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张玉文问好，又礼貌道：“请问菏泽唐韵服饰有限公司是您负责吗？”

　　张玉文奇怪，不知道怎么会提起这个。

　　“我不直接负责，唐韵服饰是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有专门的经理人。”

　　“那也没差。”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姿势，“张女士，会场外有人找您。”

　　张玉文越发怪异。

　　但这个会场安保重重，不至于是什么陷阱，略一思忖，她还是去了。

　　会场外，是两位灰夹克，确认张玉文身份后，她和随行秘书便被带离了会场。

　　张玉文只来得及了解两会灰夹克的证件上标识着“国家安全局”的字样。

　　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她的问话，灰夹克也不答。

　　张玉文心里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她从长辈手中接过集团的担子，不敢说夙兴夜寐，但也是兢兢业业，守着底线和良心做生意。

　　尽管也起起落落，但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什么事儿是能让国家安全局出面的呢？

　　张玉文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哪个办公机构，然而不是，她和秘书被安排在了一家酒店。

　　两人不准交流，各在一个房间。

　　她的所有通讯设备被收走，房间电话钱路被封闭，房门外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她被“软禁”了，灰夹克临走时出示的文件显示她涉及一起跨国走私案件，案件还在侦察中，她现在在被依法审查中。

　　酒店房间设施还不错，一日三餐餐标也算高。有什么其他需求告知门口守着的人，也会办到。

　　只是无法对外通信。

　　张玉文是吃吃不下，睡睡不好。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跨国走私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在他们公司的国外订单当中查到了被人夹带的非法物品？

　　但那也最多是配合调查，不至于现在这样。

　　忐忑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饭以后，张玉文才等来了两位黑夹克。

　　“说说情况吧。”

　　张玉文：“两位同志，不瞒你们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你们给个提示？”

　　负责记录的黑夹克抬抬眼，没说话。

　　张玉文猜测：“昨天有人问我是不是唐韵服饰负责人，是唐韵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那就说说唐韵服饰。”

　　“就近几年国潮兴起，我们公司就开辟了一条专做汉服和新中式的生产线，也就是唐韵服饰，是在五年前注册的，主打中高端市场，销售额还不错。不知道两位同志主要想了解哪个方面？”

　　负责问话的黑夹克见她确实不明就里。

　　拿出随身的一个文件夹递给张玉文。

　　张玉文翻开，文件的每一页都是一片片花色不同的布料。

　　从触感和花色，她分辨出来这些确实是唐韵直属工厂生产的面料，仿唐织锦。

　　黑夹克：“这是我们昨晚在青岛港口截获的即将出港面料样品。”

　　张玉文还是没有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几片薄薄布料也夹带不了什么。

　　但黑夹克又不说话了。

　　她只好自己介绍起来。

　　“最开始做汉服和新中式用的是市面上比较普遍的醋酸、蚕丝、蚕丝混合面料。后来市场反应我们卖那么贵还保色时间短、易皱易勾丝。我们就决定自己研发面料。这里面肯定有技术瓶颈，直到我们的研发团队在博物馆看到了一片唐代织锦，它的色牢度和抗打磨能力竟然比现代还强。才定下了做‘仿古面料’的路线……”

　　黑夹克打断她：“你一个集团负责人，也算日理万机，怎么对一个子公司的面料研发如数家珍？”

　　张玉文：“你们说其他的我可能没那么了解，但恰好，这种面料的研发我算是全程参与。因为这种‘仿唐织锦’的主要技术负责人是我的亲姑姑，去博物馆的就是她。她曾经在其他单位的化工实验室工作，本来已经退休，但闲不住，就来帮我研究面料。仿唐织锦只是她研发成果的其中之一。

　　在研发过程中她发现，蚕丝蛋白在特定pH值，和超声装置的干预下，能形成特殊β-折叠结构。抗剐蹭能力很强。但其实这算是一款失败面料。”

　　黑夹克：“怎么说？”

　　“成本高，而且会发灰，不鲜亮。曾经用这种面料织金做了几批马面裙，销售数据不是很好。本来都不打算再生产这种面料的。后来是一位外国的服装设计师来中国采风，在我们的服装厂参观，买了几条回去。后来据说很受他朋友们的欢迎。

　　那个服装设计师所属的服装品牌愿意大量采购，说要做成含中国元素的服装售卖。那个服装品牌是个老牌服装品牌，一开口就是三万吨。

　　就目前唐韵的生产力跟不上，对方想为唐韵投资拓展生产线，我没同意。不是精工细作，出不了活儿。后来谈成一万吨，签了个五年的合同，分批次出货，每个季度交付一次。大部分是仿唐织锦，其他面料也各有一些。”

　　黑夹克：“你们交过几次货？”

　　张玉文道：“去年11月签的合同，这才第一次出货。”

　　想了想她又说：“去年对方来考察的时候，带走了仓库里积压的几十匹存货。除此以外，就没有了。”

　　话是说了这么多，但是张玉文实际上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记录的黑夹克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后递给问话的黑夹克。

　　问话的人看后点头，合上文件夹站起来向张玉文伸手：“你的审查结束了。张女士，谢谢你的配合，委屈你了。”

　　张玉文与他握手。

　　黑夹克：“辛苦你跟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有些事想和你聊一下。”

　　张玉文跟着两位黑夹克也没有走远，就在酒店楼下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唐韵服饰的总经理已经在那里了。

　　见到张玉文，对方很高兴，有了主心骨。

　　他激动地叫了一声：“张总，我可算见到您了。”

　　张玉文：“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本来在出差呢，结果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国防科技部，要和我们谈生意，希望我北上一趟。我是摸不着头脑，打您电话也联系不上。后来对方又打电话告诉我您已经在这边等着了。我就晕乎乎地来了。”

　　张玉文叹气：“算了，等着吧。”

　　他们等来的是一份实验检测报告。

　　检测日期很新鲜，就是昨晚上连夜做的。

　　报告显示，‘仿唐织锦’惨遭蹂躏，它被经过9mm子弹冲击、等离子煅烧、液氮浸泡后曲折和复原、强酸浸泡等一系列的操作。

　　报告给出了一系列数据指标。

　　跳过那些数字和符号，用简单点的话总结一下就是，仿唐织锦对比凯夫拉和其他数种纤维材料，它的耐高温、耐低温、防腐蚀、防冲击程度的数据表现都更好。在一部分数据上甚至是一骑绝尘。

　　总之，仿唐织锦，它超耐造！

　　张玉文仿佛在看天书。

　　仿唐织锦耐造，她是知道的，本来生产它就是为了突破市场困境。

　　但是！！！！

　　没人告诉她，能这么耐造啊！！！！

　　唐韵服饰的总经理在旁边眼睛瞪得比张玉文还圆。

　　“事情就是如此。”

　　这次来与张玉文他们交涉的是一位穿制服戴肩章的同志。

　　同志很和蔼，他笑：“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生产出这种布料又没有做技术备案了。”

　　张玉文汗颜：“其实看您这份报告我都有种别人把我的布料换了的错觉。”

　　同志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如你所见，就这种布料的数据表现。实在不宜在民间市场流通，更不能流到国外。”

　　张玉文看到了另一份调查报告。

　　和她签订布料采购订单的那个国外服装品牌，国际知名度不高，但在二战时期曾被征用军工用品制造，到目前，也有国防控股的痕迹。

　　不难猜测这批布料最终流向将是哪里。

　　这下子，张玉文才开始后怕，背心都是汗。

　　还好，还好出货给拦截住了。

　　国家机器的强大在张玉文的心里又更上一层楼。

　　提前消灭一场祸事于无形。

　　放下文件，张玉文正色：“请问，您今天的来意是？”

　　当然是代表国家收购这项专利。

　　有昨晚的事件在前，接下来谈判，或者说是合作就相对顺利了。

　　出口订单的合同损失及违约金由国家承担。

　　后续双方以“所有权转让+军用特许权”模式进行合作。

　　军工团队会对企业的核心技术链进行结构，并作技术买断，初步预估出价8.4亿元。

　　同时，唐韵服饰及其隶属的集团旗下公司享受一定额度的税额减免，当然，唐韵得到的减免比例和年限是最多的。

　　企业依然可以保留该面料的汉服生产权，但需进行面料技术降级。

　　参与面料研究的核心技术团队按自愿转入军工体系，享受文职军官待遇。

　　另外，如果军工团队在这项面料技术上得到了研发突破，可免费获得一项衍生技术反哺授权。其他衍生技术可享有优先购买权。

　　可以说，条件非常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