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平民鸟们的麻木,二皇女在带着江灼灼飞了好几个地方后终于乏力地降落到一处雪原上。
深绿色的凤凰一动不动地落在雪地上,看起来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只有落在旁边的限定版荧光蓝小圆鸟才知道二皇女此刻的情绪有多低落。
小圆鸟怂怂地在旁边走来走去,都不好意思在自己最喜欢的雪地上打滚了。
完了,这对她二皇姐来说刺激是不是有点大。
任谁知道自己自闭几十上百年,出门一看发现领地除了主城全都被嚯嚯得七零八落,应该都会受不了吧?
换成江灼灼的话,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某次玩游戏出门捡个物资,回家一看,家被偷咯!
那种心痛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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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还不是游戏,领地底下可都是一只只活生生的鸟。
本来她这二皇姐就情绪低迷……
二皇女察觉忧愁的小圆鸟绕着自己走了一圈,在自己眼前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只只小小的爪印,一下子都忘了难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情况?”
二皇女的思绪慢慢恢复清明。
正纠结地在雪地上按爪印的小蓝鸟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差点把自己栽进雪里了。
她麻溜把陷得太深的爪子从雪里拔-出来,抖了抖自己荧光蓝羽毛上沾着的雪,才说:“我不完全知道哦,姐姐你刚才带我去的地方,我有好几个都没去过!”
这话的意思是,二皇女刚才发现的一些问题,她此前都没有发现!
她只是一只过来玩耍的游客鸟,怎么可能待个几天就把积累了几十上百年的重大问题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二皇女:“……”
看来,情况比她亲眼所见的要更加糟糕。
二皇女苦笑着说:“我以为,他会好好治理领地……”
当初她第一眼看到卢森,就发现他跟那个人长得很像。
长相很像,性格……性格虽然不像,但同样是理想主义者,同样能为了自己的爱情与理想奋不顾身。
第225章
一开始, 二皇女并没有完全放手,她也曾看着卢森日以继夜地努力,看着卢森凭借着对爱人的爱意走出阴霾去实现他们的理想——成为伟大的执政官, 让领地上的人们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直至感觉自己可以休息了, 她才终于放任自己将一切杂事摒除在外,独自度过每一个寂静的长夜。
没想到在成为领地的半个主导者后,卢森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也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给卢森。
明明只要她离开主城飞上一圈就会发现的事, 为什么卢森会堂而皇之地这么做、为什么其他人会跟着卢森一起欺瞒她?
无非是她自己不愿去听、不愿去看,才导致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二皇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对话——
她跟那个人偷偷地吐露自己的心里话:“我不适合当皇女,更不适合当领主。”
那个人没有说什么虚假的谎言来宽慰她, 而是直接牵起她的手说:“那我们走吧!”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身份地位,兴奋地描绘着自己对未来的种种构想。
明明讲得好好的,在最初的勇气冷却之后她却开始说:“可是……”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久到她记不清这个“可是”后面接的是什么,无非是各种各样的为自己迈不出那一步辩解的理由。
她太无能也太懦弱了,做事总是犹豫不决。直至自己垂垂老矣,才发现自己遵循既定的安排活了一辈子,最想念的却是最初的那句“那我们走吧”。
如果她能像罗温亲王那样,从一开始就放下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要的领地、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遗憾?
“是我的错。”
二皇女说。
“都是我的错。”
小圆鸟看着勉强站了起来的绿凤凰, 忙飞起来伸出自己爱的小翅膀轻拍它的脖颈以表安慰, 嘴里还咕哝:“不哭,不哭, 错了就改!”
二皇女:“……”
这话说得也很像他。
根本不会安慰说“不是你的错”。
二皇女说:“好。”
既然二皇女都发现自己领地出问题了,江灼灼立刻理直气壮地告起状来。
主要跟二皇女说起六月的故事,那么优秀的小鸟本来可以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结果就那么夭折在死亡峡谷里了。她来这么一趟, 就是为了这件事!
说不定玛瑙行省还藏着千千万万个六月。
二皇女听江灼灼提及死亡峡谷中发生的事,呼吸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若说领地里的萧条只是让她惊觉卢森已经被权力腐蚀得面目全非,那么江灼灼这宛如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的描述则让她生出了久违的愤怒。
——怒气几乎瞬间盈满她的胸腔,令她那许久没有起伏的心跳都猛烈了不少。
二皇女转头看着眼前的小蓝鸟,认真保证:“我会给她们一个交待的。”
江灼灼说:“我相信姐姐!”
二皇女微笑着问:“如果你相信我,怎么一开始不直接跟我说?”
江灼灼:。
这是什么灵魂拷问。
当只积极进取的好鸟太难了!
江灼灼开始给二皇女分享智子疑邻的故事——
富豪家的墙塌了,儿子和邻居先后和他说:“你这墙该修修了,要不然家里的东西会被偷!”
富豪想着第二天再修也不迟,结果当天晚上富豪家就被偷了!
痛失一大笔金银财宝的富豪觉得提醒自己尽快修墙的儿子很有先见之明,怀疑隔壁邻居就是那个偷东西的贼!
看看吧,咱老祖宗早就把人性看得透透的!
要是咱俩还不熟,我直接就跟你告状,那就叫以疏间亲,纯属笨鸟行为!
二皇女好奇地听完了江灼灼分享的寓言,才载着她飞回城堡。
早年二皇女听从副官的劝说另外找过新伴侣,只是相处得都比较冷淡。
卢森倒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她知道卢森心中只有死去的爱人,与他成婚不过是想让他有个名正言顺的执政身份。
卢森在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宁死不屈以及“我永远只爱她一个”的表情。她最多也只是透过卢森寻找那个人的影子,从未与卢森像正常伴侣那样亲近。
后来步入衰老期后,她更是谁都不怎么见。
偶尔接见卢森,也只是在他带来的各类公文上盖个章而已。
真要论感情,她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在意识到卢森与那个人毫不相像后,二皇女更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一回到城堡就以凤音传召副官与骑士长过来觐见。
紧接着就是针对主城各家贵族的抓捕行动。
哪怕已经步入衰老期,凤凰天生的威慑还是很惊人的,她想要把人抓起来处置没人能反抗。
江灼灼睁圆了眼睛,没想到二皇女支棱起来后这么雷厉风行。
既然如此……
江灼灼偷偷摸摸地把雪那边收集起来的贵族罪证塞给二皇女。
老厚老厚的一叠!
姐姐杀人我递刀!
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不用谢,这是鸟应该做的!
小蓝鸟得意地蹦回霍维勒肩膀上,跟被自己冷落了大半天的工具鹰嘀咕:我们这次超出预期地完成了走这一趟的目的对不对!
霍维勒说:“对,只要是殿下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任谁听了都觉得他由衷这么想。
江灼灼:!
真诚夸夸,最为致命。
一个出了名公平正直的人这样一本正经地赞美你,谁能忍得住不骄傲?
江灼灼都不好意思继续自夸了,一脸谦虚地说:“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么厉害。我还想世界和平呢,这不还是到处都出问题!”
霍维勒看向不远处正与卢森等人对峙的二皇女,缓声说:“也许殿下以后能做到。”
每一个江灼灼接触过的人,几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或许将来真的有一天,这片大陆上不再有战乱与纷争?
江灼灼都没霍维勒这么乐观:“你想多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只要有人,哪有不产生纷争的?即便是最伟大的执政者,恐怕也只能做到保障大多数人的基本权利,而做不到抹去所有纷争。
霍维勒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他才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殿下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霍维勒的目光落在二皇女与卢森所在的方向,问得非常直接明了。
江灼灼:?
聊天就聊天,怎么突然聊到这种问题!
江灼灼从不为难自己,永远只为难别人,当场倒打一耙:“我们才刚结婚,你就想离开我?!”
霍维勒:“………”
“殿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