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膜的蓝色光圈微微转动，目光落在她踩着冰凉地板的脚上。
两秒后，青年有力的手臂掐着她的腰抱起来，转身，轻轻将她放在流理台上。
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好似被压在流理台上的那个人换成了她。
但实际却并非如此，青年将她放下后，礼貌地后退半步，相隔着不可僭越的距离。
这样的姿势刚好能让两人平视，白栀能清晰地看到他平静而淡漠的眼睛，内里没有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我没有人类的躯体。”他轻声开口。
白栀蹙眉，“我知道。但我也说了，我不嫌弃你。”
小熊执事目光安静看着她：“没有人类的躯体同时也代表了，我不会有人类的情感。”
白栀抿唇，他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
意思就是他只是冰冷的机械，没有讨厌或喜欢，更不会爱上她。
所以答应跟她在一起，也只是不想拒绝她的要求，像纵容小孩子一样纵容着她去玩，而并非真的喜欢她。
因此才会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亲密接触时，总是委婉地避开。
白栀皱紧眉头，她总觉得这个逻辑不对，但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脑袋晕乎乎的，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你……”
眼前的青年半蹲下来，高大的身躯向她俯首，嗓音缓慢却认真：“白栀小姐，您将我当成一件工具就好。”
白栀一听就气极了。
她记得很早之前他就说过这种话，让她把他当成服侍她的工具就好，那时她就严肃反驳过了，没想到他到现在居然还是这么想的。
她气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目光忽然看到手腕上的蓝白手表，抬起眼来，突然开口：“亲我。”
青年微微顿了顿，没有动作。
白栀没有意外，抬手点了点蓝白手表，召出浮空光屏，重重按下指令按钮：“我命令你……”
青年抬起头来，不含情绪的漠然眸子对上她的视线，虹膜光圈微微停滞转动。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白栀却从他没有情绪的机械瞳眸中看到了否定。
到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对视几秒，她挫败地垂下手。
“茶煮好了，去给我倒杯茶。”
青年这才动了，站起身，转身去关火倒安神茶，将滚烫的茶汤降到适口的温度，端给她。
白栀接过，一口饮尽苦涩的药茶，放下杯子。
青年接过杯子，正要起身，女孩忽的深吸了口气，把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一把丢到他怀里。
“我不玩了。”
语气平静说完，她从流理台上跳了下来，走出厨房。
小熊执事追上去，“天气凉，您没有穿鞋，很容易着凉……”
女孩神色平静，抬起冰蓝色眸子，语气冷冰冰的，“你只是一件工具而已，我想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置喙么？”
小熊执事手僵停在空中，安静两秒，退至一旁让开路，“抱歉。”
女孩没有丝毫停留，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只留下冰冷的长廊顶光。
青年站在白炽光下，高大的身躯在地板上投出漆黑的阴影。
他轻轻垂眸，看着手中的手表，过了片刻，收了起来。
他转身回了厨房，戴回玩偶熊头套，收拾了一下，将早餐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关掉灯，走进长廊中。
路过自己的房间，没回，而是走到了长廊尽头。
开门，穿过层层金属置物架，走进监控室内。
屏幕上的女孩正躺在床上睡着，轻阖着眼睫，纯白发丝散落在枕头上，轻飘飘的，看起来很柔软。
实际上触感也很柔软。
待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不太敢动，怕压着她的头发，手指随便动一动，就会在指间绕成圈。
看了一会儿。
青年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屏幕上女孩熟睡的脸。
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快速收回手。
屏幕中的女孩皱起眉，坐起身，一把抓起摆在床边的小熊玩偶，却不是抱在怀里，而是用力一扔，丢到了落地窗边。
她这才算是稍稍满意了，哼了一声，又躺回去，盖回被子。
只不过这次睡姿变成了侧躺，缩成一团，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和铺散的柔软发丝。
青年靠着控制台，安静了下来，像以往那样，无声地看着她慢慢睡着，呼吸声变得轻缓。
晚安，白栀小姐。
……
清晨，小熊执事做好了早餐，像平时一样的时间去敲门。
手还没碰到，门忽的被拉开，露出了女孩平静的小脸。
以前都是他叫了她后，还要再迷糊一会儿，再爬起来洗漱。但现在她已经洗漱完穿戴整齐了。
“早饭做好了么？”她淡声问。
“是的。”
小熊执事温声回，在想她或许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不吃早餐，又该怎么劝说她。
但女孩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淡然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餐厅坐下，拿起了筷子。
就这么平静地吃完了早饭，起身，开口：“送我去猎场。”
“好的。”
小熊执事微微颔首，去了别墅车库，开出来一辆车。
女孩坐在后座，目光看着窗外，一路上安静无声。
到了地方，小熊执事停下车，正要去后座给她开门，女孩就自己开门走了下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稍稍抬眼，看到了银灰色短发的冷冽男人正懒懒靠在树旁，眼底噙着笑意，目光都在朝他走过去的女孩身上。
“还挺早。”柯修笑意懒散，“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
一路上冷着脸的女孩见了他就好似化了冰，眉眼微微弯起，漂亮的冰蓝色眸子含着柔软的笑意。
“不行吗？”
柯修微微愣了一下，懒散靠着的身体不自然站直，语气冷冽中又有点僵。
“你来都来了，我要说不行不也没用么？”
他轻轻咳了一声，牵住她的手走进森林中，“行了，走吧。”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站在车旁的青年缓缓垂下眼。
这样不设防的笑他很熟悉，在此之前，她经常会对他这么笑。
偶尔想要求他办事的时候，还会两手合十，眉眼弯弯，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
刚走进森林深处，白栀就甩开了牵着的手，语气冷淡：“今天训练什么项目？”
柯修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倏地笑了一声，挑起眉：“还以为你一觉睡醒转性了，合着是两面派？”
想起刚刚她和她口中的小熊先生之间僵冷的氛围，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吵架了？”
“与你无关。”
柯修抱臂，语气懒散：“都拿我演戏了，这还叫跟我没关系？”
白栀抬眼看他：“怎么，你想要加报酬？”
“这倒不至于，看着你冷脸装软也挺有意思的。”柯修笑，“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虽然表面笑着，但实际心里的烦躁情绪已经满到要溢出来了。
她对那个什么小熊还真是特殊，无意识叫他的名字就算了，现在还跟他搞冷战。
在乎才会生气，不在乎的人根本不会理会。
她都没这么跟他生过气。
白栀目光扫过柯修的脸，他们显然相识的要更久，或许他会对小熊执事更了解一点。
顿了顿，她开口：“你知道他是机械么？”
“当然。”
柯修挑了下眉，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没把他当成竞争对手，对他怀揣敌意，放任他待在她身边。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
白栀追问：“最早认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嗯，一开始就这样。”
白栀微微蹙起眉，语气很轻：“所以机械人就不会有感情么？”
“谁知道。”
柯修懒散应了句，掐起她的小脸抬起来，轻笑，“不过你当着旧情难忘的前男朋友面探讨这些，真不怕我一生气做什么？”
白栀抬起眼看着他，冰蓝色眸子澄澈通透，淡声吐字：“你不会。”
她平静道：“你不想让我不开心。”
柯修一愣，而后倏地笑起来。
“行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