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从荒古而来的巨龙，在地底关押万年后终于重见天日，闷声咆哮，钝钝地回响在鲛族耳边。
明明不算惊天动地的龙吼，带来的龙威震慑，却让所有鲛人身体一沉，鲛尾下落三分，神识都恍惚了几息。
鹿鸣和乔林就在此时，冲到了鲛人们面前。
鹿鸣的剑光凛冽中还带有一丝暖意，似是从冬原上吹来初春的第一缕风，温柔，缠绵，只为隐藏料峭杀机。
一剑挥出，三个鲛族脑袋落地。
鹿晴引动木灵力催化出数条藤蔓，飞快将三具尸首收起。
而乔林的攻击则更暴烈些，他与乔柏同为火灵根，修炼的却是与《紫气烈焰诀》截然不同的强攻功法《十方天火诀》。
以火灵力转化而来的火光，在他双手中像是岩浆一样出现，飞快在抵挡海水的灵力罩内将落未落，逐渐凝出两把赤色弯刀。
弯刀带着汹涌灵力挥出，刚从失神中缓过来的鲛人，离乔林最近的两个只觉浑身皮肉剧痛，尖叫出声，在脑袋落入海中的片刻，戛然而止。
乔柏虽然说自己只负责防守和困人，看他也没闲着，那三个负责警戒的鲛人已经被他打晕，关在了四象困阵内。
宝轩飞快去追鹿珠，见鹿晴忙不过来，乔柏也手脚利落地为弟弟收起他杀的鲛人尸首。
几息时间，鹿珠都还没到殷笙他们身前，第一次合作的小团队顺利杀掉五个鲛人。
其他鲛人反应过来，厉啸出声：“目标出现！是天剑宗弟子和灵医谷弟子！杀了他们！”
选择跟着殷笙留在这里伏击鹿珠，不管乐意与否，鲛人们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了。
尤其是身上有剑天赚的鲛人，他们给同族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再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身为修士，对于生死危机是有直觉的。
他们最直白地感知到，不想死就要拼命。
在有鲛人喊出声后，所有鲛人都反应过来，立刻以数量的优势将鹿鸣他们包围，招招带着杀气。
海水剧烈翻涌中，分不清是谁的血，染红了这片海域。
*
鹿珠也冲到了殷笙他们埋伏的地方，并没有靠近，她早已变成银光闪闪的鲛人。
原本在眉心非常明显的银色花骨朵，只剩一个淡淡的金色花蕊，隐隐在她眉心闪烁。
鹿珠将妖元运于喉间，在海水之中，尖锐声音都被水流淹没，无声的音波飞速漾开，出现在殷笙和十几个鲛人耳中。
“啊——”另外十三个鲛人都捂着耳朵惨叫起来，指间隐约还能看到血迹。
殷笙出于金丹大圆满的神识，在冥冥之中感觉到危机的片刻，立刻就激活了银姜身上最厉害的护身法宝，将神魂也一同护住，抵御住了鹿珠的尖啸。
她面上神色挣扎扭曲，时而似哭似笑，下一刻又是深沉恨意，眸底还隐藏着悲哀，她已经疯了。
所以殷笙毫不隐藏自己的踪迹，直接燃烧神魂从海底冲出，扔出银姜的三戟叉，大笑着吐出一个字——
“爆！”
鹿珠眼皮子一跳，立刻甩动鲛尾离开原本站的地方。
“轰！”的一声巨响，法宝自爆后的巨大冲击波，撞到鹿珠身上，将她直接撞翻出去老远。
因为提前有所防备，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被攻击到的胸口隐隐作痛，让她直接愣住。
并非因为这攻击太突然。
在去西境寻宝的路上，鹿鸣和乔柏一直在有意识地锻炼她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能力。
如今鹿珠属于鲛人的强悍愈发明显，只剩战斗意识跟不上，才会在追踪殷笙的时候那么费力。
这会儿，即便面前正对她攻击的银鲛与殷笙长得不一样，甚至性别都不一样，她却从对方那份疯狂中准确判断了出来——
“殷笙！”
鹿珠眼神冷冽盯住殷笙漫上淡淡猩红的眸子，“你没死！”
她心下略有点懊恼，都怪她，第一次燃烧神魂还被揍得够呛，实在是太疼了，疼到她脑子都不好用了。
明明师尊教过她，对敌不只是要杀人，第一时间就要确认神魂还在不在，绝不能给对方一丝逃跑的机会。
殷笙恶狠狠笑着，面容疯狂冲到鹿珠身前，继续往外扔法宝，在鹿珠身周一个个爆开。
被鲛吟九天攻击到的鲛人们，服下养神魂的丹药后，也抓紧时间包围过来。
鹿珠不再是先前的战斗小白，她在海中比这些天生的鲛人还要灵敏，带着银白光泽的尾巴轻轻晃动，飞速避开鲛人们的攻击。
她咬牙将全部妖元都引入血脉天赋中，再次怒喝——
“鲛吟九天！”
鲛人们大惊失色躲开，这样的大招还能放第二次，那岂不是要燃烧神魂？
一上来就打得这样拼命，有必要吗？
鹿珠用行动告诉他们，确实没有必要。
就跟打架非要喊出自己的大招一样，还不让鲛装个逼了吗？
在鲛人们躲开的时候，鹿珠手中出现黑红色的锋利灵剑，正是龙鳞剑，其上正带着强大的气势，以光速出现在殷笙面前。
殷笙原本正准备抵挡鲛吟九天后，继续自爆法宝。
没想到鹿珠只是虚晃一招，攻击全都在剑上，一时躲避不及，从腰侧到鲛尾都被劈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淡紫色的鲛血在水中迅速散开。
殷笙冷笑，“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可惜你能抵挡我的鲛毒，你的同伴们能抵挡吗？”
鹿珠浑不在意，“怕什么，你们所有鲛的血我们都放过了，解药不知道炼制了多少，就算你们血都放光，也管够。”
殷笙：“……”艹，她又忘了，自己现在只是夺舍了一个废物。
见殷笙气得脸色铁青，鹿珠依旧漫不经心地嘲笑她。
“倒是你，终于实现自己变成男鲛的愿望了，可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纳妾，媳妇你都别想娶。”
讥讽对方的功夫，鹿珠手上龙鳞剑挽起诡谲剑花，在血色的遮挡中朝殷笙刺过去。
这是哥哥教她的剑法，剑走偏锋，攻击力不算强，换来了速度和隐秘性，让人挡无可挡。
殷笙很快被自己身上出现的伤痕惊醒，再次冷静下来，但眸底的疯狂神色不减。
她笑得格外诡异，“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能让你陪我一起受折磨，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说完话，她不再出声，只是继续自爆法宝。
凭着曾经的经验，她也出现在鹿珠即将躲避的地方，攻击招招冲着鹿珠的死穴去。
鹿珠冷笑了声，不管殷笙掏过来的爪子，甚至不管其他攻击过来的鲛人，由着殷笙的鲛爪刺入她体内。
在他们都围攻过来的瞬间，鹿珠高喊：“宝轩！！！”
以隐匿斗篷藏在一旁的宝轩，立刻扔出一个阵盘，是乔柏给他的四象困阵。
阵法在被扔出的时候就已经激活，宝轩直接将阵眼放在了自己身上。
连同殷笙在内，十四个鲛人都被困在阵内。
哪怕只是二品阵法，他在阵外，他不死，阵一时半会儿就破不了。
只需要这一会儿工夫就够，鹿珠得意笑了笑，深吸口气，再次燃烧神魂，转化来的全部妖元都真切运在喉咙上——
“啊~~~”轻飘飘的声音出现在十四个鲛人耳中。
下一刻，属于鲛吟九天的强大音攻轰然落在他们灵府内。
除了殷笙，其他鲛族连叫都没机会叫出声，直接翻着白眼落地，再无动静。
鹿珠咽下到了嗓子眼的血，利用燃烧神魂的余威激发金鲛血脉，强行压制住殷笙片刻。
龙鳞剑这一次光明正大，气势如虹地从殷笙头顶干脆落下。
“噗——”一口血喷在鹿珠身前，殷笙瞳孔猛地散开，“你……使诈……”
上次因为太匆忙，鹿珠并没有什么杀人的感觉，这才是鹿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
说实话，报仇雪恨，爽，剑刺入血肉中，有点恶心。
鹿珠在血色中努力忍着想吐的冲动，露出属于逼王的微笑，“这都是跟你学的，谢谢啊！”
“噗——”殷笙眼神挣扎着露出恨意，怒气，还有解脱，一口血故意朝着鹿珠吐过去。
鹿珠利落避开，殷笙的神魂脱离银姜身体，几乎被一剑劈碎只剩淡淡银白雾气的残魂，依然笑得得意。
即将消散，殷笙的声音模糊至极：“就算你杀……杀了我，你也要，要与我……做伴，值了。”
还有主人在，所有人都得死！
他们一定会留在秘境中，陪她永不超生！
说完这句话，殷笙的残魂瞬间散开，彻底死干净了。
鹿珠神魂疼得厉害，没太听清楚殷笙的遗言，只听到做伴俩字，她蹙起眉，狠狠呸了好几口才将鲛人尸首都收起来。
*
收起阵盘，鹿珠赶紧带着宝轩往回赶，怕哥哥他们出问题。
但事实证明，比起攻击力，鹿鸣和乔林都甩她不知道几条街。
等鹿珠到的时候，只剩九个鲛族被绑起来扔在四象困阵内，其他鲛族都已被当垃圾收走了。
几个人已经升上海面，放出了灵舟等鹿珠回来。
鹿鸣和乔林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但脸色白得厉害。
乔柏也差不多，三人盘膝在灵舟上打坐，鹿晴托着腮在一旁替他们护法。
哦，还有个自始至终都缩着脑袋，只敢偷偷给大家打气的小乌龟。
对付三十几个鲛人，他们再厉害也得拼命，灵力消耗太狠了，连根基都隐隐不稳。
见鹿珠被宝轩扶着回来，小乌龟忙不迭跑到她肩膀上，将留影石还给她。
“主人辛苦了，主人疼不疼？主人龟给你吹吹……”
鹿珠收起留影石，摸了摸小乌龟的脑袋，刚到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
她鼓着小脸靠在鹿晴身上，小声问她，“你们怎么不等我呀？等等我还能施展一次鲛吟九天，大家也不用这么惨。”
宝轩撇了撇嘴，刚才是谁在他识海里嗷嗷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