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并没有因为这些目光停留。

　　一路畅通到了主神神殿，脚步停下，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一个面容年轻的神明忽然冲了上来，远远在她身后不敢靠近，明显的紧张，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不要进去……里、里面……”

　　白栀推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轻轻抬步走了进去。

　　神殿的大门在身后自动合上。

　　白栀抬眼，看着台阶之上的神座，高高在上的主神一如她离开前那样，慵懒支着下颌，姿态散漫。

　　只不过之前每次见他都是笼子里的视角，而现在是从正门走进来，一抬起头，就能遥遥对上他淡漠的熔金眸子。

　　似乎心情很不好，正阴沉着一张脸，见她回来，目光更是冷冷的。

　　他心情不好，白栀此刻心情倒挺好。

　　她掂了下手里的红宝石，笑眯眯的：“我带聘礼回来了，主神大人，怎么说？”

　　沉默良久。

　　高高在上的神明站起身，从台阶上缓慢走下来，像是被自己的规则给坑到了，脸色越发难看。

　　“你想做什么？”

　　白栀眨巴眨巴眸子，在他接过宝石时先一步揣回兜里，朝他伸手，“腿好酸，没力气了，抱我去歇会儿。”

　　“……”

　　傲慢的神明睨她一眼。

　　下一秒，熔金光芒好似蛇一样缠住她，把她丢到了神座上。

　　白栀像是有了预料，倒也没恼，看他走回来后往他身上一歪，把他的腿当成了枕头，就这么休息起来。

　　主神目光落在她颈间零零落落的红痕上，白栀抬手摸了摸，悠悠叹了口气，“看到了吧？为了给你拿聘礼，被小狗啃的。”

　　“……”主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白栀却浑然不觉，继续说人坏话：“那个魔主技术可差了，不愧是不知道单了多少年的老处男。”

　　“而且还一直不肯露脸，估计是长得不好看吧，家里也乱糟糟的，堆得到处都是宝物。”

　　“最主要的是这人智商一定不高，有宝贝不知道偷偷藏起来，就那么大咧咧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门口还竖着宝库的牌子。”

　　冰凉的指节忽的按住她的后颈，嗓音冷冷的，“要睡觉就闭嘴。”

　　“也行。”

　　白栀换了个姿势躺神座上，眨巴眨巴湿漉的眸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悠悠叹气，“不过腿疼腰疼的，实在是睡不着，该怎么办呢。”

　　主神一脸冷漠地抬手，用治愈术把她身上殷红的痕迹一一愈合。

　　“现在可以了？”

　　白栀点点脑袋，手指揪住他的衣角，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样子，担心道：“你不会趁我睡着，再把我丢给哪个恶魔吧？”

　　熔金眸子盯她两秒，他捏了捏他的后颈，“既然你已经完成了任务，那我自然不会违反规则。”

　　白栀放下心来，脑袋枕上枕头，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主神目光轻垂看着她，女孩在睡着后身体仍然在吸收能量，心口的多芒星被新生的力量填满，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他从后拥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颈窝，掌心轻覆在她微鼓的小腹上，帮助她更快的吸收。

　　“嗯……”

　　女孩睡得昏昏沉沉，心口的光芒愈发明亮，却格外不稳定，像是世界构建之初的混沌云团，混乱，没有秩序。

　　她脸色苍白起来，不自觉咬紧了唇瓣。

　　白皙颈间忽然出现了一抹猩红，柔软的触手缠上她的颈项，轻轻刺破颈间皮肤，香浓甜蜜的血液毒素灌入，通过动脉快速流淌到四肢百骸。

　　过了许久，光芒慢慢稳定了下来，由激进变得温和，像是还融入了别的东西，不再是永恒不变的明亮，变得有生机起来。

　　主神垂下眼，在她耳垂轻轻落下一吻，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风里，语气却是难以压抑的痴缠迷离。

　　“所有机会都用完了，现在，你属于我了。”

　　“是吗？”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主神眯起眸子，“装睡？”

　　白栀细臂撑着坐起身，清亮的冰蓝眸子望向他，眉眼弯弯，“不装睡的话怎么能知道堂堂恶魔之主暗恋

　　我多年爱而不得呢。”

　　她歪了下头，狡黠又乖巧。

　　“你说是吧，主神先生？”

　　巫谕靠着座椅，安静几秒，熔金眸子盯着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栀还真认真思考了下：“唔……第一眼？”

　　“所以刚刚那些话也是故意的。”

　　巫谕眯起眼睛，一条触手抬起她的下颌，手指夹着那张便签纸，语气危险：“不打算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这个嘛……”

　　白栀眨眨眼，避而不答，麻溜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的游戏结束我持反对意见。”

　　【■■：99.98%】

　　掏出那颗深海之心，白栀笑眯眯的，“约定的规则，这东西还没有到你手上呢，选择就没有成立，所以……现在游戏还没有结束。”

　　【■■：99.99％】

　　进度条到达顶点的同时，没有屏障再能遮掩，那一直以来猜测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毫无保留的显露在眼前。

　　——【重塑：100%】

　　神明的权柄归位，太阳从地平线缓慢升起，漆黑死寂的世界再次亮起了光。

　　纯白长发散落在肩后，莹莹的日光落在她肩头。

　　唯一的神明站在他面前，冰蓝色的通透眸子微微弯起，指尖轻轻抵在他的心口。

　　“这场游戏，是我赢了。”

第144章

　　年幼的孩童会从老一辈的人那里获取知识。

　　关于“神明”，在真正与神明接触过的这个世界，人类和恶魔的孩童大多都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神明是什么样子的？

　　人类长辈会回答：神明无欲无求，没有情感，生来便神圣又高洁，维护世界的和平，不会犯下任何错误。

　　恶魔长辈会回答：“没有感情的疯子，低劣的伪善者，冷血的刽子手，永远的敌人。”

　　截然不同的两种答案。

　　在白栀看来，他们的评价都很准确。

　　神明拥有亘古永恒的寿命，以及数不清的规则教条。

　　他们是神圣又高洁的杀手，不染一滴鲜血，将世间不和谐的杂音一一剔除，只留下符合规则的，最和谐的乐章。

　　而白栀则是站在他们身后，给他们递刀、浑身染满鲜血的那个人。

　　神明都拥有自己的权柄。

　　作为主神的她，权柄名为“新生”。

　　日复一日的太阳升起，温暖又明亮的阳光洒向每一片土地，本应是让万物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力量，却会让恶魔走向死亡。

　　长老们制定的规则中，恶魔属于邪恶的生物，是扰乱同谐乐谱的杂音，所以神明大肆抓捕恶魔，将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

　　白栀记不清有多少恶魔就这样死在她的手上。

　　她产生过疑惑，为什么明明是新生的力量，所做出的却都是毁灭的事？

　　长老们却告诉她，这是净化。

　　她的力量可以净化这个世界最污秽的东西，这样世界才会变得更好，和谐安定，不会有任何杂音。

　　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神殿里的白栀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对于长老们的话信以为真，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一个人安静地拨弄她的竖琴。

　　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四四方方的，一隅天空。

　　直到一天，一群恶魔打上了神殿，这是第一次神魔战争。

　　神殿一片混乱，不过最终还是打赢了胜仗，因为只要太阳出来，这场战争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白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又有很多恶魔被净化了。

　　她停下拨弄竖琴，习惯性抬头看向小小的窗户，却陡然对上了一双熔金色的、令人眩晕的眸子。

　　轻蔑的，挑起眉看她。

　　“原来是一只藏在洞里的小老鼠。”

　　白栀眨了眨清亮的眸子，认真地指正：“不是老鼠，我是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熔金眸子的主人愣了愣，而后忽然笑了起来。

　　之后他就经常会过来烦她，打扰她弹琴，拨她的琴弦玩，揪她的头发，还总是要她变出兔耳朵，手指屈起来弹她的兔耳朵，说她这种软绵绵的原形放在魔界活不过三天。

　　白栀讨厌他。

　　一开始她不懂讨厌的情绪，是有一次被他弄断了琴弦后，她没忍住出声吼了他，才意识到的。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这次给她带了新的琴弦，弹出来的音色比原来的还好听，白栀原谅他了。

　　长老说，神明不能有情绪，这是违反规则的事，她就拜托他不要告诉长老。

　　他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她离开神殿一晚，否则就告知给所有人。

　　离开神殿是违反规则的事，有情绪也是违反规则的事，白栀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