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啪地一声砸到硬板床上，脏乱的衣服都没脱，便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砸门声，门外的塔克居民此时已热闹起来，叫卖声起起伏伏，儿童嬉戏打闹的踢踏声断断续续。
睁开眼，外头的光线彻底黯淡，入目是高高的圆拱形天花板。
楚澄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松松酸涩的筋骨，隔着门缝，她听见自家师父与伊瑟林细碎的交流声。
推开附有隔音材质的铁门，灯光下，两道身影对着图纸上绘着的一长一短两把刀比划研究。
她挠了挠头顶卷起的黑发，睡眼惺忪：“这是在做什么？”
“给你改改这把刀，融了造两把能直接用的。”章笑文头也不回，热忱地拉着伊瑟林继续商讨。
见此情景，楚澄啧了一声，微眯着眼睛，默默拖了把椅子在旁边观赏了一会儿，无聊的术语让她昏昏欲睡。
图纸敲定。
章笑文粗糙的大手端着三米八的长刀，微微颤抖，手上的铁锤激动地往桌子上一敲。
妈的，他这辈子最优秀的作品可能就要出炉了！
砰地一声巨响。
吓得楚澄一个激灵。
她身躯一颤，差点儿直接弹跳起身，艹，这动静，她还以为星兽潮来袭了！
见他们的商讨终于告一段落，楚澄急不可耐地伸了个懒腰，催促道：“这特么可是大好的时光啊，现在不出去玩，等星兽潮来临，想逛都没机会了！”
“师父你先融着刀，我带朋友出去转转。”
说完，不等章笑文回应，她嗖的拖着伊瑟林往外溜走。
塔克的夜晚与白天截然相反，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洁白圆顶的建筑物高处悬挂着发光装置，路边架设着昏黄的路灯。
刚一出门，一个黑影便从角落里冲出，咻地钻进楚澄怀里。
“姐，姐！”来人身材不高，仅到楚澄腰部，说话结结巴巴，“终，终于回来了，好，好想你！”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白到透明的双颊泛上淡淡的粉色，她害羞不敢敲门，只能在外面守着。
被晾在一边的伊瑟林低头瞥了一眼，这人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看不清身形。
“玛西亚乖，我看看。”楚澄用手在女孩头部稍稍一比划，一本正经道：“嗯，好像长高了两毫米。”
玛西亚有些心虚，因为她今天多垫了一层鞋垫。
她赶紧转移话题，挺起胸膛骄傲道：“我，我这次被分到了第三梯队！”
“玛西亚好厉害！”楚澄随口哄道，见伊瑟林神情露出迷惑，她小声解释道：“你估计没见过塔克的星兽潮，跟外面的不一样，分好几轮，为了节省实力，一般我们先上第四梯队，以此类推，最后上第一梯队。”
虽是听了楚澄的解释，但伊瑟林并未对第三梯队实际上的概念。
眼前的玛西亚看上去也跟他叔叔家动不动哭鼻子的侄女没什么区别。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上战场？
他蹙起眉，只觉得塔克的安排极不合理。
在伊瑟林沉思之际，玛西亚偷偷瞥了他一眼，鸵鸟似的又埋入楚澄怀里。
她口齿不清，闷闷地吐出几个字：“漂，漂亮！白！”
哇，好漂亮的哥哥，比常年避光的塔克人还要白！
不顾伊瑟林的黑脸，楚澄笑嘻嘻地摸了一把玛西亚毛茸茸的头顶，道：“带漂亮哥哥逛逛夜市。”
玛西亚乖巧道：“好！”
塔克的夜市多为珍稀星兽的材料，或是矿物，和各类手工编织的饰品，也算是新奇。
城内虽小，居民之间却大多熟稔，这一路下来，伊瑟林就没见楚澄聊不上的商贩，几乎每到一个摊位前，便要寒暄一阵，他手上攒满了收到的各式见面礼。
甚至。
街头的大黄狗见了楚澄，都激动地嗷嗷吠了两声。
见她目光扫过去，粗长的尾巴尖打招呼似的地绕了两圈。
伊瑟林对楚澄的人缘有了新认识。
走到街头拐角时，楚澄突然停下脚步，让开半个身位，露出墙上陈旧的告示栏。
“看见这个小红花榜没有？第三梯队最出色的人才能上榜。”她骄傲地抬起下巴，“而我，连霸三届榜首。”
伊瑟林抬眸望去，三张贴着的告示单上，楚澄皆排在最前面，同时他也注意到，第二的名字也是同一个。
“陈时？”
耳边，他恰好听见楚澄念出了这个万年老二的怨种名字，诧异地扭过头。
迎面走来的少年肤色是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黑褐色，左耳垂上点缀着一颗闪亮的耳钉。
红发张扬，中二地插着裤兜，身后带着一个同样风格的少年人。
“呦，几年不见，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陈时挑衅地打量着楚澄，“我现在可是实打实地进第一梯队了！”
“对，老大现在能单挑九级星兽，背着你每天偷偷可努力了！”
他身后，手下的人义正辞严地帮忙说话，不料被陈时一脚踹到屁股上，嗷呜叫了一声。
手下摸着屁股，赶忙找补一句：“我就说了别出去吧，外面哪有我们这儿锻炼快，十年八回见不到一次星兽，功夫可不得荒废了！”
楚澄还没说话，玛西亚先气得不行，小脸憋的通红，才挤出一句话：“放屁！”
“姐，姐，肯定比你强！”
“大傻，傻逼！”
她已经用完了所学的所有词汇量，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楚澄。
见状，楚澄不走心地赞扬道：“骂得不错，有进步。”
虽然还是这三岁的水平......
她并未急着反驳男生的话，而是诚恳道：“以后航道通了可以去帝国的军校看看。想变得更强，有必要接受系统的教育。”
心境不同，楚澄并不像以前与陈时针锋相对，说话间反而带着长辈的语重心长。
可惜，陈时并未听进去，而是拧着眉不解地上下打量她身侧的伊瑟林。
瞬时间！
他忽地发起攻势，从下方抡起一拳朝伊瑟林击去。
风声炸响，伊瑟林怔怔出神，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而楚澄已经扣住陈时的手腕，一拉一推，轻而易举地将他右手臂卸了下来。
陈时退了半步，神色淡淡也不在意，左手牵拉着右臂，喀喇一声，熟练地又将其装了回去。
这个场景在以前发生过无数次，却显然超出了伊瑟林的认知范围，他只能默默叹一句，塔克民风彪悍。
楚澄皱眉：“你脑子出问题了？”
陈时并未答话，只是不屑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跟这种小白脸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见他攻过去，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亏了米卡大叔还把你放在第二梯队，不行趁早打申请，别占着个位子，到了战场上再拉跨。”
他撩了撩红发，极其厌恶地撂下一句。
闻言，楚澄非但不生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那我确实要打申请。”
陈时的小跟班连声应和：“这就对了，不要强撑，没必要，打个申请不丢人的。”
“咳咳。”他似是想起什么，清清嗓子，高声恭维道：“反正比不过我老大，在哪儿都一样！”
陈时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总算说了点儿好听的。
然而。
塔克的办事处。
米卡大叔正在拟物资储备的名单，忽然，一串黑影挤了进来，满满当当地将他狭小的办公室塞满。
为首的果不其然又是楚澄，他就知道，这丫头一回来就得惹事，就不能让他消停一天！
“又怎么了？”米卡大叔沉声问道，他往后一瞥，人还不少，都挤在后面津津有味地等着看热闹，更有什者，手里还攥着一把瓜子！
眼前站着的人认真道：“报告，我对我的梯队分配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米卡银白的长眉一抖，本能地觉得不太妙，他有种预感，这个丫头又要搞事情了。
只听得耳边，楚澄语出惊人：“我想压轴。”
第124章
此话一出,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缩在后面的陈时微眯着眼睛，抬手掏掏耳朵,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人刚刚说啥？
压轴？
即使是他，也不敢在米卡大叔面前开这样的玩笑，轻则一顿训, 重则一顿揍！
果不其然，前方传来砰地一声震响, 怒斥声在耳边炸响。
“胡闹！”米卡大叔胡子气得直颤,一巴掌重重拍在实木桌面上，冷声斥道：“你以为压轴是什么抢手的好活？”
第一梯队的存活率在历次星兽潮中都是垫底，明显是动辄送命的苦差事,竟还有傻子上赶着往里挤！
他食指弯曲，指关节凸出，出手迅疾地朝着楚澄顶着杂乱黑发的头顶敲击而去。
头顶前上方的手指越来越近, 楚澄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克制住躲开的欲望，生生受了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