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扶抬脚往前走，拖着地上好大一个胖纸。

　　曲山搓搓手，把猎刀丢回身后，与银鱼一左一右抓住朱财神，试图将他丢开。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朱财神悔呀，但凡知道自己唬不住黎扶，他肯定不玩这一出！

　　他抬着头，死死抱着：“我以后肯定老实，绝对不卖弄聪明！”

　　黎扶终于停下脚步。

　　她低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无澜：

　　“朱财神，这话我只说一次，不管你从前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性格，今后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聪明、老实、奸猾，也都无所谓。

　　“但既然入了人皇剑幡，成为我们并肩同行的伙伴，你的算计与聪明，只能对外，不能坑害同生共死的伙伴，只要一次，我绝对不放过你！”

　　那双眼睛平静漆黑，可深不见底的幽暗让人不能忽视。

　　她直视朱财神的眼睛，就像是要看到心里去，而这每一个字，落在地上都是承诺。

　　她会这么做。

　　而她一定能做到。

　　黎扶是鬼煞主。

　　即便屠仙他们也会叫她“黎主”，但她从未将自己当成曲山他们的主人，身侧之人，都是交付信任、生死与共的伙伴。

　　屠仙嘴角上扬。

　　银鱼坐在曲山肩膀上，欢快的鱼尾甩了甩。

　　就连曲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吧，他必须承认——他不够聪明，九霄、朱财神，这些人都能坑他。

　　但没关系，他们有黎扶啊。

　　朱财神一顿。

　　许久之后，他抿唇点头：

　　“好，知道了。”

　　*

　　有朱财神配合，又有人皇剑幡，想要进入怨鬼世界不难。

　　黎扶将屠仙三人收入剑幡，甚至还有一缕朱财神的神识附在人皇剑幡上，跟着一起进怨鬼世界。

　　还真是新奇。

　　清醒的怨鬼跟着黎扶一起，进入他自己的世界。

　　不妄有些好奇：

　　“朱财神为什么会记忆缺失啊？他明明都有清醒意识，怎么还会缺掉怨鬼记忆，与他的怨鬼世界勾连不上？”

　　连朱财神自己都不知道怨鬼世界里面是什么样子。

　　他和怨鬼世界是分开的两部分，只有完整之后，才能归于人皇剑幡。

　　“是很奇怪。”黎扶微微皱眉，“他已经到达太虚巅峰，还是没有挣脱办法，记得自己死因的人，却记不得是谁对他动手……”

　　当初对朱财神动手的修士，强大且特殊。

　　不妄同样不解。

　　黎扶呼出一口气：“先看看怨鬼世界记忆吧，或许一切答案都在这里。”

　　两人彻底走进去。

　　*

　　与此同时，佛阳派。

　　沉萧眉头紧锁。

　　花月更是面色难看，声音嘶哑：“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找遍闭关的前辈们，竟然只有两个前辈愿意出手……”

　　而这两个当中，一个是看在风云尊人的面子上，一个是出身蓬莱，愿意为蓬莱出手一次。

　　其他的人，理都不理。

　　当然，直接让她滚的“芙崖子”更是被她牢牢记住。

　　含徽摇摇头，“过些日子再请一次吧，鬼煞主越来越强，若不能请动足够多的高手出手，实力碾压，恐怕又得被她逃掉。”

　　花月还想说什么。

　　这时，外面一阵恐怖威压袭来。

　　殿内众人全都抬头看去，一脸惊诧。

　　这威压……

　　只在大乘之下了。

　　“是佛阳派濮业真人！”三长老紫霄惊呼出声。

　　这人正是他们非常想请动的高手，但因着一直没有对方消息，所以他们才会来佛阳派，继续打探。

　　佛阳派是修仙界前三的宗门。

　　光是大乘修士就有两个，门下九霄大长老已经被黎扶杀了，但十长老同样出自佛阳派，可见门派实力。

　　“真人怎么突然回来？”含徽疑惑。

　　虽说他们在找他，可数千年不出现的人，怎么突然冒出来？

　　濮业声音淡淡——

　　“鬼煞主都到家门口了，我怎能不来会会？”

　　花月等人瞳孔一缩。

　　黎扶来了？！

　　*

　　怨鬼世界的记忆很奇怪。

　　黎扶与不妄进来后，一度怀疑这不是朱财神的经历。

　　记忆开始于一个婴儿。

　　婴儿名叫朱财神，原本家庭富裕，但在他出生那年，家里生意被人坑害，赔光了所有钱，一无所有，只能去乡下种地。

　　父母给他取名财神，是希望未来他能挣得银钱，让家里不至于挨饿。

　　“不对，”不妄摇摇头，眉头紧皱：“进来之前，朱财神说过他的来历，他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自小家境殷实，他又是众多孩子当中生意天赋最好的，还不会走路就会打算盘，还不会说话就会数铜板……”

　　真实的朱财神家里，没有做生意被人坑害，朱家一无所有这件事。

　　他成长的环境好很多。

　　人皇剑幡上，朱财神声音响起：“对，这不是我出生的环境，但这些亲人都是对的。”

　　真是奇了怪。

　　怨鬼世界怎么和朱财神记忆不同？

　　黎扶抿唇：“继续看。”

　　这里的朱财神两岁之前，亲眼见到饿死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大姐也在三岁那年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才换来饥荒年里，他们活下去的口粮。

　　朱财神已经记事，发誓要把大姐接回来。

　　七岁，朱财神开始发挥他能挣钱的脑子，见还算风调雨顺，就寻了个倒卖的活计给父母，比种地挣得多。

　　然而，还没攒够赎回大姐的钱，倒卖的父亲被人盯上，抢走钱，打得奄奄一息。

　　二姐瞒着家里自卖己身，换了钱治好父亲。

　　但从此以后，父亲只能躺在床上，需要人来照顾。

　　八岁，朱财神自己挣钱。

　　然而刚刚小有成果，就被官府盯上，又回到一无所有。

　　磕磕绊绊到十二岁，朱财神终于攒够赎回大姐的钱，就在他赎人的前一天，大姐被府中管事打死，死前还念着弟弟回来赎她。

　　十三岁，朱财神去赎二姐，交了所有的钱，却得知二姐早就被卖到其他地方去。

　　十四岁，朱财神开了家店铺，被官家公子砸了，什么都没赔。

　　十五岁，靠苦力重新挣钱，从头开始，买的布还没开始售卖，隔壁大火，烧了一条街，把他的布也烧了，没人赔。

　　十六岁，出门挣钱，日夜不休，终于交到好运，十八岁带着银钱回来，刚到村口，就听到有人报丧，朱家父母都没了，死前念着儿子。

　　十九岁找到二姐，用所有的钱换回来的二姐已经疯了。

　　二十岁无路可走，背上刀走镖，第一次就遇到土匪劫道，一刀杀了他。

　　……

　　不妄几乎是笃定开口：“这不是朱财神的人生。”

　　黎扶点点头：

　　“不是，但是他怨气的由来，继续看。”

第115章 循环

　　记忆还没停止。

　　朱财神死了，他又回到刚生出的时候，带着记忆回来。

　　重活一次，可以改变全家命运？

　　但家里“破产”、兄弟姐妹被饿死，那是发生在两岁以前的事情，他都没能阻止，又亲见第二次。

　　三岁，他拉着不许卖掉大姐。

　　大姐没有被卖，二姐却饿死在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