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丰是头一回见到时枌“沤肥”,被这场面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扒着铁丝网声音都在颤抖:“……时枌,你在干啥?”
他说话的时候,他赵队已经换好衣服熟练爬上了卡车,踩着山堆一样的丧尸,跟时枌动作一致得像同个流水线训练出来的熟练工,机械般把脚下的尸体往坑里扔。
扔着扔着,时枌扭头朝秦丰喊了一句:“麻烦去工具房拿桶汽油过来!”
秦丰木愣愣去拿汽油,顺便叫来了干完活准备回去睡觉的叶枝蔚,两人配合时枌说的往丧尸身上撒汽油跟枯树枝。
撒完了就站在一边围观他俩干活。
这俩人效率奇高,跟不会累一样,看得秦丰都觉得腰酸,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去厨房给他们蒸包子。
时枌跟赵弋一声不吭卸完整卡车的丧尸,正好赶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没有什么比高强度体力劳动后来一顿爆炸碳水更幸福的事了。
时枌一手往嘴里塞包子,一手点燃整坑的丧尸,趁它们还没熏起来多吃了几个包子,还抽空问赵弋:“阳县还有多少啊?”
赵弋看了看卡车,心里估计了一下:“两卡车吧。”
“啊,也不多啊。”时枌有点小失望,忽然又想起阳县那些人,抬眼看向他,问:“阳县那些人呢?”
她刚刚卸丧尸的时候看过了,都是些有年头的腐烂尸体,似乎没有阳县的人。
“挨着铁丝网放了,之后有空再去埋。”
时枌默然。
一百多具尸体,挖坑也需要时间,这个工程可不小。
“阳县后边有一座坟山,他们大部分都葬在那里。”时枌说,“之后我跟你一起吧。”
这么多尸体只堆着也不行的,温度高腐烂快。
但一百多个坑……
秦丰跟着他们一起就着火光吃包子,闻言举手:“算我一个。”
叶枝蔚也说:“我也去,四个人分摊下来一个人也就三四十个坑,一两天就干完了。”
时枌:“好,那我再忽悠西芹把他哥也叫上。”
说完她就看向赵弋。
还挑了挑眉毛。
意思很明显。
我忽悠来两个,那个孙金你应该管的了吧?
赵弋:“……”
他很少强迫队员给自己干私活的。
但他们都去阳县,留孙金一个人在这似乎也不安全。
“我试试。”赵队如是说。
烟熏火燎中几人解决完手里的包子,时枌吃得饱饱的,又去看西芹的学习成果。
西池给她扎了个稻草人竖在地上,脑袋已经被打开花,看来成果颇丰。
很好,这一天大家都是忙碌又充实。
时枌扎扎实实累了一整天,胳膊开始酸痛,又辛辛苦苦跑了好几趟搬热水,刚到二楼浴室的浴缸里面,兑好水,摸了摸水温,才舒舒服服躺进去。
这个浴缸很有些年头了,平时时枌也不怎么用,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这积灰,但浴缸这种东西又不容易坏,到现在也能用。
要是跟小时候一样能通电,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能正常工作,她也就不用这么辛苦搬水四五趟才能泡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手边放着一本发黄的旧书,是爷爷写的“童话故事”,时枌泡得想睡觉就看看这个,整理一下提提神。
爷爷的故事中,山里总是有稀奇古怪的野兽,有好的有坏的,每次有什么坏蛋要来抓她,爷爷就回端起猎枪给人家一枪爆头,一枪不够,那就多开几枪。
但凡是个活物,就顶不过两梭子,——时老头的原话。
除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反派角色”,比如邪恶狼群啊、会模仿人类狡诈的黑熊、最喜欢叼人眼睛的鹰隼……也有一小部分跟爷爷一样的“正派角色”。
比如山脚下的“骑士”。
骑士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头发乌黑,一身盔甲,身边还有个酒袋子,是个爱酒之人,跟爷爷关系很不错。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的时枌再看这个“骑士”,就感觉奇奇怪怪的。
盔甲就算了 ,还骏马,啧啧,这是模仿哪个将军?酒袋子又是什么鬼?是不是爷爷想象中的自己?
不过倒是有一则小故事,是威猛的时老头跟黑骑士并肩作战赶走邪恶狼群的故事。
时老头保护了黑骑士的马匹,还协助他清理了马场的怪物,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约来年春天一同喝酒狩猎。
可惜第二年黑骑士失约,时老头带着酒在山脚下等了一整天,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人影。
时老头气呼呼地回去了。
从那之后黑骑士就变成了“不守承诺”的马夫。
之后的小故事里面马夫也是多次陷入危难,而每次都是时老头及时到达,千钧一发之际救人于危难之中,马夫感激涕林,羞愧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时枌读到这总觉得有些羞耻。
她爷爷好像有点不要脸了。
故事不多,大多简短,时枌泡个澡的功夫就看完了。
大概琢磨出来小时候爷爷应该是碰到过类似108号的流浪族群,并且赶走了他们。
会是同一批人吗?
时枌没办法确定。
爷爷故事中记载,邪恶狼群的领袖是一只凶狠残酷的白狼,而且是母的。
而根据秦丰他们所说,这只队伍将女性看作资源,那应该不会是从前那支队伍吧。
浴缸里的水也渐渐冷了,时枌抓紧时间洗了头发,湿头发用毛巾裹好,擦干换上衣服放水。
头发还湿着,没办法睡觉,她带着笔跟小本子在二楼客厅沙发上坐着整理手里的信息,一边用干毛巾继续擦头发。
她平时习惯把头发扎起来,大部分时间是盘成丸子,这样方便干活,再戴一顶帽子挡灰,头发也不容易脏。
实际上头发已经到胸口,有些长了,她得剪短一些,不然盘起来会很重,干活的的时候头发拉扯头皮也会很痛。
时枌出神开小差琢磨着要不要找叶枝蔚或者西芹帮忙剪下头发。
已经很晚了,时枌看外边夜色估摸着已经过了十二点,头发也差不多半干,准备收好小本子去睡觉,就听见楼梯传来声音。
叶枝蔚在叫她名字。
时枌把本子放回茶几上,脑袋上顶着毛巾走到楼梯,一边往下走一边问:“怎么了?”
叶枝蔚看见她却愣了一下。
平时见到的时枌都是干净利落,尤其是干活的时候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背后看上去就是个小少年,今天难得看她披散着头发,绸缎一样的黑发柔顺搭在肩头,一双圆润杏眼带着几分好奇,显露出小姑娘的活泼灵动。
“想找你借肥皂,我想好好洗个澡再洗个头。”叶枝蔚说。
上次时枌的肥皂借给了赵弋他们,他们用过的叶枝蔚嫌弃,不想再用,但今天做竹床累出一身汗,实在忍不住,已经洗过了还是觉得脏,又不想这么脏去睡刚做好的竹床,看见楼上还有光亮,知道时枌还没睡才上来问。
“我楼上有,你带热水上来洗吧,更方便。”
这点小事而已,叶枝蔚来问她不会介意,又想起西芹,“西芹要不要一起洗了?”
反正一个洗也是洗,两个洗也是洗。
“行,我叫她。”叶枝蔚朝她笑笑。
这时候秦丰从厨房出来,拎着一壶热水嘀咕:“祖宗,水给你烧好了,锅里还烧着一锅,够不够?”
“再烧两壶,西芹也洗。”叶枝蔚说。
秦丰愤愤放下壶,去厨房烧水了。
“我去!吓我一跳,老赵你大半夜在外边干啥呢?”
赵弋从大门进来,手里不知道提溜着什么。
这下好了,深更半夜,一楼客厅比白天都热闹。
四个人外加刚出来的西芹一碰头,大家诡异地同时沉默了。
大概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间发现大家都没睡觉得很尴尬吧。
赵弋抬眼看见站在楼梯上的时枌,头顶一块布,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去翻面了。”赵弋挪开目光,去厨房洗手。
坑里那堆尸体数量太多,中间夹了枯树枝跟汽油也不太够,怕烧夹生了,他就跟之前时枌一样,拿铁锹翻一翻,烧得更彻底一些。
时枌听见大大方方夸他:“还得是赵队,眼里有活儿。”
秦丰:“……?”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老赵的。
新鲜。
“厨房还有没有吃的?实在不行反正你都烧灶了帮我烤一个红薯一个土豆,枝蔚吃不吃?西芹也得吃的吧?那土豆红薯个拿三个。”时枌干脆下楼安排起来。
烧水工秦丰:“三个祖宗!我也要吃!老赵吃不吃?”
赵弋正在厨房池子里清洗东西,闻言也没回应,秦丰不管他吃不吃,反正已经找时枌拿了钥匙去地窖拿红薯跟土豆了。
时枌把头发扒拉到前面,堆着灶口烤头发,看见赵弋还在洗手,好奇站起来凑过去看。
“你在搓什么呢?”
一道温热的水汽带着淡淡的肥皂味道飘了过来。
她低头时,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成缕落下,在他手臂上空。
赵弋摊开手,给她看自己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带着焦黑的金项链。
“刚刚翻面找到的。”他说。
“哇哦。”时枌不是第一次看见金子,奶奶也有金首饰,她小时候还有一个长命锁,只是如今这个现状她也不习惯戴首饰,总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