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脸布满皱纹，眼窝深陷，他的眼睛很浑浊，不怎么睁得开，却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是个姑娘啊，对不住啊，它是饿了太久了。我这腿不方便，没办法出去找吃的，只能靠它从外面叼点东西回来。” 老人艰难地开口，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半天气。声音气若游丝。

　　李秋有心想给他点吃的，但她哪有能马上入口的东西。

　　这些腊肠还没蒸熟，也不是适合人生吃的。

　　李秋张了张嘴：“爷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里人呢？”

　　她一边说一边环顾休息室，员工的休息室就六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几个插座。根本没有能煮东西用的。

　　老人说：“我家里人早没了。老伴眼睛不好，又节省，别人拌了耗子药的剩饭丢在地上，她以为是没人要的就捡回家做成了炒饭。那天我给村里人做活去了，主人家赏饭，就我没吃。她和我孙子都吃了。都没救回来啊……后来，儿媳妇和我儿子离了婚，我儿子也没有再回来。我这腿是去工地干活的时候，砸成这样的。老板说我把工地的东西弄坏了，没让我赔钱。还给我发了200块钱。”

　　老人家的声音渐渐变得更弱。

　　但他像是想找人倾诉这些很久了，还是一直说着：

　　“那天我带着福子进城卖菜，可惜没人买，就一直待到了晚上。后来大家都像变了个人，见人就扑。我跑不动，本来要死的，福子硬是把我拖进了这里。”

　　“出事以后，超市里面到处都是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晃啊。福子每天出去一趟，给我叼点东西回来。它也饿啊……”

　　说到这儿，老人的声音哽咽了，福子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伸出舌头舔了舔老人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秋转头就跑：“爷爷，你等我！你等我啊！”

　　跑步很消耗体力，容易饿，但这时候李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李秋飞快地跑回去拿了米、锅、柴油炉、喷火枪那些东西过来。穿得粉嫩嫩的大小果也跟着她一块过来了。

　　她俩藏在口袋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万幸，等李秋回来的时候，老人还睁着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子已经跳上了床，呜咽着窝在他怀里。

　　李秋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这粥怎么还没熟！ ！

　　“爷爷，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李秋忽然说。

　　老人转动眼睛看向李秋，温和地笑了笑：“好。”

　　“铛铛铛！你看我手里有一根针，还有一根线，对不对？”

　　“对。”老人的声音很弱，但是很捧场，很慈祥。

　　“现在你的腿也是我的魔术道具，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李秋蹲在了床边，目光放在老人那条断腿上。

　　或许是知道自己身上气味重，腿的伤口更是丑陋，老人下意识把被子拉了拉想盖住腿。福子也下意识地再次做出防备攻击的模样。

　　李秋心头一紧，硬着头皮，目光避开福子，心里默念别咬我别咬我别咬我啊。嘴上却耐心地说：“爷爷，我真的会变魔术。你看我变一次吧。”

　　终于，老人点头答应了。

　　李秋取下老人绑腿的布条，布条已经发霉了，有的还嵌入了肉里。用稻草和塑料拼凑而成的简易假肢，早就把老人的残肢磨烂了。

　　但老人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痛，哪怕满头大汗，也只是咳嗽了几声。

　　比起这种痛，李秋扎针缝线的那几下，也显得像小儿科了。

　　“爷爷，你闭上眼睛。我这个魔术叫作天衣无缝。”

第47章

　　李秋怕老人支撑不住, 刚才一直用最快的速度缝补。

　　残缺的断肢上，黑色的线条凌乱，纠缠，密密麻麻。

　　但一分钟过后, 线条开始消失, 崭新的经脉骨头血肉正在生长。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状况的好转,福子发出“嗷呜”的低咽,趴伏到了老人腿部的被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主人的腿。

　　当异能彻底生效, 老人的左腿已经和完好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了。

　　大果和小果全程围观，她们俩互看一眼,终于明白她们身上的裙子是怎么变成两件的了。

　　“原来姐姐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

　　大小果从地面蹦到了床上, 想看得更清楚，谁知道一个不留神蹦到了福子身上。

　　好在福子专心致志地守着主人，根本没注意她俩。

　　老人下意识动了动新长出来的腿，浑浊的眼泪已经溢满眼眶。

　　这就是真正的魔术吗？

　　以前家里电视还能收到信号的时候, 老人在春晚上看到过魔术表演。儿子说那都是骗人的, 用的是道具和障眼法。

　　但现在真的有魔术啊……

　　小果坐在老人的枕头边,对着李秋说：“姐姐，这个爷爷怎么哭了……”

　　李秋已经不在床边了,她正在搅动锅里的粥，听到小果的话后小声地说：

　　“小果, 以后别人哭的时候不要说出来。”

　　虽然大小果的声音应该只有她和植物系异能者能听到啦, 但这不妨碍她给果子们现场教学。

　　“为什么！”

　　“一般来说，自己一个人哭一会就没事了, 有人关心一句就会越哭越伤心。”

　　“这样啊？那一直关心，然后讲笑话给他听不就不伤心了。”

　　“那你说得倒也没错……莫非你真是个天才？安慰人简直是i人地狱好吗？”

　　小果继续疑惑：“什么是i人？”

　　李秋：“不爱说话的人，比如我。”

　　大果插嘴道：“姐姐, 你不爱说话吗？”

　　这一路上，李秋不是给她们讲故事，就是和她们辩论吵架，每天说的话简直有一万句。

　　想到这里，大果贴心地说：“姐姐，你记得多喝水，保护嗓子。我和妹妹每天早上都喝露水呢。”

　　李秋：“我谢谢你。”

　　整个休息室黑乎乎的，只有炉子上的火，还有旁边的手电筒着两处光源。

　　光映照在李秋身上，把她的影子放大投射在墙面上。

　　李秋还在专心致志地搅粥。

　　她找来的米，是展架底部铲不起来才没被人拿光的碎米。

　　数量不多，全都抓过来也就两小把，煮起来也快。

　　这会房间里已经开始飘出来米香，一缕一缕。

　　李秋闻不到这味道，也不确定粥到底熟没熟，只能不停地用勺子翻动。

　　直到看到粥变得粘稠烂糊后，她松了口气，赶紧把火关了。

　　李秋大力出奇迹，直接把桌子挪到了老人床边。

　　热气腾腾的粥就摆在桌上：“爷爷，喝点粥吧。可能有点烫。”

　　饿了要进食不止是丧尸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

　　一个饥肠辘辘很多天的人，根本没办法忍住粥浓稠的香气。

　　黑暗中老人慢慢地坐了起来，逐渐地适应着那条新腿。

　　他伸手摸了摸福子的脑袋：“姑娘，你先吃吧。”

　　“福子偷了你的东西，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你还帮我治了腿，还不知道要给你多少钱。我种菜，种得很好。等我有力气回家了，给你吃我种的菜。再给你打个欠条……”

　　李秋“啊”了一声：“我之前就吃饱了，现在撑得想吐。这锅都是你的，你要是吃不完，就和你的狗分着吃。”

　　李秋说完后怕老人还不好意思，干脆打开门走了出去。

　　果子们在门关上前，也跟着蹦跶了出去。

　　“你们俩怎么也出来了？”李秋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台阶上虽然没有雪，但是冷冰冰的，有点冻屁股。

　　小果说：“姐姐，你为什么骗爷爷。你不是肚子都饿响了吗？”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李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确实饿了。

　　之前搬东西、拖东西，加上连续用了两次“天衣无缝”异能，导致饥饿感又趁虚而入了。

　　“你们俩在这等我吧，我去吃点东西。”李秋摸了摸果子们，然后回了超市。

　　本来李秋想把那些腊制品都送给爷爷，但现在饿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先把那些腊肉和香肠吃了。不然再饿下去，她就要对着爷爷和福子流口水了。

　　……

　　当李秋回到超市时，她发现有几个人正蹲在她的麻布袋前面。

　　“看来有人来过了。”

　　“太搞笑了，谁找物资还塞了几顶假发。”

　　“估计是个秃子，没有假发头顶太冷，哈哈哈哈。”

　　“还装了本子和笔呢，估计是个学生。”

　　李秋蹲在另外两排货架的黑暗中，安静地听这些人对她的东西品头论足。

　　她收集的这些物资，除了一次性内裤以外，货架上还有很多她都没有拿。

　　他们如果想要的话，可以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