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和谨卓只见刚刚还对他们少主冷眼相待的少女,被那少年耳语几句,便软了神色,头也不回地走进房中。
玄意收回视线,许墨白将院落的门打开:“玄意少主进来说吧。”
“不必了,就在此处说吧。”
玄意看向许墨白,九雾离开了,他周身的威压几乎将许墨白压得直不起背来,他眸子依然平静:“你想要什么?”
许墨白脸色苍白的挺直脊背,唇边礼貌的笑意消失,对上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眼眸,淡声道:“少主这话,许某不懂。”
屋内——
九雾摇了下手串上的铃铛,神色恹恹的少年看到九雾,眉眼突然亮了亮。
“姐姐!”
九雾问道:“你耳力如何?”
少年想起先前听到的,神色扭曲一瞬,他耳力可太好了……
“你帮我听一听他们二人在聊些什么。”
冥檀方才便是感知到了玄意几人的气息才消失,他全盛之时都不定是那仙门少主的对手,如今重伤,自是要躲着些。
不过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此刻他会出现在这,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青绿手串,只觉得更顺眼了。
他闭上眼眸,如实且添油加醋的转述道:
“仙门阿兄说,你想要什么,别逼我动手。”
“许公子说,你可有事,没事就滚。”
九雾指尖点了点手串另一个铃铛,冥檀突然跪在地上,膝盖磕地生疼,她拍了拍冥檀脸颊:“让你转述,没让你现编。”
冥檀耳根一红,轻声道:“哦。”
“阿兄说……”
“许公子可知,你的师父徒山道人,是我万树宗创始人三道清老神仙的关门弟子?”
“曾听闻徒山道长十五年前收了个徒弟,问天之能,于道法上的感知比之当年的老神仙也毫不逊色,此子一直同徒山道人于世外静心缘法,直到五年前的某一日,他参破了半分天机,入了世。”
“许公子,我只问一句,你来到她身边,是巧合,还是意图?”
许墨白脸色苍白,他直视着玄意的眼眸,没有回答玄意的话,而是反问:“玄意少主六十年前在金江镇带走一个女童,此后十年,百般呵护宠爱有加,而后又冷眼相待,诸多厌弃,是巧合,还是意图?”
紫衣与谨卓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之色。
二人五十年前本在帝宫护守皇城,后来被万树宗宗主调回少主身边,那时,少主对九雾便已是形同陌路,从不知晓少主从前是如何相待于九雾。
原本以为少主对九雾之情爱在两个月内转变,现下看来,难不成其中亦有其他缘故……
玄意亦是第一次听闻这番话,心中不如表面平静,这人到底是在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可若此言为真,为何他已记不起半分从前过往,那十年,朦朦胧胧,如月下影,看不清又无法触及。
“丢了的东西,要尽快找回来,不要像我,悔恨半生……”
北圣道君的话,又一次在玄意心中掀起波澜。
“还有呢?”九雾看向冥檀。
冥檀缓缓摇头,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被发现了,我得走了。”
他话音刚落,微风中混杂着金色灵力自玄意周身扩散,他微微侧目:“去看看,周围可还有其他人。”
谨卓领命:“是!”
冥檀身影凭空消失,九雾靠在床榻上,手臂一动,一颗浅金色杏仁般大小的挂坠自衣衫中掉落出来。
她捡起挂坠,挂坠在她掌心中化为一幅绘像,九雾瞳孔一缩。
上面的女子身着红色喜袍,杏目朱唇,灼艳妖治。
这是她的脸,却又好似与她不同。
难道……许墨白也一直把她当做别人的替身?
“这就是宿主。”系统错愕良久,恍然道。
“可她与我……看起来有些差别。”九雾攥着画作的手发紧。
“根据光脑计算,这的确是…几十年或百年后的宿主。”
“如此看来,许墨白任由宿主接近,的确另有目的。太过分了,若不是宿主偶然发现,就连我也以为他与宿主的相遇是意外之下水到渠成!”
九雾突然勾起唇,低声笑了起来,手中的画卷被指尖蜷成一团。
“你觉得,未来算无遗策的帝师,若想隐瞒,真的会如此轻易的让我发现这东西的存在?”
“宿主的意思是……”
“或许,他在为我穿他的衣袍时,就想着,离开我了。”九雾靠在床榻下,眉眼疏离而冷静。
她抬起掌心中皱巴巴的卷幅,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从来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玄意是,许墨白亦如此。
冷风吹乱青年两鬓的乌丝,他沉默良久:“为何提醒我?”
许墨白弯起唇角,他自可以全然不提此事,那被众人刻意隐瞒的少主纵使心中有所怪异,也不会选择去调查此事,如此,他与九雾,只会渐行渐远。
他也想这般自私到底,可……
“我如今的能力,已经无法驱除她体内的魔气。”许墨白垂下眼眸,仙门当道,身怀恐怖魔力的她,躲得了一年,两年,那么十年,百年呢?
他怎么忍心让她被世人所唾弃,又何忍跟在她身边当一个拖累。
这些时日,他崩溃,他茫然,他不舍。
他想让他们二人相见来得迟些,那样,他便能多拥有他几日。
可这几日,到底也是偷来的。
他无法帮到她分毫。
玄意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公子这般坦荡,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不过,她并非物件,此次你放手,想来再无机会走入她的心,你当真甘愿?”
“我不甘。”
许墨白说完,空气中沉静下来。
“我,在等她的选择。”
纵使心如明镜,什么才是真的对她好,可情爱骤生,狭隘无所遁形。他将仅存的隐瞒托盘而出,若她不走,他便收回他的坦荡心胸,任他什么世间正道,仙门与魔,他皆可伴她左右。
“玄意,你先离开吧。”
瓦房的纸窗被推开,少女脸上毫无一分异色。
玄意的目光落在她唇角适宜的弧度上许久,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去。
紫衣
跟在他身侧:“少主,小九雾这是何意?”
玄意弯下腰剧烈的咳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我,不知。”
或许太过在意,便失了往常判断。
“那我们……”
“等。”
几人离开后,许墨白转身看向九雾。
“杵着做甚,不冷吗?”九雾靠在窗沿上。
许墨白眸光微亮,刚走进屋中,便被堵住唇舌。
衣领被指尖勾得凌乱,动作间的急迫令许墨白眼底的亮光一点点黯淡,堙灭。
她没有开口,他亦没有。
昏暗的房间内只余急促的喘息声,衣衫一件一件掉落在地面,唇肉被锋利的尖齿刺破,甘甜中混杂着血腥气,少年的手牢牢箍住那细软的腰肢,动作比往常更急,更重。
极致的欢愉夹杂着隐忍在眼底的湿意,好似被割去了腮的鱼儿,窒息般地享受着在水中最后一次的狂欢。
亦是告别。
无声又平和。
他没有说他为何藏有那幅画像,匆匆一瞥短暂相守,犹到此时,他猛然发觉,他是如此了解她。
原因是什么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当他把选择交给她时,就注定被舍弃。
她便是这般的,不讲道理。
可饶是如此,已经知道答案,许墨白仍给了九雾第二次选择。
破晓,九雾起身,视线扫到桌面上未干的茶渍。
他在小溪边等她。
他可以是个凡人,亦可以身无分文,但她想要的不是试探,而是全心全意的坚定,任何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想要松开她的手的人。
都要被厌弃。
左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吃也吃了玩儿也玩了儿,他等在那里,不过是失了最后一丝体面。
九雾打了个哈切,慵懒的走了出去。
许墨白站在埋葬岁岁的溪流边,此处与玄意所在的村口是相反方向。
日头初升,日头正空,日头西下。
如雕像一般的身影仍未离开,他知道他等不来了。
但他不愿走。
好似从此处离开,便彻底断了最后一丝与她交缠的弦。
一天一夜,冷风吹透了薄衫,睫毛根部覆上了雪霜,不知不觉,又一缕朝霞突破天际层层云雾。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孤寂的身影动了动,还未转身“噗!”
长剑从背后贯穿胸口要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