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杀他的人更早看穿了——霍忧也知道那厮不是未来的神暗之主,杀了就杀了,代价不大,不足以让神暗倾巢而出。
霍忧成为王者后,始终没动的人就是獬若.白山。
杀兰因.絮都不眨眼,但獬若.白山全身而退,其实杀了后者对霍忧的好处最大。
因为司部下一个上位的大概率是挽礼。
她没有,就是看穿了獬若.白山不是王者可以轻易杀的。
真正的继承人,本来就不好动。
一如自己,一如挽礼,一如叶醉跟霍青樘这些人。
这类人,自身还弱时是最好的下手时期,扼杀于摇篮嘛。
难道其他家族的族长光嫉妒就未有杀心?
有,但不敢。
硬说他们这些人自身厉害那就是自大,其实就是背后的家族跟势力有自己的态度在。
宗门天骄,一族希望,动一下,倾巢而出,不是你灭就是我灭。
杀了也没动,那就不是继承人。
獬若.白山安静了一会,轻轻一叹。
“人神当年为灭预言家,动的杀心跟决心非比寻常,所谓三阙,所谓人类顶端,其实到最后都只是历史的一部分。”
“小姑娘,你还小,不知道对于即将变革的时代,任何人,任何站在顶端的珍宝,最后在日月同辉的碰撞中都只是砂砾。”
“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又被安排了什么样的未来,但真要一战,我作为年纪大的,也有自己的骄傲,一定会往前,但你们小的,靠后。”
“这跟立场无关,跟人族时代承继的文明有关。”
“我们的文明,有它动人的一面,是克苏鲁以及其他族群不具备的。”
“有时候心软动情也不是坏事。”
獬若.白山轻轻一笑,转身,伸手抚过景.稷下的脑袋。
走了。
景.稷下错愕,她素来是很反感别人碰自己的,哪怕是家族长辈也如此。
但她此时没有躲闪,只是安静了几秒,回头,只看到獬若.白山以平凡人的样子与她会面,又以更平凡的样子缓缓走进午后暖热的光辉中,飘洒光线,幽幽过林叶间隙,就这么走进平凡而不知宇宙未来的凡俗人间,不远处就是菜市场啊,是人族最基底的庸碌繁忙。
景.稷下又想起了跟稷下系统谈及的生命平凡,数据而已。
她无端有些难过。
他们都跟历史断代,未曾见过当年战役末梢,那极端的毁灭中消散的一个个光华背影。
但一旦成了背影,人人又都是一样的,心怀热烈,一往无前。
然后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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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无掖.拂仑回归后,他见了拂仑王,两人不知谈了什么,有片刻的安静。
后来拂仑王淡淡一句,“你要谁?”
无掖.拂仑也没那么蠢,真要刺头,他还是比较保守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点点试探,“太子跟晋乌白毕竟一个康健,一个年少。”
“讹狸.拂仑?怎么样?”
拂仑王抬眸,看了他一眼。
无掖.拂论:“她创伤很重吧,根基尽毁,再修复投入的资源就是海量,您知道的,我们拂仑一族的精神体最难修复了,否则当年也不会忌惮魔昂在夜,他们那一族的天赋就是精神体跟甲体....当然,我也只是问问,哥哥你怎么看?”
拂仑王语气有些散漫,“那就她吧。”
“她的宫殿禁制已经打开,你自己去吃。”
无掖.拂仑一喜,迅速就过去了。
然后。
拂仑一族很快传出消息。
景.稷下正回到九爻,但太子璋台柳.拂仑已经到了,光明正大到的,这是一个外放的信号,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两人一旦抱团,无掖都不敢动他们,但....两人刚坐下,还没说上一句话,就都得知了这条消息。
讹狸.拂仑跑了。
璋台柳.拂仑皱眉,抬手撕裂空间,感应出一片天体区域画面——他看到讹狸.拂仑的那几个天体都消失了。
她,带着天体跑了。
景.稷下大抵也是无语了,一是无语无掖的急不可耐,二是无语拂仑王的无情狠毒,三.....讹狸.拂仑大概是所有殿下里面脑子最好使的了,在整个联邦都位列前五。
她真的算谋顶尖,仅输给霍忧一人而已。
可这样的人,一样被逼到绝境,仓促逃离。
她可是大王女啊。
也是所有殿下里面唯一年纪轻轻就以身入军武打拼军功上位的大殿下,不靠任何恩宠,全凭年少谋算,汲汲营营。
景.稷下再跟这些殿下关系疏离,心里最佩服的也只有这一个。
可她也有这样惨淡的下场......
景.稷下安静片刻,后淡淡道:“如今,我也不觉得厉部长是错了的,我若是这么表达,太子殿下会生气吗?”
璋台柳.拂仑面色淡淡,“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有成败,难道你一开始还对上了统治地位的任何人类氏族有道德层面的期待?”
“明明,你对你们稷下也无此类诉求。”
那确实。
“我确实对情感层面没什么....”突然,景.稷下顿了下,跟璋台柳.拂仑无端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合理。
他们完全是给自己挖坑。
都没脸深入探讨。
那就跳过。
璋台柳.拂仑看向窗外,而景.稷下顾自垂眸喝茶。
闲散而离心。
冷漠且傲慢。
都不急,都在等对方表态出对未来的规划,以及利益层面的让渡。
安静中,稷下系统悬浮出现,冒了一句,“你们说,大王女会不会去找韦一白.薛狸.霍忧啊。”
好了嘛,本来已经死掉的话题,两个侧目看向其他角度各有冷淡的塑料未婚夫妻党猛然回头。
继续对视。
那眼神都有点过分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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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找霍忧啊,霍忧在哪,她找得着么?
讹狸.拂仑还能找到霍忧被王下赤壁留讯指引的数据中心之处?
现在,悍匪.霍忧已经携带大批“财物”潜逃抵达了厄斯诺尔。
眼前,非正常的冰天雪地。
极限低温,武装衣全部冻结无法使用,甚至连通讯设备都无法传播电子信号,这里,是拂仑系统跟王下赤壁从前完好时都无法保证通讯跟科技管制的地方。
拂仑之眼也看不到它。
因为,厄斯诺尔本身全名叫超天体厄斯诺尔毁灭星之下。
后面加个之下,是因为它之上,能看到极限蔚蓝的天空有一个矩形空洞,空洞边缘是漆黑的冰棱倒刺维持的洞口,往上仰望,能看到类似深渊倒立悬浮宇宙的可怕恐吓感,好像看一秒都会被拖拽心神,而第一眼看到的是极端璀璨的巨大天体光辉,仔细一看,却能看到白芒光点核心无限幽暗的毁灭。
这就是毁灭天体,预言家的老巢跟掌握力量。
它之下,也曾是门外人的大本营,后来预言家噶了,拂仑荡平这里,再灭魔昂在夜,前后脚的事,从此一统宇宙。
它已生命灭绝无数年,连空气里都是冰冷的寂寞。
布鲁克感慨王下赤壁在这安排数据中心的大胆,也心悸这里曾为预言家老巢的冰冷孤寂。
那是怎么样一个人呢,鼎盛时,人族跟克苏鲁谈之色变,湮灭时,明明被拂仑荡平过了,依旧富有它的主人那极端强烈的冰冷气息。
苍冷不化,诡谲无边。
拂仑甚至从未派遣任何人力或者监视,是忌惮,还是别的,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那位主儿好像从未离开一样。
霍忧站在风雪中,一身白袍,帽子盖着发丝眉眼,抬眸仰望天空,未被它的巍峨跟深邃吓到,她反而自带超凡的冷静跟沉思,过了好一会才说:“其实宇宙,极端的复杂就是简单,极端的简单,也会变得复杂。”
“变,是宇宙的时间跟空间永恒结合的唯一本质。”
宇宙有变数,它的变,贯穿始终,以至于任何生命体或者物质的变化在它的“变”之下都微小得像是从未变化。
但人对它的初始认知又是反过来的。
他们以为善变的是人,而宇宙永恒不变。
小萝卜忽然喃喃,抵着她的脖子软软说话,像是有人靠着她脖子亲吻,那温柔跟呓语能抵达她内心深处似的。
“变数已经诞生了,霍霍。”
“是你。”
霍忧心念微异,偏头看着肩头的小红萝卜,思索一会,垂眸了,继而浅笑,走向那座空洞之下屹立的漆黑棱刺组装巨塔。
预言家曾经的长期住所,听说它的名字叫破界。
相比外面极端的蓝白冰冷,靠近它,阴影扩散在周遭,这种影子跟光无关,它是破界塔自己释放出来的阴暗。
每一寸的光盖晦暗都像是预言家站立在任何地方都在释放的死亡气息。
“奇怪,此前那个预言家都没这个房子来得吓人,相比那位...嗯....把你认为夫人的预言家,它更具备历史的权威性。”
布鲁克这臭嘴,霍忧本来心情还行,闻言眉头一跳,正要发作,小萝卜已经迅速捂住布鲁克的嘴拖进了附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