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当巨树倾倒,看不见之处早已累积了万千的蛀虫。
能在全天下守备最森严的帝宫燃起一场难以熄灭的大火,便已经昭示了,许砚暗中的力量,已经无法估量。
那一场大火是开始,帝宫的火熄灭了,下一次,又会是哪一处?
九雾坐在屋中,自那日许砚命人将她禁锢在住处后,他没有搬出去,却也不曾出现过。
九雾垂眸看着手上的镣铐,她若想离开,自是可以轻松挣脱,但她需要完成任务,也需要知晓,许砚接下来的打算。
许砚想用她来牵制谁呢?
蒋芙蓉?许墨白?还是玄意。
揽月帝宫中有许砚的人,不用猜也知晓。
一旦蒋芙蓉回宫,许砚定会得知消息,依照着许砚对蒋氏的恨意,假若知晓蒋芙蓉没死,定不会安于在此处。
蒋芙蓉还活着,却极有可能没有回帝宫,那便不是蒋芙蓉。
帝主消失,许墨白这个帝师分身乏术,短时间内还无法对许砚造成威胁。
所以,许砚想利用她牵制的,是玄意。
拥有剑骨的仙门少主,是他所忌惮的,他想做些什么,玄意是他最大的阻隔。
九雾皱起眉,玄意……
玄意曾在帝宫时,便已经有走火入魔之兆,许砚到底想做什么……
“血杀门的人怎么回事,又闹了起来?”门外传来王戟和其他护卫的言语。
“主上不许他们离开,他们又迟迟见不到冥檀,怀疑主上对他们门主不利,已经闹了好几天了。”
“这帮蠢货,如今紧要关头,若当真让他们离开被仙门人俘去,他们自己下了黄泉事小,坏了主上大事死不足惜!”
九雾蹲在门边,透过门缝,不知是不是错觉,九雾总觉得王戟好似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血杀门……
九雾微微勾了下唇,身形消失在房间内。
许砚囚禁她的锁链是缚仙锁,依着她先前的灵力修为,这锁的确可以将她禁
锢在此处。
可她这些日子在此处源源不断吸收灵力,修为已经今非昔比,挣脱缚仙锁简直再容易不过。
九雾隐去身形,找到了血杀门被看守的院落所在。
里面吵吵嚷嚷,九雾凭空出现在后院,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一个落单的门众。
“就你了。”
她说完,划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一道傀儡符贴到了血杀门之人的后背上,符咒没入衣衫消失,那血杀门之人眼瞳变得木然。
九雾上前一步拽着他消失于此处。
将需要带给玄意的话交代给此人后,又遇见了一个难题,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离开西决……
就在这时,九雾听到木轮缓行的声音,心下一沉。
“主上,这些血杀门之人该如何是好?”
“提出来两个,杀了。”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九雾带着傀儡向角落退去,傀儡撞在墙壁之上,闷哼了一声。
许砚看向身侧护卫:“去看看。”
以许砚的敏锐,若此时使用灵力,定会被他察觉,九雾环顾四周,三面墙壁,唯一的出路是许砚目之所及之处!
若被许砚发觉她出现在此,下一次她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一墙之隔,王戟从后方走出。
前来查探的护卫拍了拍王戟肩头:“你怎么在此处?”
王戟上前,恭敬对许砚道:“老三先前找我,说是此处血杀门门众闹事,我去主楼寻主上没寻着,就先过来了。”
老三便是先前在九雾门外与王戟交谈的护卫。
许砚扫了他一眼:“回你该去的地方。”
王戟颌首:“是。”
九雾见许砚等人进入院落,松了口气。
王戟返回,出现到九雾面前:“跟我来。”
九雾压住心下吃惊,眼下不是询问王戟为何敢违抗许砚帮她的时候,带着傀儡跟着王戟离开。
王戟带着九雾走了许久,像是在躲避什么阵法一般,来回在瓦楼中穿行许多次,最终走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废弃瓦楼中,此处院落竟有一处旋涡,王戟毫不犹豫将傀儡推了下去,并解释道:“西决出口从来没有固定位置,这一处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探查到的,不知何时便会消失,若出口转移了,再想寻就难了。”
九雾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你一个本地人,为何会不知寻着出口的方法。”王戟还未说话,九雾上前一步,手中藤剑抵在王戟脖颈上:“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帮我?”
王戟一怔,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咳了几声,再开口,变成了女子声音。
“兄长命我来保护你,我也不想打草惊蛇的,不过眼前事态已经超出了我能解决的范畴,知晓你们仙门之人都会画符,只能设法引你去血杀门那里。”
九雾总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来:“你兄长是何人?”
“魅魔呀!”
九雾一顿,难以置信:“你是幻夭?”
幻夭顶着王戟的脸微微一笑,而后点头。
九雾仔细观察着她,不愧是幻族,这张脸毫无破绽。
“你是何时进来的?”九雾问道。
幻夭:“当日他们带你回西决,我就已经被兄长安插进队伍中替换成王戟了。”
九雾有些惊讶,没想到幻夭竟隐藏的这般好,到现在都无人发现异常。
“既然你知晓出口在何处,又明白事态不对,为何不出去报信?”
幻夭叹了口气:“兄长命我保护你,我怎敢擅自离开……还有,我出去也无用,兄长真身被封印,魂力无法到达西决,就算知晓此事,也是有心无力,仙门本就与妖族敌对,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话,但你的傀儡符他们定会认得出。”
九雾点了点头,又道:“你在许砚身边时,可有发觉什么其他的事情?”
幻夭:“我来了以后就被安排看守你,很少能接近许砚,发觉事态不对是因为那些护卫提到我兄长,他们说许砚准备助我兄长离开无尽深渊,那许砚本就不是个正常的,我才不信他有那般好心,前几日听到你与许砚说的那番话我回去想了几日,始终觉得不安,许砚如此仇视这世间,放我兄长出来,定是打着魔族与人族两败俱伤的想法,若平时,人魔交战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许砚说不准有什么害人的后招。”
九雾点头:“你猜得没错,他不会无缘无故帮缠荆,若缠荆与人族交战,他便是坐收渔利的那个。”
幻夭得到肯定,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幻妖一把拉住九雾的手:“对了,我在此处还发觉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九雾看向她,幻夭小声道:“我总觉得那些护卫不太对…”
九雾问道:“你是说许砚的那些族人护卫?漠怪?”
幻夭点头:“对,我初到此处,便是日夜与他们相处,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这些人生活习性,说话语速,做事习惯,都十分相像,就比如总与我待在一起的老七和老三,明明是不同面容不同声音的两个人,我却总是会在无意间将他们认作一个人。”
“或许是朋友之间的默契?”九雾道。
幻妖摇头:“我先前也是那么想的,直到有一次,许砚处死了一个两个护卫……就连相处短暂的我都觉得心生不忍,那些日夜相处的同族,竟无一丝波澜,就好像…死的是个陌生人一般……可明明在前一日,他们还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
幻夭说完,揉了揉胳膊,自我怀疑地道:“难不成真是我在此处太紧张了,所以疑神疑鬼的?”
九雾垂眸沉思,若她说的当真是她亲眼看到的一般,这的确不寻常。
那日许砚不动声色任由流沙将几名护卫吞没时,她也曾疑惑,许砚是疯子没错,可他身边的护卫竟没有一人求情,都是同族,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连一丝动容也没有,实在过于冷血。
可幻夭又说,他们好得像是一个人般……
“算了,那些护卫再是奇怪,也没有许砚那疯子来的危险,我们赶快回去,若是被他察觉到了不对,你还好,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幻夭看了看天色,焦急地道。
好在二人运气不错,回去时,许砚依旧未曾出现。
九雾将锁链重新戴回腕上,心中暗自祈祷那傀儡能顺利将消息送出去。
许砚敢对帝宫下手,便证明了他已经做足了与仙门抗衡的准备,她只怕,许砚不杀她,所图的,是玄意身上的剑骨……
这般想着,九雾总觉得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
是什么呢……
房门被打开,九雾循着声音望去,在看到许砚那双莫测的黑瞳时,心头一颤。
心中被忽略的东西逐渐清晰。
她略过许砚,看向站在门口对她眨了眨眼的“王戟”。
幻夭她…当真瞒过了许砚吗?
若幻夭说那些护卫诡异的相似,又诡异的冷血,这般异常,许砚又怎会不知。
那么幻夭假冒的王戟,是否在其中,显得过于正常了?
九雾眉眼一动,身形一闪,握住了缠向幻夭脖颈的长鞭!
倒刺没入掌心,九雾转头对幻妖喊道:“跑!”
“晚了。”许砚开口
的同时,幻妖被几个护卫钳制住,按在地面上。
许砚站起身,迈着生疏的步伐走到九雾面前:“想给玄意送信?”他指尖爬上九雾脖颈,勾起薄唇:“你的傀儡,我放走了。”
九雾眉心一跳,许砚松开她,手中折扇敲了一下九雾的头顶:“我想要他的剑骨,自是要他心甘情愿。”
“他是聪明人,若收到你的信,也就不难猜出我想要什么,在他心中,你若不如剑骨重要,将他绑来也是无用,若你比剑骨重要,哪怕傀儡所言再是规劝,他也一定会来。”
“但愿你比剑骨重要,不然,就杀了你。”
被按在地面上的幻夭大吼道:“许砚,她可是西决王的子嗣,你怎敢下手?”
许砚轻嗤一声:“正是因为你是西决的公主,才更该死,王族已毁,你不与我一同为王上祭奠,却想着传递消息坏我的事,如此薄心寡义之人,实在枉为王上血脉。”
许砚的锦靴踩在幻夭的手指上碾了碾,漆黑的眸子满是轻蔑之色:“还以为缠荆派你来有多大的用处,本君不拆穿你,本想着看一出好戏,没曾想,当真只是个无用的东西,实在令本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