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先开了口,队伍内素不相识的人们迅速打开话闸,聚团小声抱怨起来。
“谁知道下城区是干什么的?说不定还不如在难民营待着。”
“就是啊,我这心怎么突突的跳呢?不会让我们去当奴隶什么的吧?”
“ ......”
队伍里讨论激烈,第一个被淘汰的中年男人冒着油光的大脸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和这些穷人的眼界可不一样, 到时候想办法贿赂贿赂当地人, 迟早能混进上城区!
想罢,中年男人拖着臃肿的身躯,主动上前几步,与身后的人划清界限,谄媚地冲着队伍前段的领头人笑出满脸的褶子。
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保持着沉默,各自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呵。
楚澄将周围人的不同反应尽收眼底,几不可闻地轻嗤了一声,愚蠢的人还真不少。
要是都这么简单,还打什么仗,花点钱收买虫主得了。
咚——
类似于鼓声的噪音从大平台上方传来,音波在空气中层层荡开,瞬间压过场上所有杂音。
测试结束,最后一人被分到下城区,他衣衫褴褛,血痕从破碎的洞口渗出,拖拽着步子踉踉跄跄地下台。
就在他即将爬下阶梯之际,异变突生!
负责测试的虫兽后腿一曲,庞大的身躯猛地窜了上去,噗嗤一声,森白的牙齿深深嵌入柔软的血肉之中,残渣飞溅。
“啊——”
撕裂的惨叫声突破天际,短暂的数秒之间,男人的内脏尽数被掏空,虫兽齿间溢满猩红的鲜血,姿态餍足。
被这一幕震慑住,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由于恐惧而加大的喘息声却愈发明显。
黑发叛军却见怪不怪,姿态娴熟地将尸体拎了起来,顺手把掉落的骨头拾进平台上的小桶里,嘴上悠悠道:“曼莎今天食欲不行啊,干了那么久的活,就吃了一个。”
“行了,其他的人都散了吧,该往哪儿去的就往哪儿去。”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招呼下面的领队。
话音落,队伍里的人似乎这才恍然回神,鼻尖萦绕的血腥气还未消散,不少人被吓得双腿瑟瑟发抖。
两边领队的士兵面上一丝不苟,也不管身后这些人能不能跟上,扭头就迈着大步径直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不想留在凶杀现场,极度恐惧中的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各自的领队身后,生怕走得慢了被虫兽盯上!
城内的路径像是迷宫,被高耸的墙壁隔成数个区域,墙壁上的尖刺细长无比,中间仅容得下一人通行。
楚澄步履不停,暗自打量着这古怪的墙壁,以免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用些许精神力试探地穿透出去。
不料。
扔出去的精神丝如同石沉大海,刚刚越过厚重的墙壁,还未到达另一端便断了联系。
奇怪。
楚澄收回精神力,若无其事地顺着人群继续往前溜达,路途很长,但即使累得伸着舌头,也无人敢抱怨一句。
走在她身侧,曼咖突然凑过来,声线有些颤抖:“哥,我有点害怕。”
他年龄并不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扮演弟弟这任务才落到他头上。
有先前那一幕,无人还对下城区的生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既担忧自己身份暴露,又怕在下城区见到同胞被惨无人道对待的景象。
楚澄听见这话,懒懒地双手合十,目不斜视虔诚道:“怕什么?伟大的虫主会保佑我们。”
她嗓音淡淡,乍一听似乎极为诚恳,可一想到这话是从她的嘴里吐出来,竟莫名添了几分嘲讽。
曼咖:“......”大佬还挺有幽默感。
随着漫长的路途,蜿蜒的曲径在前部微微拓宽,整齐排列的圆顶仓库交错有致地占满空间,他们一行人艰难地从中间的缝隙挤过去。
路过外围,其内浓郁的粪臭味飘散出来,刺激得楚澄眼泪差点流下来。
他大爷的,这里是化粪池吗?
怎么能这么臭? !
大约拐了七八个弯,就在楚澄嗅觉几近失灵之际,领队人终于在46号圆顶仓库前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冷眼扫过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众人,嫌弃地拧起眉毛。
一群废物。
手里的鞭子不客气甩出一声脆响,领队人厉声吼道,“全部都蹲下去,双手放在头后!”
被鞭子吓得一惊,队伍里的人齐刷刷地蹲下,手忙脚乱地双手抱头,嘴里发出不明的呜咽。
立在原地的楚澄啧了一声,心里有点不情愿,恰时衣角下方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拽了下去,“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先忍忍!”
曼咖小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这位活祖宗直接自爆身份,上去给那个领头人一巴掌,卧底直接变混战!
漫长的三秒对峙之后,楚澄懒懒的就地蹲下,双手松散地搭在脑袋后,耷拉着眼皮数着面前经过的蚂蚁群。
看在帝国无辜的平民身上,她勉强再忍一忍。
哒,哒。
忽然,擦得锃光瓦亮的军靴挤进了她狭小的视野内。
是领队人。
“你,还有你,去清理46号仓库,把里面的排泄物收拾出来。”叛军士兵语调傲慢,随手点了点楚澄,以及旁边的曼咖。
“哈?”老实蹲着的楚澄从鼻子里发出质疑声,咻地掀起眼皮瞥向下命令的人。
让她去捡粪?这人是不是活腻歪了?
与此同时,蹲在前面臃肿的中年男人抢先举起手,搓着手谄媚地瞄着领头人,“让我去,我愿意干活!”
然而,领头人却不吃这套,一鞭子迅猛地抽过去,血花随之绽开,“我让你说话了?这活还就要他俩干。”
中年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嗷呜一声捂着头乱叫,嘴里声嘶力竭地不断求饶。
蹲着的人群中,见楚澄有下一秒撸袖子干架的趋势,蹲在她旁边的曼咖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大哥,咱还是先算了,算了!”
“大不了我多干点儿,(俘虏)都在呢,我们不(能)急。”
闻言,楚澄暂时歇了和领头人争执的念头,捂着鼻子憋了一口气,强压下恶心,弓着腰与曼咖一同钻进了仓库。
仓库内的设施极其简陋,除了墙几乎空无一物,就连顶上的光线都透不进来。
不过好在粪便都集中在一个坑里,还算方便处理,曼咖承担了铲屎大任,而楚澄则心安理得地在一旁划水。
即使如此,她仍感觉自己被熏得头晕脑胀。
十几分钟过后,曼咖呼喊领队交差,领队人嫌恶地抻着脖子朝里面探了一眼,点点头还算满意道:“行了,你们都进去吧。”
“什么?!”
外面站着的人齐齐大惊,本以为这里顶多是个畜生的窝,现在竟然要让他们都进去待着? !
反而处在仓库内的两人神情镇定,似是早有预料,毕竟不是所有“畜生”都能养成固定地点大小便的习惯。
外面的鞭子再次甩出一串脆响,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异常扎实,惨叫声刺耳尖锐!
重压之下,中年男人带头屁颠屁颠地往仓库里钻,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坚持。
仓库并不算高,容不下一人直立,几十人拥挤地盘腿坐着,将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长久的跋涉与刺激之后,无人还有余力聊天,皆是半死不活地靠着墙壁,神情麻木。
黑暗中的角落,楚澄同样曲起一条腿,单手撑在膝盖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她估摸着帝国居民多半都被拘禁在这种形状的仓库内,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如何。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曼咖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哥,咱现在怎么办?”
“等喽。”
话罢,楚澄轻轻阖上双眸,放松全身的肌肉,抱着胳膊倚向身后的墙壁。
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晚上再行动。
仓库内,隐隐约约有人抽泣的声音,也有没心没肺的,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睡梦中磨牙。
几小时后,在生物钟的影响下,折腾得累了的人挨着彼此,意识缓缓下沉,平稳的呼吸声响彻整个仓库。
而与此同时,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在黑暗中兀地睁开。
楚澄轻轻推了一把曼咖,见他朦胧地睁开眼,也不再管他,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她落脚极轻,身姿灵活地避开倒得横七竖八的人,移动异常迅速。曼咖揉着眼睛,蹑手蹑脚地紧跟其后。
两人不一会儿便摸到了仓库大门处,黑暗中的门锁处闪烁着跳动的红点,曼咖凑上去查看了一番。
密码锁。
强行破坏可能会有警报装置。
他眸光一亮,兴致极高地以为自己的专业知识总算能派上点用场,不过从内部破解可能会比较费功夫......
就当他纠结之际,不料自家“哥哥”已经娴熟地在大门侧边熔出了个仅容一人出入的大洞,大摇大摆地钻了出去。
粗鲁!
不过确实高效。
曼咖咂咂嘴,亦步亦趋地踏着小碎步跟在楚澄身后,借着夜色的掩饰离开原本的仓库。
圆滚滚的月亮挂在空中,惨白的月光静静铺在地面上,空荡荡的长径内无一人把守,安静得有些诡异。
楚澄往回头路上摸索,既然领头人没选择前面的仓库,她猜测里面应该是有人的。
脚步轻如猎豹,身影快到似乎只是一阵幻觉。
两道黑影迅疾地穿梭在长径的建筑物间,就连一侧的树叶都未晃动,稳稳当当地立在枝头。
“不对劲。”
楚澄忽地停下脚步,她并未压低声音,清冽的嗓音在黑暗中吓得跟在后面的曼咖打了个激灵,“咋了,哥?”
再怎么说,也不该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她眸色变深,脚下的步伐猛地加快,任凭曼咖在后面小跑追赶,摸黑向着临近的仓库闪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