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了。”她厌倦道, “看好你的黄毛司机,他现在也能看到那棵树了,你就不怕他逢魔,开着车带着你去撞树?”
“这就是你把你那个小助理带上的原因?”
“她今天试图在淘宝下单三千四百公斤的营养土,你猜她是准备种树, 还是准备用来埋我?”
“……”
这也是南扶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同样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看到树,受到了树的精神污染, 但她只是看见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能会被吓疯。
也确实被吓得够呛。
但她没有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 至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对此有所疑问,并且跟宴歧说了——
部分小说的角色死于不张嘴自己瞎捉摸,所以在面对知情人的情况下, 她选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要问宴歧,为什么。
男人闻言脸上却出现了瞬间的……赞叹?
南扶光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甚至下意识地垫了垫脚,微微眯起眼试图去看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
宴歧:“所谓精神污染,是以让人们心中生出对于那棵树的狂热崇拜与敬畏,甚至迷恋的心,以此为基础发展的精神侵占。”
南扶光:“啊啊?”
宴歧抬了抬下巴:“你不一样。”
南扶光:“哪不一样了?”
宴歧:“你心中有了绝对的信仰……和已经在狂热迷恋的存在。”
他加重了“狂热迷恋”四个字。
南扶光当然没听懂,但只是觉得自己在眼前这位的嘴巴里描述得好似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不好意思?我正在疯狂迷恋着谁?”
男人只是微笑。
她张了张嘴正想反驳他,表示自己是有组织无信仰人群,若说她信什么,她信五星红旗在东方升起,在她心中飘扬。
尚未来得及嫌弃的让他闭嘴,又听见男人似是而非地叹息:“本来以你的狂热迷恋,眼中融不进一粒沙砾,你应该连那棵树都不应该看得到的。”
南扶光:“?”
宴歧唇角勾了勾,而后无语地垂落下去。
“是宴几安的错。”
“什么?”
“当然你也有错,你不该让他亲你,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能让展现给你看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
南扶光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胸口,休闲服下是被掩饰得很好、手感也很好的结实胸肌,拍上去“咚咚”作响,货真价实。
“他来了。”宴歧说。
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说鬼,宴几安果真在他语落的同一时间踏入了会场,此时此刻正站在门边,远远的望着南扶光。
在南扶光下意转过头去时,识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接触,南扶光挪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上什么开始对这个人感到抗拒,或许她潜意识真的信了宴歧的鬼话,把一切的错归咎于一个无辜的路人。
——也不算完全毫无逻辑。
毕竟混乱是从她看到沙陀裂空树开始的。
而她确实是在宴几安吻她之后看到沙陀裂空树。
“宴几安说,你才是我事业上的伥鬼,你会害我永远不能在《星月夜》上得到沙陀裂空树的蛛丝马迹。”
“他脑子不好。”宴歧淡道,“但倒是没撒谎。”
“那你为什么要注资这个项目呢?”
“与其逃避,不如面对。避而不谈不是我的风格,亲手破坏更有效率。”
“你不是天使,你是魔鬼。”
“是吗?那现在你看见那棵树了,你觉得自己的事业突飞猛进了吗?”
“……”
“你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你在考虑接下来换个研究项目。”
“闭嘴。”
短暂的对话后,那种叫人窒息的不安褪去了一些。
当南扶光感觉自己能够稍微正常呼吸,她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
今日份的世界联合密码与符号考古组织气氛低迷,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在情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会长死于非命,现在大家群龙无首。
南扶光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除了会长之外所有人到齐,副会长提议大家举杯致敬,集体默哀——
昨日的晚宴上,南扶光没有看见副会长,他是个正常人,只是拥有过分多的慈悲与怜悯。
举杯的时候,南扶光缩在角落里只是默默地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并没有举起手中的杯子。
小助理在旁边担忧的喊她的名字,大概是害怕她们被双双扫地出门,然而南扶光没有理她,直到室内的灯光重新变得明亮,所有默哀中的人重新抬起头。
副会长从讲台上下来,挨个拥抱这个组织的每一个人,到南扶光面前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抱歉,南小姐马上就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南扶光的面前,在她握住副会长的手之前,宴歧抢先替她握住了面前的人伸过来的手。
“现在正是我占有欲旺盛的时候呢!”
一只手端着红酒杯的男人笑容无懈可击,那薄唇温文尔雅地吐出令人费解、从各方面解读都很像狗叫的句子。
在副会长费解的微笑与投来的困惑视线中,南扶光感到颜面尽失,但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去说明这件事。
她只能端着杯子像雕像一样站在宴歧的身后,心想这场研讨会什么时候结束来着?
打发走了副会长,南扶光正欲发难,这时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问她:“你那个小助理上哪去了?”
南扶光一想,好像从默哀开始身边就安静下去,没有来自年轻人的聒噪。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放下酒杯转身去找小助理。
宴歧始终跟在她的身后,在南扶光试图推开面前挡着的人之前率先一步伸手挡开,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一个范围内——
直到他们在茶歇间找到了小助理。
阴暗的角落中,年轻的少女背对着门,面朝着墙,一动不动,几乎就要融入黑暗中。
南扶光长吁出一口气,上前捉住小助理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问她在做什么。
一眼对视上无神的双眼,她心中“咯噔”一下,想到早上这孩子下单那三千四百公斤营养土时的模样,但很快她意识到情况比那更严重。
她嗅到了血腥味。
低头一看,发现小助理不知道何时捞起了袖子,在她另一只手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裁纸刀,鲜血从她的胳膊滴落,手臂上狰狞全部都是一条条刚刚划开的伤口。
“老师,您看……那棵树在我手上伸长,它即将教会我读懂宇宙的公式。”
粘稠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南扶光的掌心,她无法抑制的发出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
……
叫救护车不如自己开车送人去医院来的快。
在下楼的时候宴歧拿出手机开导航,南扶光怀抱着个泡在血里的小姑娘,脸色比小姑娘本人更加难看。
“哪个医院最近?”宴歧转头问身后的随行工作人员。
“我怎么知道?”南扶光不耐烦的用中文回答,“你百度下纽约人民医院?”
好歹一电梯的人没几个听得懂中文的,这时候更没有人嘲笑这个经典地狱笑话,出了电梯小助理就落回到了宴歧手中。
那么大一个宴总,也不在意那噼里啪啦往下掉的血弄脏了他身上虽然不是正转,但也很贵的休闲服,打横抱着神志不清的小助理往外走的同时,把手机扔给南扶光让她call小黄毛开车到门口来接。
南扶光打开手机通讯录,发现里面就记了她的手机号,另一个备注「黄毛」,她拨通了电话,结果没人接。
他们只能转头往停车场走,且脚步越来越快。
原本身边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最后能跟上的只有组织的副会长,白发苍苍的老头倒是伸手矫健,一脸担忧地跟到了停车场——
倒不是他多善良。
只是这是他交接主持世界联合密码与符号考古组织主要工作的第一天,有成员的随行人员在会场现场精神失常至有流血事件,他不可能不操心。
一路跟着来到停车场,因为是特殊停车场一共没停几辆车,宴歧的那辆宾利就在车位上,南扶光远远就听见了小黄毛的手机铃声在响。
只是无人接听。
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那《BloodyMarry》的旋律显得特别奇怪、扭曲,寒风似乎从四面八风吹入,吹过了脖子,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出门匆忙忘了外套。
宴歧往车方向走了两步,只是瞥了一眼前挡风玻璃,目光一凝,他停下脚,然后转身把怀中抱着的小助理还给南扶光——
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错身挡住了南扶光的视线。
小助理因为失血而低温的身体落入怀中,南扶光懵逼一转头,就听见身前那人叹息着再次挡住她:“别看。”
但南扶光是南扶光。
南扶光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
当宴歧拉开车门的时候,她就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卷到了车门边,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味道——这是她这辈子都没闻到过的味道——不是单纯的血腥味,血腥味里还混杂着车子的皮革气,除此之外还有土腥,或者比血腥更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热烘烘的气息钻入鼻粘膜。
早上快乐递给她焦糖玛奇朵的少年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握着一把长长的匕首,他低着头,正拼命的用另一只手试图拉开自己被割开的胸膛,里面的肠子已经顺着血液哗啦啦流淌了一地,挂在他的大腿上……
他还活着。
车门被拉开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抬头冲所有人微笑:“我的肠子有些痒,我就想挠一挠……放心,我没事,因为我的肠子变成了树根,他们吸收了我的脂肪作为养分,现在活得很好,又能长高一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