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姓夏,或者,姓王也好,料想别人不敢多说什么。”
“至于婚事,回去我就让你师母安排,怀夕不能再与你同住了,最晚后日,就要让她搬出来......”
宋承云心里并无欣喜,可他很确认,他不可能让妹妹随意嫁给某个男子。
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的指责和嘲骂,但唯独妹妹不能因为他受任何一点点伤害。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宋承云很清楚,老师此举是尽所能在替他们兄妹筹谋了,所以心里也不免动容,他掩下心里的凝重,在车厢内跪下,对着王老太师叩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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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宋宅,已是亥时。
宋承云一人进了书房,未曾点灯,在黑暗中坐了有俩刻钟。
平静的内心波澜乱起。
三言两语,就要自私地将妹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吗?
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理由,去同她开口,同她讲述她全心信赖的兄长对她存了龌龊的心思?
她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吧。
是啊,他与宋承林,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在暗地里窥伺她,渴望她,觊觎她的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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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融融,松毫守在昏暗的书房门外,眉弓皱成了川字,不停地走来走去。
公子自回来后一言不发,独自进了书房,也不让他进去点灯。松毫侍候他多年,第一次看到这般反常的公子。
他很犹豫,该不该去请姑娘过来看看。
不过在他犹豫之际,宋承云自己推门走了出来。
松毫忙跟了上去,在转过第一道游廊时借着月色偷偷觑了觑公子的脸色。
可从神色上根本看不出端倪,松毫很快把目光收回。眼见公子越过回正屋的廊道,继续往里走,松毫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再走下去,就是姑娘的院子了......”
身前的身影脚步一顿,松毫也跟着站停。
正对院门,抬眼望进去,暖黄的窗扇上映着几道影子,松毫垂眸不敢看。
宋承云目光定定地落在窗扇最右侧的那道身影。
院内,翡翠和琥珀正好侍候完怀夕睡前擦脸擦牙,捧着脸盘走了出来,看到宋承云和松毫,有些惊讶,蹲了个安,“公子。”
见宋承云脚步未停,翡翠往门后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挡在门前,“公子,姑娘正准备睡下了。”
宋承云看了她一眼,翡翠立马低垂下头。
里头大约听见声音,小艾打开了门出来看。
“姑娘,是公子。”
说完,小艾也向宋承云行了礼。
怀夕原本已经准备拖鞋上/床了,听到小艾的话,又把鞋芨上,小跑到门口。
“哥哥,你怎么来了。”怀夕把手搭在小艾肩上,因怕冷,只探了脸出来,小脸笑盈盈的。
宋承云目光落到她脸上,明显柔和不少,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有话同你说。”
“外面冷,哥哥进来说吧。”
怀夕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向迟钝的小艾看了看门外低垂着头的翡翠和琥珀,一时也觉得好似有些不妥。
不过,宋承云并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他提步走了进去。
宋承云止步于外间,小艾站在门旁犹豫该不该退下,看了眼怀夕,怀夕只是轻巧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门重新阖上,寒风又被挡在门外,轻微撞击了两次门又呼啸而去。
第55章 第55章我不能再做你的妹妹
显然,怀夕也感觉到宋承云的不对劲了。
除了她昏睡那几日,哥哥从未在夜间踏入她的小院。
怀夕料想,或许是发生什么事。
原本她已经要睡下了,所以一头黑发披散着,身上穿得也是薄薄的寝衣。
看着哥哥一身正式庄严的朝服,怀夕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内间,又披了件外袍才走出来。
她向来畏冷,屋里的炭盆烧得很旺,她这样两件单薄的衣服觉得温度正好,但哥哥身上还披着大氅......
见宋承云一言不发,只低垂着眸盯着桌上还未收拾的叶子戏,怀夕走了过去。
纤白的手指伸到眼下,宋承云下意识往后微仰。
怀夕是站着的,宋承云以仰视地姿势看她。
许是未料到哥哥会被她解系带的动作吓到,怀夕的手一时也顿在他胸前,她轻笑着解释道:“屋里暖,哥哥把大氅脱了吧。”
宋承云点头,自己抬手,将系带解开。
怀夕的手顿在半空,没有收回,待宋承云把大氅脱下,她顺势接了过来,放到窗边的榻上。
解了厚重的外氅,怀夕这才发现宋承云头顶几缕发丝有些湿漉,清隽的脸庞也有些不自然的青色。
怀夕伸手,去试探他手的温度。
果然,冷得惊人。
她提壶倒了杯热水,推到宋承云面前,“哥哥手怎么这般凉?”
眼前的女子羽睫轻扇,毫不掩饰眸里的担忧。
她对他这个哥哥是这样全身心地信任。
那种灭顶的羞愧感就要将他淹没,只要想到她或许会厌恶自己,害怕自己,宋承云心便纠得发痛。
一想到将来,会有另一个男人,会得到她这般细心的关怀,会看到她这般娇软的情态......
只是想象,他都嫉妒得发狂。
没错,他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深刻的情绪,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浓厚的占有欲,也是第一次这样,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来之前,明明已经下了决定:就这样顺水推舟,娶了妹妹,将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无论她愿不愿意,他绝不容许她离开。
可现下看到她,他又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冠冕堂皇的,阴暗龌龊的想法,通通不作数。
嫉妒和叫嚣,只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能吓到她。
即使永远得不到。
即使永世在痛苦里沉沦。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若是她说不愿意,那便算了......
他决计,不舍得伤害她的。
见宋承云一动不动,怀夕有些担忧,来拉他的手,轻轻问道,“哥哥想同我说什么?”
宋承云未说话,手却回握住她的。
回握过来的手如冰块般寒凉,怀夕毫不吝啬手上的温暖,覆上另一只手,勉强地宋承云的手包裹住。
屋内明明很暖和,可哥哥的手就是怎么握也不见回暖。她看了看一旁的炭盆,心想是不是让哥哥坐过去烤一会火更见效些,可还没开口,就听到哥哥犹如积雪清凌的声音。
“你还喜欢裴劭么?”
怀夕抬头去看宋承云。
哥哥的眼神如同平常,如同平静未曾有过波澜的湖面,仿佛只是闲谈而已。
怀夕很困惑,这是什么问题?
虽说他们兄妹感情好,但在哥哥面前谈论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自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怀夕微微出神,握着宋承云的手力道渐渐松了些。
她乌发垂肩,宋承云盯着她头上圆圆的小发旋,搭在桌案上的另一只手
微微蜷了蜷。
定过亲的裴劭是决计不行的。
宋承云的脸色更冷峻了几分。
怀夕朱唇微启,正想说什么,宋承云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怀夕敏锐地察觉到那目光里的异样。
哥哥怎么突然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了。
忽然提起裴劭,怀夕有些摸不着头脑,更没注意到哥哥提问里还带了个“还”字,她摇了摇头,说:“不喜欢啊。”
不喜欢么?宋承云心底冒出一丝丝欣喜,只是很快又被苦涩淹过。
那为什么还要珍藏着那枚纹佩呢?
妹妹昏睡那时,他曾在妹妹的枕下,看到过那枚熟悉的纹佩...
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攀升,怀夕慢慢收回握着宋承云的手。
“哥哥,到底发生何事?”
宋承云的声音轻得如同蒙上一层薄纱,“你记得吗?你刚来宋家不久,有段时日,常常要我陪你玩一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