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珠悲从中来，下一刻哭得更大声了，这要不是天运反噬，她全身炼出鲛油来给小乌龟当灯点！
也许是被她哭泣的声音实在是吵得头疼，虚空中传来一声熟悉且略无奈的温和声音。
“别哭了。”
虚怀？
鹿珠心下一惊，下意识看了眼还在云煞他们面前的虚怀，警惕四望。
“别装神弄鬼，出来！”
虚怀的身影从鹿珠所在的虚无之中出现，但与他现在一身黑衣，眼角带红色彼岸花纹的模样不同，依然一袭水蓝法衣，更像鹿珠曾经在鲛人海见过的那位老者。
他含笑问鹿珠：“你可知，月流浆为何珍贵？”
鹿珠也仍然跟在鲛人海那次一样，好奇虚怀怎么会同时在两处，但她又不想跟这人说话，她比讨厌原本的天道宗弟子，更讨厌虚怀。
她暗暗猜测，难不成是神魂化身？
还是法相虚影？毕竟这人也是道体。
虚怀倒也不用她回答，自顾温和解释，“月流浆，非月华，只是利用月华的力量，净化了帝流浆和九大可肉白骨活死人的仙植，融合而成。”
“鲛人海用的月流浆，不过是老道用炼坏的玩意儿糊弄他们的，当年喂你喝下的，才是真正的极品帝流浆。”
鹿珠心下一动，难不成……她没死，只是神魂离体？
不对啊，若神魂离体，云煞和小乌龟一开始不会是那个表现。
她还没来到虚空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生机已断。
虚怀为她解惑，“你确实死了，但也因此，得天运善果，暂时灵光不灭，只需静待你体内的月流浆，融合鬼心莲后，便可令你与混沌兽一样回溯时光重生。”
小乌龟就是感觉到主人没真的死，才有心思惦记先把主人钱花了。
虚怀没说，到时候，鹿珠就不用再从混血鲛崽做起了。
她会拥有更完美的鲛体，这就当作是个惊喜，留给这小娃儿自己发现吧。
鹿珠心里松了口气，没死就好，大不了从崽再来，云煞才两百多岁就快化神了，等得起。
但她并不感谢虚怀，只俏脸冷然，“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是邪修了，对吧？”
虚怀点头，他从未仔细跟人解释过，这会儿却有了多说说的兴致。
“万年前，我便推衍出云真界的末路，我想尽了办法，以寿元妄图改变天机，以天材地宝为弟子催生道体，甚至用禁阵觉醒宝相天赋，生出法相，想冲破束缚飞升上界求助……都失败了。”
虚怀脸上的笑意落下，“除了成魔，我已没有其他办法，但那时，我尚不知界主为魔族，才选择去寻血凛残魂。”
殷蔺在浮空岛猜得对，殷笙得到的那个令牌，是他扔在雾舀秘境滋养子蛊的，那里本就是天道宗的秘境。
鹿珠面色更冷，暗自提起妖元，随时准备动手。
她大声道：“杀万人救一界，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错了！那些天道宗弟子也是云真界生灵，他们与你要救的云真界生灵没有不同！”
虚怀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就能决定其他云真界生灵的生死，如果要杀光云真界生灵才能救下云真界，他也绝不会犹豫。
若真出现最坏的情况，只剩个空界，有什么意义？
诚然她不喜欢天道宗，可身为与他们一样的修士，若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还修的哪门子仙！
虚怀苦笑，只温和点头，“是，杀掉他们，发现星象仍未有所变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接着他话音一转，“此非你该关心之事，就像鹿家家风一样，我做过什么，我自会承担该付出的代价，你先管好你自己。”
他付出再多代价，那些修士也活不过来了。
鹿珠气得想直接杀过去，若不是这个老道，她能凉吗？
只剩个元婴了，她除了自爆跟虚怀同归于尽，其他还能怎么管好自己！
反正她是没办法把一切抛之脑后，干坐着等元婴归位，静待重生。
虚怀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你就没发现，自己现在与元婴有何不同？”
鹿珠身为天剑宗弟子，虽然没剑修那么厉害，但剑修的莽她青出于蓝。
懒得费心思多琢磨，鹿珠牙一咬，眼一闭，以妖元飞快朝手心划下去。
有没有不同，疼痛感知最清楚。
灵府是修士神魂所在，若身殒，元婴等于是修士的第二个神魂，夺舍或转世重修都可，与神魂无二。
切割神魂太疼，鹿珠对自己下不去手，动作挺狠，但落到掌心，也就划了个小口子，就已经紧紧皱着小脸，做好了剧烈疼痛的准备。
谁知，只像是被针尖轻轻刺了下似的，她疑惑睁开眼，看到掌心的血痕，愣住了。
神魂怎么可能有血，只有肉身才会出血，可她不是还凉着，被云煞收入升级储物戒了吗？
除非……鹿珠心下一动，是宝相！
对，她刚度过鸿蒙雷劫，那时候她就感觉，似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只是因为被雷劈多了，实在是有心无力，最终才仍然为法相出现。
以前，鹿珠其实搞不太清楚宝相和法相的区别。
法相凝实后，看起来与真人无异，实则如同她的第二个元婴一样，就算变得巨大，净化领域威力翻倍增长，也不会跟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样。
现在，她突然懂了。
宝相等于第二个真正的她，法相只是宝相的投射。
有宝相在，就算肉身死掉，她也还活着！
她心念一动，净化领域便再次覆上她的身体，威力比起法相竟然还要巨大许多倍。
她甚至感觉，哪怕她才元婴大圆满，却一击就能将虚怀一身邪功净化为虚无。
只是，还来不及生起牛逼的底气，鹿珠就嗷一嗓子趴了。
脑袋差点碰到虚怀的法靴，整个崽又虚又疼，爬不起来，懵逼到极致。
这有两息吗？
咋，一招秒大帝，奈何只能出半招？
这不逗她玩儿嘛！
虚怀礼貌后退几步，盘膝坐下，“宝相在上界，是仙魔和神冢之争的底气，若能大成，哪怕只有合体修为的宝相，也能轻易斩杀仙人。”
“但宝相只是修士的半身，你不能掌控宝相，是因为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天赋。”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虚怀没心思跟鹿珠多说。
“这里是我领悟的星辰领域，你可在此静静感悟，等你能掌控宝相之威，自能破开此界回到你的来处。”
鹿珠人爬不起来，气势还在，艰难抬起头看虚怀，“你还没说你的目的，因果我还你，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虚宸也曾在邪修墓冢禁地中救过她，为着这份再还不清的因果，还有与邪修的天然对立，有机会，她仍旧会杀了虚怀。
虚怀面色淡然，“我杀你一次，也予你重生机缘，因果已了，至于星辰领域……等你能离开此地，自会清楚该如何还清因果。”
说罢，他直接消失在漫天星空之中。
鹿珠这才啪叽一下，脸贴地大喘气。
刚才撑起那点子净化力量，让她像是被榨干力气的鱼，直接甩到岸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才在敌人面前保住了气势。
眼下，她只能慢慢吸收这领域内的邪煞气，来恢复妖元。
说起来，真机阁血脉确实了不起，在领域中，她依然能以上帝视角，看到死域中发生的事情，甚至比在死域时看得还清楚。
*
云煞止住坠魔的迹象，最失望的是火魔。
就差一点点。
原本云煞心志坚定，他无机会可寻，只要云煞身上能出现一点魔气，他就能顺势给云煞种下魔种。
以云煞万恶之源的本事，等到了魔域，绝对能有大作为。
只云煞一人，就能让火魔不虚此行。
岂料被个巴掌大的小乌龟给坏了好事。
火魔心下生怒，随手一挥，一根漆黑骨矛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出现在小乌龟面前，想杀掉这个碍事的黑鳌。
云煞反应速度没火魔快，可他混沌法则和无序天赋结合，也不容小觑，瞬间以领域笼罩小乌龟，那骨矛突然颤抖着化成了混沌迷雾。
但这一击也没那么好接，云煞暗自咽下到了嗓子眼的血，立刻将吓懵的小乌龟送入轮回秘境。
而后云煞立刻在剑听和剑离他们的守护下，盘膝坐下，咽下几颗丹药恢复。
其实云煞不怕死，甚至他若死掉，会成为令所有人都忌惮的存在，火魔和虚怀之危，就不再是最大的威胁。
但他没信心到时候能控制自己，不伤害云真界生灵。
而且他家小道侣说，不想他成为万恶之源，他不能再让鹿珠生气了。
虚怀伸手一拂，将想以丹毒偷袭的鹿晴，还有其他孜孜不倦想杀他的小家伙们击落，落到了剑听他们身边。
剑听赶紧将小崽子们捆了扔在云煞身边，想让云煞将他们收入轮回秘境。
但鹿晴和宝轩他们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乔柏和鹿鸣还有陈菁和乔林也都不肯进去，红肿着眼眶目露哀求，非要在外面。
云煞无奈，他从不是一个会强硬对待小家伙们的，只能让他们在外面，毕竟现在五宗太缺人了。
虚怀也没理会火魔的动作，只以响彻天地的声音在死域内道——
“五域大比结束，五宗弟子速速归来，论个输赢。”
火魔抱着胳膊冷笑，同样召唤自己在死域内留下的魔仆——
“听见了吗？所有魔仆都到本君身边来，让本君看看你们的本事！”
一人一魔声音落下，混沌迷雾瞬间翻涌得更加剧烈起来，偌大的死域之中，分布在各处的修士和魔仆们，都行动了起来。
半月后，鹿珠已经能坐起身，闭目凝神努力感悟，好能尽快掌控宝相。
剑茗带领着在迷雾中寻到的各宗弟子，还有无数令人眼熟或陌生的魔仆，前后脚到达这处营地。
剑听甚至看到了老熟人，“司南季？你不是死在剑茗师姐剑下了吗？”
那个曾经大闹古丹方拍卖会的紫衣邪修，原本还称得上俊美的脸庞，变得更加诡异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