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张家家主给急到不行,他为此还特意进宫请了禁卫出动,然而又七天过去,张承祖仍旧下落不明。
已经十天过去,跟张承祖上山的六个人都已经苏醒,他们没有受什么伤,问他们张承祖去了哪,六个人都一脸迷茫说不知道。
他们这态度自然让寻子心切的张家人不满,可无论怎么逼问,他们就是一口咬死山里雾气太大,他们莫名其妙中毒晕倒,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山下家中,并不知道张承祖究竟去了哪里。
第696章
神秘女子
开始张家人并不相信张承祖就这么死了,仙人山大归大,但它再怎么也是京都城中的一座山而已,京都中高座在皇位上的天子对他们张家都毕恭毕敬,一座山怎么就能突然要了他们儿子的命。
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最后整整三年过去,张承祖的消息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爱子的突然死亡让张家家主夫人发了疯,她表面上看着和常人没有区别,但每次看到仙人山时眼睛里总会流露出恨意,且在私下里她多次撺掇她的丈夫想要将仙人山烧掉。
“那只是一座山而已,这么多年我们张家一直饱受非议,天子提防我们,读书人讽刺我们,他们觉得我们想谋朝串位有不臣之心。
倘若你真有这心也就罢了,可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兢兢业业、为朝为民,三更睡四更起,现在还要落得个奸臣的名头。
你以为承祖真的没脑子到别人一不顺他的意他就威胁同窗?他只是不想再看到他的父亲在人后被人指指点点!”
“老爷,下次如有人再想将那座山给铲了你就允了吧。”
“我总想着万一我儿只是被困在里面,那座山被平了他就能回来呢。”
妻子的话让张家家主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只是身为家主他知道的远比普通人要多。
“那座山不能除。”只短短三年,他原本乌黑的头发就已经花白了一半,“如果留在这里让你痛苦的话,我会辞官,带你离开这里。”
见自己夫妻二人因为那座山都已经这般他还要维护那座山,家主夫人的怨气终于爆发:“为什么那座山就是不能铲掉,哪怕你儿子的尸体现在就在里面被野狗啃食你也不肯进去为他收这个尸是吗!更别说他说不定还活着,说不定就在山里苦苦熬着想等我们这个当父母的去救他,我们不去的话他该多伤心失望。”
话说到这,家主夫人的声音换成了哀求,她扑通一声跪在了丈夫面前,“就当我求你了,求你去救救承祖。”她声音凄婉,“我从未求你做过任何事,就只这件,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们娘俩好不好,求求你。”
然而无论她怎么哀求,张家主却始终是含着泪摇头拒绝。
家主夫人见恳求无望,她眼里彻底失去了光彩。
当天晚上夜半无人,从张家悄悄行出一辆马车。那马车在寂静的夜中一路朝着仙人山狂奔,马蹄声起,惊了不少人的清梦。
城中也有夜巡城兵,这样一辆马车一路狂奔少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他们看清楚那马车上的家族族徽时,只以为是张家相国夫人又思子成疾半夜哭山去了。
这三年来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开始他们还担心相国夫人想不来强行闯上山连累他们,但这么多次下来相国夫人始终就在山下停留,偶尔还会传来她的哭声,大家也就见怪不怪。
今夜他们也觉得会是如此。
不过为防止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生,有城兵还是跟了上去打算照看一二。
然而等到城兵们慢悠悠来到了往日里相国夫人所在的位置时,却不见她的马车。
“怎么回事?”他们正觉得奇怪,突然他们中的一人眼见的看到了什么当即惊叫出声:“完了!”
什么完了?
其他人疑惑地朝着同伴的视线看去,却看柔弱的相国夫人此时手里正右手举着火把进了仙人山,而她的左手则提着一坛酒。
提酒带火上山,稍微用脑袋想也知道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心情不好想上山喝酒上月。
“快拦下她!”几个城兵大吼一声上前就要拦人,然而来不及了,在他们紧缩的瞳孔下,相国夫人已经将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砸,接着把火把丢进了沾满酒液的草丛中。
此时正值深秋,万物开始枯败,仙人山里的草木也避免不了季节的循环,矮伏在地上的草丛此刻便成了最好的燃料。偏在此夜北风又不小,只需一点火星,今夜只怕整个帝京都将无眠。
“完蛋了。”所有城兵脑子一嗡,他们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这场大火会有多恐怖了。
就在他们个个神色苍白之际,他们却发现那火只猛蹿了一阵并没烧起来,而是在烧掉了一点枯草后就迅速熄灭了。
这……是什么情况?
如此大悲大喜的转折让城兵们都是一愣,这会儿他们已经来不及想其他,几个手脚敏捷的已经飞快上前一把按住了相国夫人。
没烧起来就好,一切就都还有的救!
等将发现火竟然没烧起来而神色癫狂的相国夫人控制好后,几个城兵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全都个个背后冷汗津津。
“先把人送回张府?”其中一个小声道。
“嗯,送吧。”如何处置相国夫人这种事不是他们说了算,今天的事再怎么说出去他们也都是功大于过。
“好。”
几个人正要将相国夫人押下山,这时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他们听到有人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娘”。
喊话的人是个男的。
还是个青年人。
他们缓缓回头看去,就见从山上的黑暗中似有什么滚了下来,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拔出身上随身佩戴的刀,就见到一个叫花子一样的人形事物滚到了他们的跟前。
他们还在疑惑这是人是鬼时,原本被他们押着的相国夫人在听到那声音后已经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挣脱了他们的桎梏,“承祖?!承祖是你嘛!承祖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你对不对!”
那刚滚下来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这会儿终于再次抬头,在城兵手中火把微弱的光芒下,他露出了一张满是伤痕的脸。
一看到这张脸几个城兵都被吓了一跳,而一旁的相国夫人却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已经将他认了出来,她高叫一声“我儿!”下一刻已经一把扑到那人面前将他抱在怀里,放声嚎啕大哭。
哪怕刚还对相国夫人纵火烧山的行为感到咬牙切齿,此刻听她哭得如此伤心,几个府兵们也不禁跟着有些不是滋味。
抛开别的不谈,这位同时也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张家母子俩抱头痛哭了许久才逐渐缓复情绪,城兵们害怕再继续在这待下去会再生变故,也就先不提验证相国夫人怀里抱着的人是不是已经消失三年的相国公子,只催促着他们快点回家将这件喜事告诉相国。
“对,回家,我们回家。”相国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就往山下走,她现在急需另外一个熟悉儿子的人来帮自己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然而被她拉着的人却有些犹豫,“娘,等等,还有一个人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还有一个人?
这回别说是城兵了,就算是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相国夫人都不由愣了下,“谁?”
被问的张承祖扭头往他滚下来的山上看去,其他人也不由跟着望去,就见昏暗的山上出现一盏散发着月白色光芒的灯笼正朝着他们移动。
等灯笼靠的近了,他们才看清楚提着这盏灯的竟然是一只毛色发红的狐狸。还不等他们诧异完这狐狸竟然如此通人性,就又看到红狐的身后竟然跟着一头体型硕大的白虎。
那白虎他们前所未见,几人下意识都往后退了一步,相国夫人则将儿子往自己身后一拉,随时准备拔腿逃走。
好在这时白虎彻底走进灯光之下,大家这才看清楚白虎背上还坐着个女人。
*
“真的假的,真有人敢骑老虎?你别不是拿你看过的话本子来编故事诓哥几个吧。”这已经是张相国家公子找回来三天后的事了。
随着张承祖的归来,先是他老子张相国因为妻子上山纵火一事被御史弹劾丢了官职,接着便是张家状告国子监当初那六个学子联手残害张承祖。
这两件事这几天闹得京都之中沸沸扬扬,然而民众们讨论最多最激烈的还是那个令灵狐提灯、白虎驮行的神秘女子。
因为这,事发当晚的几个城兵目前成了京都内最当红的人。每天都有人上门问他们那天晚上的事,以及是不是真的有个女人骑着老虎下山。
像现在他们午休期间一进茶楼,就又被一群人给围住问个不停。
“这事你们信不信我们说了也不算,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就当这是个编的故事也不是不行。”城兵道。
这几日他们兄弟几个过的都很不错,特别是上峰已经记住了他们,找他们几个谈话间也暗示着他们即将会得到擢升。
茶楼里的茶客们也只是好奇问问,他们没亲眼见到的事也的确难以相信。
“听闻那位相国夫人本来是想纵火烧山,结果火自动熄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我知道,”不等城兵们开口,旁边已经有知情人道,“事情闹出来后的第二天我就曾跟着去仙人山那看过热闹,我亲眼看到纵火的地方地上一片酒渍还未干透,地上烧没了床大小的地方,边上还放着一根浸了油的火把。那天晚上吹的北风,有风有酒,按道理来说这火不可能烧不起来,但那火就是没烧起来,衙门上去的人都说怪的很。你们要不信,现在过去看应该还能看到一些痕迹。”
这话无疑让仙人山的诡异再次得到了佐证。
“那那个骑虎下山的女子现在是否就在张府?”
第697章
九叶参
“这我就不太确定了。我只知道那日她的确坐上了相国家的马车,现在还在不在张家,我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妄自猜测。”城兵也多了个心眼,不敢把话说死。
茶楼里众人闻言少不得又围绕着那神秘女子聊起了其他来。
而此时茶楼雅间里,一装束华丽气度尊贵的年轻人早已将外面的动静给听了一清二楚,他闻言将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问旁边的中年文士道:“葛先生觉得那女子现在是否还在张府?”
中年文士抚须一笑,道:“今日张家除却出门采办的丫头婆子外,并没其他人外出。”意思就是人还在,“张于武以为弄出这么一桩装神弄鬼的事出来,就能让人忘记他夫人纵火烧山的事。
仙人山一旦烧起来,往严重了说半个城都有烧起来的可能,到时候多少人家破人亡还未知。他也是脑子灵活,连夜想出这么个借口,现在全城都如他所愿在讨论那女人的事,倒没人在意纵火未成这件事了。”
文士这意思显然是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在心里认定这些都是张家的手段。
“现在他已经去掉了相国之位,接下来他估计还会再耍些别的手段重新坐回那个位置。”
贵气的少年人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他脸上仍带着看热闹的笑,“既然是从仙人山下来,那应该是真正的神仙无疑了。寡人还从未见过神仙呢,这不得去见见仙人的真面目。”
说罢,少年人已经起身,中年文士笑了笑,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雅间。
两人付钱出店,便上了马车前往张府。
张府距离此处茶楼很近,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张家大门处。
大门处的门房不认识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但是年轻人身后跟着的文士他却知道是自家老爷的政敌,平时和他们张家最不对付。这人上门肯定没好事。
想是这么想,门房还是恭敬将人给迎了进去。不喜归不喜,但主人的气度得有。
中年文士来到张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张家家主张于武的耳中。他自从被罢官之后就一直闲赋在家,一听到这声通传他当即明白对方上门的来意。
等张于武前往会客厅看到厅内来的不仅仅是死对头后,他眉头微跳,连忙上前请安:“草民叩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少年人脸上笑若春风,上前亲自将张于武给扶了起来,“看爱卿这气色不错,果然师哥能抵所有灵丹妙药。对了,怎么不见师哥?”
皇帝小时候曾拜师张于武,和年纪相仿的张承祖互为师兄弟。
“犬子脸上全是伤,怕是不好惊到龙颜。”张于武道。
“可我这个当师弟的总要亲眼看着师哥没事才能安心。”
张于武无奈,只好让人把儿子叫了过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张承祖来了。这么几年过去,他早没了三年前的混不吝,变得沉稳不少,同时改变的还有他那原本还算清俊的容颜。
——此刻他衣着整洁,头发也被梳理的一丝不苟,但他的脸上却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伤痕。这些伤痕深而密集,一看就知道当初下手的人有多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