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次派来的是一位说得上话的实权领主，海莉队长有心整顿一下神殿这些法外狂徒。
神殿负责人一下子回过神来。
那些无关要紧的平民就算家破人亡，跟神殿又有什么关系？比起关心这些家伙会不会在赌桌上倾家荡产，还是保证神殿的地位和权势更重要。
神殿负责人眼神锐利起来，冷笑看着海莉队长：“年轻人，做事前得先想清楚后果。你以为你背后有个乌鸫族长支持就能和神殿叫板吗？”
“就算这次的神殿声誉受损，但我们也并非没有挽救办法。你一个小小的巡逻卫兵队长，确定自己在那位九公主面前说得上话吗？”
“你不会听了点传言，就觉得她真的那么亲民吧？”
没有人比黑羽神殿更懂得怎么营造一个亲民形象了，毕竟历代圣女的好名声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靠的是她们的悉心经营。
她们在黑羽行省扎根那么多年，绝对不是一个假圣女事件或者一个诱赌事件就可以撼动的。
只要她们能拿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说法，很快又能重新获取信众们的信任。
试问哪个黑羽行省家族举行祭祀时离得开神殿呢？
江灼灼瞠目结舌。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只代表神殿过来谈话的负责鸟居然还可以威胁人。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江灼灼在皇都也接触过神殿的人，甚至从神殿薅了一批刚毕业的神官去沃野行省为鸟民服务。
现在那批神官在沃野思想的影响下，一个个都是相当合格的基层干部了（主管婚姻与各类纠纷的排解）。
结果才到这边第一天，江灼灼就涨了见识。
不过这也许才是各地神殿的常态，皇都有她妈妈坐镇还好，地方上可就各方势力的角逐了。
小·雀鸟模式·圆鸟气鼓鼓，整只鸟看起来都变得有点圆了。
海莉队长本来有点生气，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一笑落在神殿负责人眼中，就是海莉队长并不把神殿放在眼里，打定主意要拿神殿开刀、以此向新领主投诚！
“你会后悔的！”
神殿负责人撂下这么一句狠话，生气地离开了。
江灼灼：？
小·雀鸟模式·圆鸟往海莉队长耳朵边挪了挪，和海莉队长说悄悄话：“她好像那种很快要领便当的炮灰反派。”
她还贴心地给海莉队长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领便当、什么叫做炮灰反派。
真正的狠人，都是鸟狠话不多，不会嚷嚷着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直接上手把人干掉！
难怪圣女都能有人假冒，原来是因为管理层这么没水平。
“一看就不是你的对手！”江灼灼对海莉队长充满信心，“我相信你会让黑羽神殿回归它的本职，让神官们以后少搞点歪门邪道，诚心诚意为鸟民群众服务！”
海莉队长说：“这你就高看我了，我管着的也就是个小小的治安管理处，谁都能以各种敷衍的理由把罪犯从我们这里领走。”
这就是她们平时执法时感到最无力的地方，她们辛辛苦苦抓来的人居然没有送去审判，而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轻轻松松逍遥法外。
若是信念不够坚定的年轻鸟，多遭遇几次这种事说不定就不想继续当一名卫兵了。
如果世间毫无公正可言，谁愿意日复一日地做无用功？
海莉队长是被自己恩师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所以她打定主意要把神殿假圣女这桩大案给办下来。
她需要这样一桩大案来激励手底下的年轻鸟。
见周围没有旁人，海莉队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巡逻卫兵队长而已。”
江灼灼可听不得这句话，马上给海莉队长鼓劲：“平民怎么了？平民也会出很多厉害人才！”她飞起来发表激情演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海莉队长：“……”
她伸手把小雀鸟的嘴巴合上。
虽说这句话的语法有点古怪，但经由江灼灼嘴巴里说出来她就是莫名能听懂。
这可是由母神后裔统治着的帝国，无人能撼动凤凰皇室在帝国的地位。
这只小鸟居然敢说什么“宁有种乎”，叫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要告她一个不敬皇室罪？
到时候她是要抓这只小鸟去坐牢，还是不抓呢？
小·雀鸟模式·圆鸟被强行消声，只能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海莉队长瞧见她那模样，无奈地松开了手。她叮嘱：“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像刚才你就没必要得罪神殿，万一她们报复你，你可就遭殃了。”
小·雀鸟模式·圆鸟一脸骄傲：“没关系，我伴侣很厉害的！他一个能打一大群！”
海莉队长想起那个沉默着隐匿在周围的鹰族，眉头动了动。
这只雄鸟确实很强大，连她都探测不到对方到底在哪个方位。
第278章
海莉队长本来觉得小鸟么, 可爱就够了。但是听到她这么依赖自己的伴侣，不免又为她担忧起来。
“你这样是不行的。”
海莉队长语重心长地说。
小·雀鸟模式·圆鸟转过脑袋面带疑惑：“啾？”
冷不丁遭遇小鸟歪头杀的海莉队长内心有一万只小鸟在啾啾叫，面上却不得不端着严肃认真的表情跟她分析：“伴侣之间虽然不一定非要势均力敌, 但实力相差太悬殊非常容易出问题。”
“如果有一天他离你而去, 你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到时候你该怎么办才好？”
江灼灼一脸忧愁：“那样的话，我可能就得靠我们的孩子保护我了。”
海莉队长：“………”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海莉队长开始给江灼灼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小·雀鸟模式·圆鸟一开始还认真点头，后来听到海莉队长听到一些自虐式训练办法后就开始在人家肩膀上表演一个摊成鸟饼。
她每天都有坚持做体能训练的, 但是像海莉说的那样实在太辛苦了，要不还是努力让世界和平起来吧。
只要世界和平，我就算弱弱的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
小·雀鸟模式·圆鸟一脸生无可恋地念念叨叨。
鸟一定要很强大才有资格过上好生活吗？鸟努力发展点别的技能不行吗？鸟很会吃的喔！只要是能吃的食材, 鸟拿到手里就能知道怎么吃最好吃！
真正强盛的时代，不在于强者能过得有多爽，而在于弱者也能过上有质量的生活！
海莉队长：“……”
这只小鸟为什么可以把自己摊得这么平？
谁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一只小小的、热乎乎的小鸟，把自己整只鸟摊平在你的肩膀上，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有那么一瞬间，海莉队长都忍不住想，世上恐怕没有人忍心让这样一只小鸟失望吧——
不就是区区世界和平, 不就是区区开创强盛美好的理想时代, 非常简单……才怪！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斗争。
人性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 必须有足够大的威慑力才能把罪恶镇压下去，维持整个社会稳定有序地运转。
而拥有这种威慑力的前提是，有足够强大的头领、足够有力的律法以及强而高效的执行力。
想要实现这一切谈何容易？
像七皇女辛西娅的战斗力算是众多皇女之中数一数二的，但是她的执政能力太差, 性格又太过莽撞，无法聚拢足够多的人才为她所用——无法架构出一套属于自己的优秀班底。
只是海莉队长的心还是忍不住跟着江灼灼构建出来的“理想社会”澎湃起来。
她出身平民，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见证过太多普通鸟努力挣扎着想摆脱贫困、却又被生活的泥沼一次次拖了回去。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若不是遇上恩师需要为自己无能的后代挑选一些可靠帮手，她可能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能让弱者也能过上好生活的时代，才称得上是真正强盛的时代吗？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时代，她也许不需要对自己以及底下的人那么严苛了吧？
海莉一直知道底下的人偶尔会有怨言，认为现在已经有了还算体面的工作，没必要再那么辛苦，也没必要得罪那么多人。
她们所坚持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明明已经可以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了，为什么非要自找苦吃？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去管？
大家又不是孤儿，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也许随波逐流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海莉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会不会害了底下的人。
可是她还是觉得如果谁都不去做，事情永远不可能自己变好。
现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明晰的方向。
原来她想要的是这样的时代。
不止是强者才能过得好的时代。
她眼睛半盲的母亲、身体孱弱的弟弟，也有资格活得舒适而体面。
只是谁会带领她们走向那样的时代呢？
海莉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坚持下去的意义了：只要她守好执法这一关，像诱赌这种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就能少一点——普通鸟的生活也能更安稳一点。
海莉笑着说：“走吧，去看看你想吃的小米糕蒸好了没有。”
摊成鸟饼的江灼灼一听到吃的，马上又支棱起来了，高兴地说：“好哦！”她好奇地仰起脑袋看向眼睛里带着笑意的海莉，“你好像突然很高兴！”
海莉说：“对，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