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步履匆匆,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装饰物件,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
养心殿中,张承宴拿起一份奏折,顿时眉头紧皱,“最近京城内感染风寒的人数怎会增长得如此迅速?”
一旁侍奉的王德才赶忙躬身,恭敬地回应道,“皇上,奴才已经提前问过太医了,如今正值春冬交替之际,气候多变,又临近除夕,百姓们外出采购年货,走亲访友频繁,感染风寒的人数有所增加也属正常现象。”
“是吗?”张承宴微微颔首,“不过此事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得加以控制。吩咐国库拨出些银子,调控药材价格,至少得让百姓们能安稳地过个好年。另外,再派人到城中各处施放热粥,救济那些穷苦百姓。”
“是,奴才这就依照皇上的旨意去办。”
张承宴将手中的奏折合上,随手放置在一旁。
此刻京城中的百姓们,大多还只当这是普通的风寒。
家境富裕些的,便去找郎中随意开点药服用。
而那些穷苦人家,囊中羞涩,只能喝点姜水,咬牙硬挺着。
夜色渐浓。
中年妇人虚弱地躺在炕上,面色苍白如纸,她费力抬起手,轻轻推了推身旁熟睡的丈夫,“我……我实在是不舒服……”
丈夫被她的动作惊醒,不耐烦地翻过身,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不舒服就喝点水,大半夜的别折腾。”
说完,便又呼呼大睡起来。
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一股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她瞪大了双眼,满是恐惧,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而她的丈夫,毫无察觉,依旧鼾声如雷。
……
天色渐渐破晓,晨光洒向大地。
丈夫一觉醒来,发现身旁的妻子已然没了气息,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跌跌撞撞地跑到街上,“我婆娘死了!”
话还没落音,一阵剧烈的咳嗽便从他口中传出。
他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满脸惊恐。
他婆娘就是这样死的……难道他也要死吗?
一声声惊恐的喊叫在街道上此起彼伏。
“死人了!”
“死人了!”
一个蒙着面的男人大步走到街头,他身形挺拔,声音洪亮,“这根本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疫病,京城出疫病了!”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一本书,“此乃《灾异志》所记载,景和二十三年,贵妃诞下双子,同年便爆发了大疫!如今昭妃肚子里又怀有双胎,双胎自古就被视为不祥之兆。之前的双胎因大融国的国运庇佑,才未引发灾祸,但这次可就不一样了!昭妃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留,否则我们京城的百姓都得死!这疫病无药可医,难道你们都想白白送死吗?”
周围的百姓听闻此言,顿时乱作一团,惊恐的情绪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
“疫病!这可怎么办?那岂不是真的无药可治了!”
一位老者声音颤抖,满是绝望,浑浊的双眼写满了恐惧。
“完了完了,我还没娶媳妇,好日子还没开始过,我不想死啊!”
年轻小伙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嚎哭不止。
“这真的是疫病吗?怎么官府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行动?”
蒙面男人见状,冷哼一声,声音愈发尖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官府?哼,他们哪里会把咱们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皇嗣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这京城的人都死绝了,他们依旧活得好好的。他们有珍贵的药材,有数不尽的银子,还有太医院的太医随时伺候着,可你们呢?你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见有人已经意动,继续添油加醋,“等这里的人死光了,他们随便从其他地方召些人过来,用不了多久,这京城就又会热闹起来。到时候,你们辛苦积攒下来的房子,就会被别人占了去,你们只能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人群中,几道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声音零星响起。
“不甘心?那就行动起来!”蒙面男人越发亢奋,双手在空中挥舞,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大家一起闹!让官府把药拿出来分给咱们!不然就让昭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否则哪怕这次疫病侥幸扛过去,往后天灾人祸还会接连不断。你们能熬过这一回,难道还能次次都躲过吗?”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上空回荡,煽动着众人的恐惧。
一道寒光骤然闪过。
利箭如闪电般飞驰而来,瞬间将蒙面男人狠狠钉在了地上。
“啊!死人了!”
“杀人了!”
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从混乱的人群中踏出。
靳峙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慌乱的人群,高声断喝,“妖言惑众!你们都别听他的!官府怎么会不管你们?皇上早已下令,药马上就会送到,大家都能吃上药!谁要是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别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面!”
靳峙说罢,大手一挥,猛地拽起地上的尸体,动作干脆利落。
他猛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扬长而去,只余一片尘土。
第233章 这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砰!”
尸体重重摔落在地。
靳峙利落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尸体旁,伸手扯下男人脸上的面罩。
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容露了出来。
这张脸毫无特点,属于那种丢在人群里,瞬间就会被淹没,找都找不见的类型。
若不是他生前周身散发着不凡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靳峙断不会费这般力气去管他。
“去查一下这人到底是谁,竟然敢在外面妖言惑众,蛊惑民心!”
昭妃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大融国的未来希望,是皇室繁荣昌盛的契机,怎么可能是什么灾祸。
“是,下官这就去查。不过将军大人,您最好还是熏熏身体,以防感染疫病。”身旁的下属恭敬地提醒道。
“嗯。”靳峙微微点头应下,“我这就去宫中给皇上传送消息!”
说罢,他迅速返回府邸,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又用艾草仔细熏了一遍,确保身上没有沾染任何可能携带疫病的东西,这才再次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奔皇宫而去。
他赶到宫门前,却发现宫门紧闭,戒备森严,就连平日里驻守在宫外的侍卫,此刻都在里面严阵以待。
靳峙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上站着两名侍卫,正警惕地看着下方。
那两名侍卫见是靳峙,连忙行礼。
其中一人高声说道,“靳将军,由于疫病肆虐,宫门暂时关闭,任何人都不得进出。靳将军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下官可为您代劳。”
靳峙闻言,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便给皇上传个信,告知他如今外面流言蜚语四处传播,说昭妃娘娘腹中的双胎乃是不祥之兆。此事太过蹊跷,必定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绝无可能是真的。”
“下官一定将话带到,靳将军也请务必保重身体。”
靳峙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侍卫们层层通报,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养心殿。
王德才递上一杯温茶,“皇上,这肯定是谣言,昭妃娘娘腹中是不是双胎,连太医都还未明确发话,外面的人又怎么可能知晓。”
张承宴自然也清楚这是毫无根据的流言,绝不可能是真的。
若蕴和蕴熙只是国运压制,才未引发灾祸,又怎会带来那般震撼的天降异象。
他们分明是大融国的福星!
可如今疫病突然爆发,若是百姓们轻信了这些流言,那局势可就难以控制,麻烦大了。
“立刻传太医院众人前来见朕!此次疫病爆发于京城,又恰逢年关,百姓人心惶惶,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将其解决!”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太医们步履匆匆,纷纷赶到御前。
“微臣叩见皇上!”
张承宴心急如焚,不耐烦地一挥手,“都起来吧!如今疫病肆虐,你们可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一位资历颇深的太医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皇上,依微臣判断,疫病在外面的传播速度,以及患者咳血身亡的症状来看,的确像是疫病,且与前年肃北那边爆发的赤毒疫疠极为相似。”
其余太医纷纷点头称是,随声附和道,“对,依臣等看来,确实很像。起初是轻微咳嗽,随后转为剧烈咳嗽,不出三日,患者便会吐血身亡,症状几乎一致。”
“皇上,前年肃北应对此疫病时,采用的是驱疫安和汤,效果显著,或许此次也可借鉴。”另一位太医补充道。
张承宴听闻,心中稍感宽慰,紧绷的眉头微微舒展,“需要何种药物,你们尽管去取。另外,即刻征用京城内的所有药堂,按照市价买下他们的药材。安排人手尽快熬制汤药,分发给百姓,每人限领一碗,务必监管好,不可出现混乱。”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郑重强调,“切记,不可强取豪夺,这里是京城,一举一动都关乎朝廷威严,明白了吗?”
若是偏远之地,当地府衙行事如何,张承宴想管也鞭长莫及。
但京城乃天子脚下,他必须妥善处理此事,给百姓一个交代,维护好朝廷的安稳与民心的安定。
“是!”
太医脚步匆匆,前去处理。
张承宴依旧觉得不够稳妥,“王德才,你即刻派人给靳峙传消息,命他速速调派人手维持好京城秩序,务必不能让百姓再闹事。另外,将所有感染疫病的人统统隔离开来,关在屋内,严禁他们随意外出。至于药物,安排士兵逐一送到他们屋内。”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补充道,“还有,此次若有士兵不幸感染疫病却未能治愈,朝廷给其家中送去一百两银子,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此前抄了镇国公府,国库充实了不少,张承宴此刻也顾不上节俭,一心想着先把疫病这头等大事处理妥当。
“是!”
王德才走出养心殿,便瞧见在外面等候的白梧桐,赶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昭妃娘娘。”
“嗯,皇上怎么样?”
“皇上正在为疫病之事忧心忡忡,奴才还有要事在身……”王德才面露难色,微微欠身。
“行,你先去吧。”白梧桐摆了摆手,莲步轻移,走进殿内,轻声唤道,“皇上。”
“嗯,你来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必放在心上。”张承宴生怕她因那些谣言而忧虑,影响到腹中胎儿,长臂一揽,将人搂入怀中,“朕已经下令关闭宫门,从今日起,严禁任何人进入皇宫,定不会让疫病传入宫中。”
白梧桐巧笑嫣然,帮他整理衣襟,“皇上,臣妾不会在意这些。臣妾腹中的孩子可是喜鹊来报,祥瑞所至,臣妾有何可怕的?纵使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那也不过是无稽之谈。可臣妾总觉得此事蹊跷,疫病突然大规模爆发,紧接着就有人散播谣言,说臣妾腹中的孩子是灾祸,这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轻抚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况且,连臣妾自己都不清楚腹中是几个孩子,外面却传得有模有样,其目的就是为了煽动百姓的不满情绪,企图伤害臣妾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