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你继续跑吧,你真是太闲了。”
“君,君上?”
车帘被放下,蒋芙蓉轻嗤一声:“这个蠢货。”
九雾没忍住笑了起来,蒋芙蓉不满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什么叫我轻薄你 ?明明是……”
“我轻薄你。”九雾接着他的话说道。
蒋芙蓉轻哼了一声:“倒也不算。”
九雾环住他脖颈:“那怎么才算?”她轻轻啄了下他唇角,低声问道:“这样算吗?”
蒋芙蓉还未说话,九雾撬开他唇舌,呼吸交缠一瞬,鼻尖相抵,又软声问道:“这样算吗?”
蒋芙蓉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车壁,呼吸有些凌乱。
就在九雾以为他想做什么的时候,蒋芙蓉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蒋芙蓉甚至能看清少女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她主动靠近,却也不如表面般镇定,他于神庭中长大,自然分辨得出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意味着什么。
遵从此刻内心想要的,按住她的腰肢,亲吻她亦或更多……他第一次出现这种念头。
可他不能真得这样做。
他生于天下最为繁华之地,玉阶金砖稀翡琉璃,盛世之上无处可及的至高处,便是天边的明月,他道一声,亦有无数天官赴汤蹈火拱手奉上。
他想得到什么,太容易,容易到不需要试错的成本。
可她不同,他知晓她的出现并非偶然,也看得出她温婉眉眼下藏着的不安,他想告诉她,无论她想要的是什么,都不值得拿她自己作为交换。
可突然告知她,他清楚她有所图,会吓到她吧?
蒋芙蓉松开九雾,叹息一声:“你乖一点。”
他说完,转身下了马车。
九雾靠在车窗上,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闪过怔然。
他好像,对她格外宽容。
因为知晓剧情,又了解传闻,她确定蒋芙蓉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他对她,似乎总是好脾气,就算她做出了超越界限的行为,冒犯了他…
—
行驶了三个日夜,马车终于驶入了帝宫,诺大的宫门外,站满了接驾的朝臣与宫卫,长川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君上,可要停留片刻,与各位大臣见上一面?”
“不见,一帮老家伙屁事没有,孤下去听他们哭丧吗?”
蒋芙蓉话音刚落,只听车外不知那一位朝臣哭喊道:“君上啊,老臣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君上受苦了啊!”
“君上日后可莫要出宫了,臣等日夜忧心,心里记挂着您夜夜无法安睡。”
……
马车驶过人群,若无天阶修士护守在两侧,这些朝臣只怕是要冲进马车。
“君上与百官之间的关系可真好,这些人竟如此记挂你。”
蒋芙蓉扯了下唇,眼底不见笑意,意味不明的道:“多数人的确是记挂。”
九雾眸光一闪,看来,这至高无上的帝宫,也并不如表面般风平浪静。
天底下最巍峨森严的宫城,一眼望去,琳琅宫殿数不胜数,一眼望不到尽头,朱墙金柱玉阶琉瓦,错落有致的曲径长廊,随处可见的火红色凤凰花树,马车驶过之处,无数宫侍守卫叩伏在地。
九雾放下车窗帘幕,这里,就是连空气中都缚上一层规则与严谨的气息,压得人连喘息都有些沉重,她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蒋芙蓉,或许是变了环境的缘故,青年身上尊贵不容直视的威压感更甚。
她蹭到蒋芙蓉身边:“你可不可以笑一下?”
她开口,蒋芙蓉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一笑,身上的威压感便散了,九雾牢牢攥住他袖口。
蒋芙蓉道:“你别怕,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我也不能。”
他话音落,马车突然停住,蒋芙蓉皱起眉,语气算不上好:“又有何事?”
长川恭谨答道:“君上,是观星台的各位大人。”
“拜见君上。”车外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臣几人夜观天象,天生异像,恐于帝主有危,不知君上身侧可出现了来路不明之人?”
“君上,此异像凭空而出,若不及时阻止,日后恐有劫难……”
九雾讥诮的勾起唇,眼眸渐冷。
这几人倒是有些本事,看个天象就能看出她对蒋芙蓉有所企图,但劫难……
他们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蒋芙蓉伸手捂住九雾的耳朵,他道:“孤的确带回来个姑娘,若没有她,孤已经身死,你们说她是劫难,被她救了的孤也是劫难不成?”
“好大的胆子啊,孤看你们是活腻了!”
“君上息怒。”挡在马车前的观星台几人大惊失色的跪在地面上。
“天象不会出错,那姑娘既是君上的救命恩人,臣等自是不应冒犯,但还请君上将那位姑娘送出宫去,保持距离,以防万一啊!”
哪怕九雾的耳朵被蒋芙蓉捂住,仍不可避免听到此番言语,她垂下眸子,掩住眼里的冷意。
“你信不信,孤今日就把你们都送出宫去?别再此处唧唧歪歪,让开!”
九雾眼中覆上几分笑意,弯起唇角。
“君上。”随着脚步声走来,一道年轻平缓的声音响起。
“小师父,快劝一劝君上吧,天生异像,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是啊,君上平日里最是信任小师父您了…”
许墨白走到车窗外,蒋芙蓉的声音里透着危险:“许卿也看到了所谓的劫难将至?”
天象如此,又如何能虚言,许墨白面色一凛:
“臣……”
“帝师可也认为,我是祸星?”
熟悉又温软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许墨白面容僵住,话音湮没在干涩的喉间,衣袖下的手缓缓攥紧……
第47章
众人只见向来温润平和的帝师,似乎忘了礼仪宫规,竟抬起指尖触及到圣驾的车帘。
长川上前一步,还未作声,许墨白的指尖顿住,又放下,终是没有掀开那隔绝视线的幕帘。
“许是臣看错了,帝主平安归来,乃是喜事。”
他说完,礼仪周全的向着马车微微俯身,而后转身离去。
几个观星台的老道面面相觑,帝师他……
先前并不是如此说的啊?
许是帝师在那星海中另有所获也未可知,毕竟以帝师之天资,的确非他们几人能够比肩。
既如此……
几个德高望重的老道对着马车叩首:“臣等逾矩,君上恕罪。”
马车继续行驶,几个老道送走圣驾,赶忙起身追随着远处那道月白色身影而去……
蒋芙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九雾:“许卿向来慧眼通明,他既开口,观星台那帮老家伙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君上很相信帝师?”
蒋芙蓉颌首:“我一向不喜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但许卿与他们不同,我看过他所绘制的江山图,他的眼界与谋略,满朝上下无人可比拟。”
九雾直直地看着蒋芙蓉:“若方才,他也说我是祸星,是君上的劫难,君上可会将我送出宫去?”
蒋芙蓉斜靠在车壁,闻言扬了下眉:“会啊,即刻掉头。”
九雾轻咬住唇,又见他神色纠结,缓缓说道:“正好出去玩玩,我们可以去南海的万古森林,那里是我祖父祖母生前最后的隐居之地。但那里不热闹,还不如去域外丘海之滨,北川的风谷花城也不错……”
九雾茫然地看着他,他话音轻快又认真,不似作假。
可,怎么可能呢?
他是一代王朝的帝主,如此说,不过是哄她开心的虚言,还真能为了她抛下这诺大的神庭不成?
九雾眼眸变得清醒,掰过蒋芙蓉的脸:“那现在,我们去哪?”
“去给你安排的住处。”
“可是我想去你的住处。”
蒋芙蓉望着少女的眼眸,没有答应,也
没有拒绝。
九雾轻轻靠在他肩头:“在帝宫里,我会害怕,我想在你身边。若你不愿,也可以拒绝,但我会难过。”
蒋芙蓉掀起车帘,对长川道:“去凤梧宫。”
害怕是假的,但她开了口,他不会拒绝。
…
“帝师大人,您怎么了?”
观星台的道徒小心翼翼地看向端坐的青年,青年怔怔地看着星辰棋局,指尖的棋子掉落也未察觉,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像般,眼神空洞。
“帝师大人?”
许墨白眼睫一颤,捡起掉落的星辰棋,摇了摇头:“无碍。”
道徒对他躬了下身,便不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