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不会放过你,法家更是至今不知立场隐匿在暗处,表面看是你在号令各家,殊不知,他们也是在利用你的力量为他们开辟道路。”
“为什么是你来以身犯险,诸子百家的那些领袖坐在后方看你冲锋陷阵?珑玲,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若是这样,你爱上我,与从前效忠于蔺青曜有什么区别?我宁愿——”
久久没等到他后面的话,珑玲偏头问:
“宁愿什么?”
梅池春抿紧唇,脸色阴沉得似乌云笼罩。
“算了,今天你消耗过度,不该与你说这些,好好休息,明日再说吧。”
他松开了珑玲,转身欲走。
“这几个月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珑玲拽住了他的衣袖,缓缓道:
“其实在你睡下去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诸子百家先从哪家入手,要如何说服他们,还要尽量减少伤亡,速战速决……其实这些事,从前在敕命鬼狱时不是没做过,可我发现,这次和以前完全不同,因为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朦胧月光笼罩着少女莹白面颊,她双眸明亮,仿佛能照见人心。
“从前你加入兵家,成为朱雀院院尊,执意要四方征战,一统九州,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梅池春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渐渐收拢。
珑玲却捧着他的脸,以不容他回避的姿态道:
“虽然你总是说,不愿为天下人牺牲,天下人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但你真要是这么想,当初离开玉皇顶之后躲起来就行,又为什么要加入兵家?”
珑玲从前就隐约有这样的猜想。
自从她发现他的情意之后,珑玲便觉得他以往在兵家的种种行径,绝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更不是为了报复师门,否则他大可直接投奔巫山,以他的能力一样能出人头地。
他是想找到一个两全之法。
只有一统九州,才能联合诸子百家,彻底净化太岁。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视万民如蝼蚁的人,你只是不想死,这和你想救他们并不矛盾,为什么要劝我撒手不管?你明明也一直很想做到这件事,不是吗?”
最隐秘的心事被她轻而易举地挑开,梅池春在她直率目光下,一瞬间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慌乱。
但慌乱之后,却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她的确一直在看着他。
她就像一张白纸,一面镜子,既映出他的彷徨,也照见了他的执念。
良久,梅池春不得不叹了口气,道:
“……你怎么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这么聪明?”
珑玲微微蹙眉,似乎想反驳他暗示自己平时不聪明这点。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他失去所有抵抗,揽过她纤细腰肢,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很轻: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死,但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就是看着你为我而死——相比之下,我死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话音刚落,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砸在他胸口。
“别说这种丧气话!”
少女眸光锐利,寒光逼人。
“你要是死,我还是会一统九州,然后我就去做个有十七八个夫侍的女天子,个个长得都像你,一回生二回熟,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找替身——”
“你敢!”
梅池春听到前半段还无动于衷,可听到后半段,居然真有了几分危机感。
“我还没同你算过这笔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借尸还魂,那日你在洛邑遇到的不是我,是个与我长得像的陌生人,你是不是也真的会对他好?”
他一边压着她后退,一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段话来。
珑玲挪开眼,状似平静:
“假设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你不敢回答我,你居然不敢正面回答我——”
珑玲脚下一绊,跌坐在床榻边,整个人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这个视角,恰好令珑玲能够望见他颈上伤疤。
“……或许吧。”
少女的声线在黑暗中如同叹息。
“你死之后,我总是做梦梦见你,有时候你会对我笑,可有时候你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无论我怎么喊,你都不跟我说话,我想你应该很讨厌我,所以就算做梦,都不想跟我说话。”
“所以,如果有人能用和你相似的脸跟我多说几句话,我也会很高兴。”
梅池春眼中有错愕神采,随即喉间一涩,良久,他才道: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巧言善辩?连找替身这种事,都能说得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觉得委屈啊。”
珑玲抬手,从他起伏的喉结上拂过,那上面曾有断颈之伤,即便愈合,也仍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是不是很疼?”
梅池春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日她会这样问。
他无法回答,既不想骗她,也不想骗自己。
于是他只能盯着她的双眼道:
“你亲一下,自然就不疼了。”
她没有片刻犹豫,很快在他喉结上啄吻一下。
梅池春却突然觉得大事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又飞快地在颈间落下细密的吻。
好一会儿,她才移开唇,问道:
“够了吗?还要继续吗?”
“……”
她吻的时候眼神很清白。
然而梅池春的呼吸却乱得一塌糊涂。
他不得不别开脸,哑着嗓音阻止道:
“……够了。”
“真的?”
昂首看他的珑玲视线微微下移,梅池春看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便知道她接下来恐怕又会冒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来。
果然,她甚至还伸出食指指了指那个方向,用一种天然纯澈的表情陈述道:
“但它看起来还想继续的样子。”
第46章
烛台里的灯花噼啪炸响,飞溅出一颗火星,霎时引燃了这一室干柴烈火。
两人几乎脑海都有一瞬的空白。
待回过神来时,内室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床榻上的案几被梅池春一脚踹翻到不知哪儿去,那双手更是动作极迅猛地解了她的鞋袜和外袍,托着珑玲的腿欺身而上,将她整个人压在床榻一边的墙上。
然而梅池春到底还有理智,他喘着粗。气,靠着极强的自制力从她柔软唇上移开。
“……今夜不是时候,你连日奔波,还有伤在身,等你好起来……”
“你是不是不会?”
珑玲亦是大口呼吸,她乌发凌乱,脸颊热蓬蓬的,像一朵热雾中莹白馥郁的花。
“不会就让我来。”
那双浸没在欲。海中的狐狸眼定定回望。
少女原本略有些发白的唇色在方才的拥吻中渐渐透出血色来,衬得她唇红齿白,引人遐思。
他笑道:“我不会,你就懂了?”
昏暗内室中,少女眼眸如捕猎的狸猫般明亮,闻言颇为自得地轻抬下颌。
“回春坞典籍浩瀚,光是房中术都
有一整面墙,可惜时间不够,我只匆匆翻了两本,对付你这种青瓜蛋子足够用了。”
梅池春被“青瓜蛋子”四个字挑衅,一时竟升起几分好胜心。
“真这么厉害?”
扣住她手腕的手指上移,十指交叠的同时,梅池春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啃咬。
“你看的书上也教了你这个吗?”
他俯下头,一开始还只是啃咬,可越到后头,啃咬变成了又勾又舔。
偏偏梅池春的视线还从头至尾都落在她身上,眼尾弯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珑玲哪里招架得住他这般勾。引,顿时觉得骨头发酥,浑身绵软,平日的千钧力道都化作汩汩春水,整个人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珑玲迷迷糊糊想。
她设想中可不是这样的。
三两下被她缴械降服的,应该是梅池春才对,怎么又变成她落了下风?
困惑不甘之际,珑玲已被眼前青年像剥笋一般层层剥开,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中衣,衣襟在辗转亲吻间微敞,露出莹白如雪的锁骨。
梅池春面上镇定自若,实际浑身血液翻涌,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扯开旁边锦被给她盖上。
“……这次不算,”乌发凌乱的少女眼波潋滟,倔强道,“你等我再琢磨琢磨,下次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