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只是嫌疑,如果要把我当罪犯,请拿出证据再来。而现在,我是协助抓捕重大罪犯的优秀公民。你们写结案报告的时候我的功劳可比你们大,要不是我,林芳回早就逃之夭夭,你们只能等着挨批呢。”
秦擎说得是事实,警员被气得脸色涨红,却没有反驳。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林枫走了进来,放了一瓶凉茶在秦擎椅子的桌板上,笑道:“火气那么大做什么,说了那么久的话嗓子干了吧,赶紧喝点,下下火。专门挑的冰镇的。”又关心,“胳膊还疼不疼?队医和我说只是皮外伤,没伤者骨头,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结束去医院照个ct,我给你报销。”
林枫待她的态度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仿佛这里不是审讯室,而是他家,她是来做客的客人。
秦擎不答,凉茶倒是没拒绝。
林枫对问询的警员挥手:“起开,起开。”
警员让出椅子来,他也没坐,单手提起桌上的笔录文件夹瞅了两眼,斜了半个屁股,十分不讲究地坐在了桌上。
又指挥警员:“把那桌子的锁给打开,人又不是犯人,瞧你们这觉悟,我们还指着秦小姐办案呢,大恩人这是!”
转回脸对秦擎说:“现在小孩不会办事儿,骂他们了,别生气,啊,犯不着。他们离得远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十万火急的时候要不是你提醒,那林芳回啊,就真给跑了。现在啊,也不是说审你,就是走个过场,我们好写报告。
不然上面问起说都给送出警局了,怎么就又突然去抓人,我也圆不了啊是不是,咱们互相理解理解。可怜可怜我这个打工人。”
秦擎静静地看他表演。
林枫演得还没有梁家父子好呢,人家俩狐狸也是心里怀疑面上信赖,但人家真给钱啊,几百万地给。给配司机接她上下班(去摆摊)。
林枫空口白话就来了。
啧……谁让人是人民警察呢。
“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尽了。”秦擎道。
林枫:“事实嘛,你配合聊一聊,我呢好交差。”
秦擎还是那句话:“我知道的我都讲了,也没什么可以聊的。”
林枫点点头,转回去椅子上坐着,翘了个二郎腿。
他没再笑:“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刚刚故意激怒我的同事,不就为了换人嘛。现在我这个队长都亲自到了,咱们坦诚一点呗,大家都好提早收工下班。”
秦擎的侧了侧头,她右边的双面镜那里已经没了其他人。
见林枫终于不再装,她才开口:“我只是不习惯被人在暗中看着。”
林枫放下腿,靠坐在椅子上,转着笔,看她。
秦擎:“林队不去跟进林芳回的审讯,干嘛在这儿和我耗呢。我比命案凶手还重要?”
“他们能搞定,我就来偷个懒,不然警局干养一帮人只领工资不干活?人民的公仆,要为人民省钱。”
林枫这家伙,看着不着调,嘴里没一句实在的。和他兜圈子真累。
秦擎忽然说:“我想回去遛狗。”所以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林队长,你对你的下属太有信心了。”秦擎道,“他们搞不定的,至少,现在还没有搞定。”
林枫扔了笔,笑得意味不明:“你怎么知道?”
因为面板还没有提示奖励,说明林芳回没有认罪,按目前掌握的证据也无法给她定罪。
早些时候她还怀疑面板不够智能,现在才知道面板有多智能。
秦擎向后靠了靠,让自己放松了些。
既然蒙混过关和示弱都行不通,那剩下的,就只有靠实力了。
秦擎直视林枫的眼睛,毫不闪躲。
和秦擎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他发现这个刚毕业的女孩变了,变得……更让他捉摸不透,以及一种强大。
无所畏惧,有所依仗的强大。
秦擎浅笑:“林警官,你们查过我。”这句话她说得十分笃定。
林枫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手中转动的笔停下了。
很好,这个策略是对的。
秦擎慢条斯理地喝了点凉茶,在林枫的手指不断揉搓文件夹边角表现出一种隐秘的不耐烦的时候,她才开口。
“你们查过我,应该知道这短时间我的动向,我根本没有瞒着,也没什么好瞒的。我,是一位命师。”
说出命师这个词时,秦擎是有些尴尬的。太特么中二了,脚趾都挖紧了。
她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种说法,反正现在是她现起的一个名儿。现在和人对峙装叉呢,总不能出口说的是“诶,我就是个算命的”。气场立马能低两米,那也太逊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的吗?我是命师,什么都能算,我算出来的。”
陪审的两位警员看秦擎就像在看一位需要被社会关爱的智障。
林枫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就一直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一开审秦擎的警员忍不住吐槽:“你编也编个靠谱的呀,这还不如刚才微表情那个说法呢。”他讽刺道,“要不走点心再编一编,在人民警察面前发表迷信言论,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可告诉你,装疯卖傻也不能蒙混过关,如果有精神疾病,需要权威机构出具坚定证明。”
秦擎磨牙,敢骂她精神病?
那待会儿就拿你开刀了。
像吃了笑豆一样的林枫终于缓过劲儿一样,哄小孩一般顺着说:“好好好,你是命师,你能算,你也给我算算命呗,算我啥时候能当上局长。”
秦擎托腮看了他一会儿:“林队长命好,不用算,你救过很多人,积累了很多功德,一定能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你这不行。”林枫还教她呢,“业务不熟练啊,你得这么说,说这里有大劫那里有血光之灾。你要让人产生焦虑,贩卖焦虑才能赚钱。”
秦擎笑得很天真:“可是,我不喜欢灾难。我希望世道平安,百姓喜乐。我喜欢和人说好消息。”
她转向那个骂她精神病的警员,由衷祝贺:“恭喜你啊。”
警员茫然:“我?恭喜什么?”
“恭喜你愿望成真,半个小时以前,哦,准确地说是17点26分51秒,你的妻子生下了你们的女儿。放心,她很健康。”
警员下意识反驳:“开什么玩笑,我不知道你哪里打听到我我老婆怀孕以及我想要一个女儿的,但是很遗憾,你打听得不够清楚,预产期还有两周。”
“要不,你还是把手机开机再说。”秦擎一点不慌,她只是把面板上的文字念出来。
“你太太早产了,今天凌晨就送了医院。你手机关机,家人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在出任务,没敢来警局找你。”
警员朝林枫看了看,林枫点头。
警员摸出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真的关机了。
他带着惊慌打开手机开机键。
秦擎抬手示意提醒:“友情提示,一会儿你接电话的时候,最好把听筒拿得远点。你老丈人咆哮的声音可能有点大。”
她的话音刚落,警员的手机提示有来电,正是他的岳父。咽咽口水,他看了眼秦擎,按了接听键。
即使没有开免提,安静的审讯室都能听到一个中期十足的浑厚老年男声的愤怒。老丈人足足骂了好几分钟,秦擎和林枫全程围观,当了这出家庭闹剧的看客。
警员的心情矛盾又复杂,他高兴于女儿的平安降生,心疼妻子的辛苦,遗憾自己缺失的陪伴,心虚老丈人的责骂,更不想让秦擎因为猜中得意,他想挂掉电话,又不敢。
老丈人好不容易骂完,他小心翼翼地问:“爸,我姑娘啥时候生的呀?”
那边似乎撒够了气,尽管没好气,还是正面回答了他:“17点26分51秒。”
警员还拿着手机,看向秦擎的方向,像在看一个怪物。
秦擎抬手朝他挥挥,笑得可开心了。
安静,长时间的安静。
屏声息气,针落可闻。
秦擎还是在笑。
她问警员:“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喜得千金不自知,我告你这个好消息,你不开心吗?”
警员:“你的个人通信设备在两个小时前已经随包收走了。”
“没错。”
“那你是怎么知道外界信息的?”还知道得那么详细,警员想说,“除非,你携带了其他微型设备……”
他好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继续坚持唯物主义的理由,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坚信不已。
“可是,即便如此,你怎么会知道来问询你的人是我,而做提前安排?”
“我说过,我是一位命师。优秀的命师。”秦擎挑衅:“警官,你该不是想搜身吧?那请记得先申请搜查令,不过……应该申请不到吧,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是犯罪嫌疑人。无故搜我,可不符合法律程序。”
警员的节奏、逻辑、情绪已经被秦擎彻底打乱,只能被动牵着走。
林枫点点桌子,提示警员:“你先出去,打个申请,正好把你的陪产假休了。”
“队长……”
“这是命令!”
“是!”警员脚步虚浮地走了。
林枫倒是沉得住气,至少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是不再像刚才吃笑豆一样,看秦擎的表情很严肃。
即便秦擎拥有面板,可以查看日志,在正在进行时的谈判中依然占不了优势。日志只能记录事实结果,不会描述心理活动。在谈判完成以前,它不会记录下任何东西。
面板并不是万能。
林枫没有就警员妻子生产一事过多纠缠。开始聊另一个话题,试图掌握主动权。
“既然是算出来的,那说说吧,你是怎么算出来林芳回身上有命案的,都有什么命案。”
秦擎没再嬉笑,她严阵以待:“说实话,我目前不知道她身上具体有什么案子……”阻止要说话的林枫,她说,“我知道自相矛盾,你先听我说完。我,先给你解释一下命师工作的原理吧。”
她把上次给梁家父子的科普照搬给林枫一遍。
然后稍微调整了下说辞,解释林芳回的事。
“即使能算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但命师不是搜索引擎,不能随要随取……”其实可以,但那样对于别人来说就太可怕了,所以秦擎人为手动给自己的能力加了一层限制和枷锁。
“命师计算是要消耗能量的,就跟发动汽车一样……”
林枫:“你不用作那么多的比喻,我能理解。你继续说,你说的能量是指什么?”
她不是很确定地表述:“生命力吧……”所以别想奴役我,再强大的能力,多算算也会提前死的。但到底会不会死那就是后面才需要再编的事情了哈哈哈。
秦擎的不确定不是真的不确定,她可以肯定使用面板并不会消耗透支她自己,反而最近由于天天早睡早起爬山呼吸新鲜空气,吃的也是白云观自己地里种的有机蔬菜,她的健康值反而有所上涨。
她所展示出来的不确定是给林枫和以后查看录像的人看的。万一这群警察找什么心理专家来看审讯录像,她胡编乱造分分钟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