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意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般,费力的爬起身,喃喃道:“她说过她喜欢我的,她说过……她最喜欢我。”
他说着,摇摇晃晃的,便要从九雾离开之处追随而去。
眼看着他已是强弩之末,被封了灵力,又重伤至此,能清醒着,已是强撑,更别提要追上那魔力强大的女子。
“少主,得罪了。”紫衣抬手,一道灵晕没入玄意识海。
谨卓不忍的侧开脸,并未阻止。
他们的少主,是仙门的未来,他不可无所顾忌的深爱一个魔女,更不能,爱到如此…卑微到尘埃里。
他可是他们的少主啊,是无数修士所仰望的存在,短短两月不见,怎会变得这般狼狈不堪,又陌生…
玄意缓缓倒下,他费力的想睁开眼睛,终是无果。
他不知,一个人的爱意怎能消散的如此之快,她将他囚禁,日夜与他纠缠。
为何,他爱上了囚困他的狂徒,她却不爱了。
她怎么可以,不爱我……
眼尾一滴泪珠,混杂着喷洒在脸颊上的鲜血,一同落下。
……
“宿主,我怎么感觉男主真的不太对。”
九雾捂着胸口,抑制住喉间的血腥。
“剧情的结局会被改变吗?”
系统沉默半响:“不会。”
“就像……纵使我把女主扔进无尽之河,她也没死一样。”九雾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宿主怎么知道……”女主没死。
系统早已探察到女主生命值还在,它没有与九雾说,就是怕九雾会赶紧杀绝。
女主是书中主角,生来带着气运,宿主这个反派女配与她作对,注定要吃亏的。
九雾冷笑一声:“你也说了啊,她是女主,我是反派女配,在剧情里我带人围杀于她,将她逼迫到那般死局,她都能安然无恙,只不过一个坠崖,又怎会没有变故。”
当日,九雾想杀幻妖,是真的。
但幻妖死不死,她并不在意,只要她不再出现在她眼前碍眼,她还不至于如书中一般,死缠不休针对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女子。
“剧情不会被改变,所以,我还是注定被放弃的那一个。”
九雾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而后自嘲的笑道:“你看,我只不过与他睡上一觉,便痛得生不如死。”
方才,她差点就要对他生出恻隐了。
毕竟爱了他那么多年,就算已然清楚他与她记忆中的人不同,看到他难过,也难免会心痛。
可谁又能来救救她呢?
现下他是被她驯服的狗,眉眼皆是她。
可几十年前,他亦是最疼爱她的大哥哥。
还不是说变,就变了。
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如那时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又把她丢弃。
她再也经受不住,也不想再重复一遍往日的不甘,猜疑,痛不欲生。
“我生来便就是,注定会被抛弃的。”
他是,她从未见过的父母是,所谓的坦途正道亦是。
无人救她。
所以,她要先一步,抛弃所有人。
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系统擦了下不存在的泪,难听刺耳的电子音呜呜哽咽着。
真的不会难过了吗?
天日的日光灼耀刺眼,九雾站在热闹的街市上,周遭行人往来穿梭。
她站在阳光最明媚的地方,却又好似独身于无尽的崖底黑夜,最后一丝微亮的晖晕抽离,不见日月。
“又无处可去了吗?”
一块油纸包裹的甜糕被塞进九雾手中。
九雾抬起眼眸,对上少年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眸。
上一次是柑橘,这一次是甜糕,下一次会是什么?
九雾思绪飘远。
许墨白笑了起来,淡色的唇弯起的弧度如弯月,他伸手将九雾手中甜糕上的油纸打开。
而后拎着手中空荡荡的木桶转身离去。
九雾看着那覆满糖霜的糯白米糕,发起了呆。
“我捡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善事没有年龄的界限。”
九雾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年,阳光落在她泛旧的月白色衣衫上,晃得眼睛有些发酸。
少年棕黑色的眼眸被日光覆上一层暖雾,声音不疾不徐: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捡你回去吗?”
九雾眼睫一颤,在原地站了许久,少年温润的眉眼没有丝毫不耐,就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等着九雾的答案。
九雾缓缓伸出手:“我受伤了,你要扶着我。”
许墨白拎着水桶走到九雾面前,背对着九雾半蹲下身,语调温和:
“走吧。”
郊野的土路坑坑洼洼,九雾侧眸看着少年额侧细密的汗珠,他步伐平稳的避开融化积雪的泥坑,挂在手臂上的水桶轻轻摇动着。
九雾唇角勾起,轻声问道:“我重不重呀。”
这般说着,指尖一转,少年步伐顿了下,膝盖有些颤抖。
这段距城门并不遥远的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到了院落,许墨白将人放到案台后的椅子上,拿起一方素帕轻轻擦拭着九雾手上的血迹。
“开心些了吗?”
九雾眨了眨眼,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原来他知道啊。
这一路上,她故意将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变得很重,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觉得有趣。
没想到他心里清楚她在故意使坏,还坚持了一路。
许墨白将沾染了九雾血迹的素帕收起,转身进了屋子。
没一会,他拿出一个瓷瓶,用擦拭干净的指尖沾了些乳白色的膏体。
刚抬起手,又不知想到什么,将瓷瓶递给了九雾,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
“你这里被蚊虫叮咬的很严重,涂些药膏吧。”
九雾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她摸了摸脖颈处的暧昧痕迹,眼眸里划过一丝玩味:“我看不见,你帮我涂啊。”
许墨白缓慢的点了点头。
九雾仰着头,感受到那微凉的指尖将药膏触及在脖颈上,他力道很轻,专注而平缓。
冰凉的膏体化开,并不能止住青紫之处的麻痛之意,反而因为药不对症,出现一丝火辣辣的刺痛感。
九雾闭着眼眸,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不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痕迹。”
脖颈间的指尖一颤。
她接着道:“我身上,有很多这样的印记呢…”
她掀起眼眸,仰着头半阖着眼看他:“你都要帮我涂一涂吗?”
“啪。”少年站起身,袖摆不小心扫到案台上的书卷,他慌乱的将书卷捡起,轻声道:“你在此处等等,我去帮你买药。”
他说完,停住脚步,声音很小:“你自己涂。”
-
他离开后,九雾眸光一转,浓重的黑雾袭向院落外的树林中。
林中簌簌作响,一道灰
色身影逃离而去……
城主府——
“门主,万树宗少主已经被宗门的人接走,那女子如今在城外五里处的村落,看样子两人已经分道扬镳,既如此,我们是不是即刻返回血杀门告知小姐?”
冥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闻言看向那血衣使:“去,给我在那村落买个院子,要离她近的。”
血衣使将不解脱口而出:“门主,那二人既然已经分开,我们留在此处做甚?”
冥檀缓缓弯起唇角,一双无害的琥珀杏眸弯起,他向身后看了一眼。
一道诡影瞬间移至前来复命的血衣使面前,血衣使瞪大双目,还未来的及开口,脖间血液喷洒了一地。
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血衣使就这样直直的倒下,连一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咕噜噜…”不断有血沫自他喉间喷出。
身着繁复玄衣的少年走到他身前,缓缓蹲下身,一樽精致的酒盏被塞在他嘴里,喉间烦扰的声音消失了。
冥檀接过死士递来的手帕,将指尖的血液擦拭掉,而后将帕子随意丢弃在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上。
“所有的血衣使都这般聒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