天之骄子的剑修,要一个再也无法执剑的徒弟也没什么用。
南扶光对此心知肚明,等着与宴几安解除师徒关系,就像是等着云天宗什么时候将她扫地出门一样,整个人安静又低调。
她也没有再出现在膳食阁之外其他的修炼场所,最多就是出现在剑崖书院给同门讲讲基础理论知识,毕竟虽然她的修为废了,脑子没有废——
但那也是少数情况。
事实上云风崖好像变成了她避世的小小一隅,她缩在里面,刻意不再接触关于修仙入道相关的一切,只做一些过去感兴趣的简单小创造。
种花也成了她的新爱好,毕竟给灵植浇水这种事不需要修为境界,能够稍微给她一些成就感。
然后她每日抱着这些花下山出现在宴歧的面前。
日子过得平和又普通,别人是嘴巴里淡出鸟来,南扶光只觉得自己闲的都快长出翅膀,变成那只鸟的本鸟。
那一日和谢允星说的话大半是真的,她是伶契又不完全是,因为她同时还是云天宗宗门大师姐南扶光,而南扶光前半辈子都在为生灵骨、升修为境界、苦读古籍、钻研剑谱而努力——
尽管现在知道她本为万器母源,压根就不是走修仙入道这条道路的料,就像是园丁不用做饭很好吃,她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件事做任何努力……
可她还是很迷茫。
现在她有一种前方日子有一天算一天的迷茫感,她也不知道作为一把武器她会变成什么样,好像就目前来说,她只能为旧世主的润器做出一些贡献——
那和狗血戏本里只能当炉鼎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作为曾经梦想仗剑天涯的剑修,南扶光其实现在每一天都很难受,看见其他云天宗弟子哪怕是四灵根都能努力修行拼搏一个可能,再看看完全看不见任何可能性的自己……
她如鲠在喉。
但她不说,她只是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就好像只要她不提就不会想起这件事。
可是事情总有意外。
比如见到宴几安,她就无法避免的想到失去的一切,这件事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他的错,但这并不妨碍她不想看见他。
“有什么事?”
南扶光从树上滑下来,放下果篮,她站在宴几安面前微微仰着头,自己都并不知道其实她下意识地蹙着眉,把抗拒写在脸上。
手因为果实的汁水甜腻得粘手,放到过去她只需要一个咒术就能清理干净,但是现在她只能手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会儿要洗手还要去水缸里舀水。
宴几安瞥了她有些僵硬的肩膀,抬了抬手指便将她手上的脏污弄干净了。
“新弟子入门御剑修行,”他平淡道,“你去一下。”
“什么?您又有新的徒弟了?”
“不。只是谢从觉得云天宗正经剑修弟子只有你和鹿桑两人不太合理,剩下的几乎都是散修……从别的宗门请来了剑修坐阁,剑修一门扩招门徒。”
他解释的清楚,南扶光却有些走神。
日子过得可真快。
上一次去青云崖教人学习御剑飞行还是鹿桑来的时候。
那时候南扶光抱着胳膊和无幽以及谢允星在旁边冷眼旁观,白炙还在犯贱,云天宗日常鸡飞狗跳,还是小师妹的鹿桑学个御剑都磕磕绊绊。
现在云天宗大师姐识海崩塌成了废人,白炙死了,谢允星去过鬼门关走了一遭,鹿桑成为了化仙期大能……
好像时间滚滚,唯一不受侵扰的只有无幽一人。
垂着眼,南扶光闻言,懒得想措辞,直接拒绝:“我不去。”
宴几安没说话,安静地望着她。
“让鹿桑去。顺便纠正一下,如今云天宗可不是只有两名剑修弟子,是只鹿桑一人,我一个剑都提不起来的,算什么剑修?”
宴几安闻言,下意识跟着蹙眉:“别这样说。”
南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然怎么说?我连爬上青云崖都费劲。”
有时候其实南扶光觉得自己也是挺不公平的——
上辈子二话不说给这条龙捅了一剑。
这辈子说是来还债,但说到底,她的鲜花给了宴歧,所有的怨念和不满都留给了宴几安。
算他倒霉。
抿了抿唇,她脚底搓了搓地面,有些烦躁也想不明白她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知道她心情不好为什么非要来她跟前找不痛快?
“去一趟。”宴几安语气依旧淡淡,用句倒是斩钉截铁,“听他们说你已经数日未到剑崖书院去了,青云崖也不去,就缩在这地方伺候你那些花草。”
“看我不顺眼我可以搬回那杀猪的家旁边那个院子里。”
“日日。”
“别叫我,我都不知道您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还亲自来请我去——当年鹿桑学御剑您还是请桃桃跑腿通知我去呢,今儿个是怎么了?那新入门弟子里有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我只是。”云上仙尊的目光飘了下,之后短暂的挪开了,“只是许多天未与你说话了。”
南扶光大脑空白了下。
想到那日结契仪式上,从宗门大殿内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那一瞬间那真的有种站着被人生吞活剥的毛骨悚然感。
于是过了片刻,她面无表情道:“已婚人士说话注意点,你不要脸我还要。”
……
南扶光也想不到这辈子还有轮到她粗暴赶走宴几安的时候。
当她拿起双面镜跟宴歧抱怨这件事的时候,对方的态度也叫她火冒三丈:“可以去啊,为什么不去?”
握着双面镜边缘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缩卷了下,今日也算作是某个她不愿提议的话题频繁被提出来,她悲哀自己穷尽前半生百来年也没找到一个会看人眼色的男人。
“耳朵长毛了吗,没听见他让我去教导新入门弟子御剑飞行?”南扶光稍微提高了嗓音,“谁啊,我吗?”
双面镜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大概是男人把杀猪刀递给了另外一个人——
那声音很熟悉一听就是吾穷,她很不满的问:“为什么是我?”
宴歧说后面排了那么多客人没看见吗难道让他们回家?
吾穷道:“那你就继续卖啊。”
宴歧说双面镜里吼得那么大声没听见吗难道就让她生气?
吾穷道:“不是你自己惹的吗?”
宴歧说对啊所以现在杀猪刀交给你我去哄她有什么问题,刀拿好别给我摔坏了。
吾穷道:“你怎么可以让女孩子握杀猪刀?”
宴歧说那你现在变回男人好了反正在我看来没区别。
一顿商讨后,双面镜被重新拿了起来,男人那张脸出现在双面镜中,依然是过去那般垂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无奈。
“我不是很清楚你最近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一辈子躲在云风崖那一亩三分地,变着法子种不同的花,抱着花等我收摊,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有些期待……”
南扶光扁了扁嘴。
那边的人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道:“可你现在看上去比我还委屈,明明你才是提高嗓门吼人的那个。”
南扶光握着双面镜的力道,像是要把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