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黎扶眼神迷蒙，一双眼睛盯着不妄，倏地开口：“你是谁？”
“我是……不妄啊。”
说完，他脑袋砸在床上，坐在床榻边睡着了，鼾声轻响。
黎扶深深望着他，半晌，轻嗤一声：
“装。”
她丢掉酒杯，躺回去睡觉。
趴在床榻边的不妄鼾声依旧，许久之后，勾了勾唇角。
*
次日，辰时。
数百宫中侍卫冲入东宫，宣皇帝诏令——废太子。
东宫上下宫人无数，瞬间沸腾起来，侍卫冲撞、搜查，有些人想跑，有人偷偷收拾细软。
眨眼间，东宫混乱。
甚至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火，就更乱了。
黎扶换上了屠仙的白衣，站在寝殿门口，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切都按照世界走向发展。
屠仙数年来的忍辱负重，原以为总算能放下来了，却没想到——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她几乎可以想象，凡人屠仙当时的绝望与无助。
就像是……她当初一般。
黎家突然下狱，她不明白缘由，收到消息慌张不已，母亲已经亡故，亲眷又都在狱中，丈夫只待在隔壁外室院中，而她所在的沉家，坚决不出手。
她只能忍着悲痛，一边打点狱中，确定家中之人乃被冤枉，一边想尽办法调查缘由。
粮仓一夜变得空荡荡，查到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只剩下不理解与无尽绝望。
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先给一点希望，让人抱有期待后，骤然掐灭！
屠仙的“恶”，是所有人逼的。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黑气，越发浓郁了。
不妄从屋里走出来，摇摇头：
“怨气更重了，你也在给屠仙希望，你在之前展现屠仙黑暗的一面，让‘她’用了太子妃的势，如今一切遭遇不变，怨气只会变得更重。”
不妄更加奇怪。
她是来平屠仙怨的，让怨气这么重做什么？
并非她磋磨了“屠珍珍”与“李长恨”，屠仙的怨气就会消。
反而她越是“恶”，再次面临本来的糟糕局面时，屠仙就会越怨……
有希望再失望，只会更绝望。
黎扶没有解释，将手一握，黑气消失。
她扭头，见不妄还穿着新郎服，挑眉：“你该消失了，再不消失就脱离了走向。”
不妄：“……”
他叹口气，默默离开。
——这黎扶怎么就不求助他呢？
——虽然，他不一定会帮忙，也不一定能帮忙。
不妄走后不久。
化身“屠珍珍”的花月从外面进来，她已经开始修仙，脚步轻快，整个人多了出尘之感。
大概有了底气，一扫之前的阴郁，重新抬起下巴，找回高傲。
“风水轮流转。”她伸出手，掐着黎扶下巴，眼神阴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黎扶垂眸看向她的手。
随即，淡定挥开，“是吗？怎么轮流转……是该轮到你们去死了呢？”
花月眼神一厉，手上一团灵气缠绕。
黎扶不闪不躲，抽出手绢擦着下巴，又将手帕丢掉，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平静地看着她。
——就是仗着她不能对她动手！
花月深吸一口气，手上的灵气消失，冷笑：“你不就是仗着屠珍珍不能直接对屠仙出手吗？”
说完，她抓起黎扶的手腕，将人拖到东宫门口。
昨日关于屠家之事流传，愤怒的百姓盯着东宫，今日太子一废，来的人就更多了。
“太子被废，恶女屠仙也该受惩罚。”
“对，屠家人都是魔鬼，害死无数人，都去下地狱吧！”
“让屠仙出来！”
……
花月将黎扶拖到门口，大声喊道：“诸位，这就是恶女屠仙。”
外面，霎时一静。
花月继续：“太子已经被废，废太子妃也成了庶人，大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话音落地，无数张脸涌起愤怒，寂静瞬间变喧哗。
“杀了她！”
“对，杀了她！”
……
花月嘴角扬起，扭头看向黎扶，难掩得意。
瞧，她不出手，总有人出手。
黎扶却突然开口：“诸位，我是屠仙，但我并非屠家亲生，人尽皆知，这位名为屠珍珍，才是真的屠家女儿，你们怎么不攻击她？”
她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听清，也让人听进去。
众人一怔。
“而且你们看看她的嘴脸，我们谁才更像恶女？她这表情，像是死了全家吗？像不像……杀了全家？”
黎扶手一摊，眼神无辜：“当然，她肯定不会杀全家，那会不会是屠家人还没死呢？”
众人再次怔住。
他们下意识看看屠仙，又看看屠珍珍……
一个白衣飘飘，看起来柔弱。
一个穿着蓝色华服，张扬奢侈，一脸得意，而且那高高在上、藐视众人的姿态，确实不像个好人。
“她们都姓屠，都该死！”有人喝道。
黎扶见有人抓起臭鸡蛋，立刻麻利地站到屠珍珍身后去，刚好将她瘦弱的身体全部挡住。
第15章 跳过，下一个
“嘭——”
臭鸡蛋砸在身上。
一股浓郁的恶臭袭来，花月尚未回过神，华贵的衣服上就沾了脏污，那股味道几乎将人熏晕过去。
她错愕地低下头，衣襟上的脏污清晰映入眼睑。
黎扶！
这群可恶的凡人！
一瞬间又气又恼又恨。
下一刻，臭鸡蛋、烂菜叶全砸过来，因着黎扶站在她身后，这些东西就全奔她而来。
她身体颤抖，两只手缓缓抬起，灵气在掌心波动，眼神一厉，满是冰冷的杀气，都去死吧！
呼——
在她出手之前，一道影子一闪而过，拽住她的手腕，手一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全落在地上。
随即，那人带着花月消失。
等走远了，沉萧松开花月的手。
花月面色阴郁难看。
沉萧无奈叹口气，手轻轻一挥，除尘诀将花月的衣服恢复干净，再看不见脏污。
花月咬牙切齿：“黎扶！还有那群凡人——”
他们难道不是该去折磨黎扶吗？
怎么敢对她动手？！
“这里不是外面，这是屠仙的世界！”沉萧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们不要做任何影响世界进程的事，你不该去找她。”
本来如果花月不去，那些百姓围堵的就是黎扶，攻击的也是黎扶。
花月掺了一脚，除了让自己跟着陷入泥潭外，没有任何作用，除非，她能对黎扶出手了。
花月手握紧，指尖掐在掌心。
下一刻，她将衣服扒下来，扔在地上嫌恶地踩了又踩，从喉咙艰难挤出一句——
“我要将她千刀万剐、神魂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