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你是一只八宝盒。”虽然这只八宝盒还没有全部擦干净,但从八宝的容貌来看,江溪就知道八宝盒最后会很惊艳。
八宝盯着这只眼熟的八宝盒,小心伸手摸向它,触碰到它的刹那,她的耳朵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八宝,我们要去南方,一定要回家,阿宝带你回家。”
“阿宝?”八宝睁大了双眼,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记忆里出现了一个身形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穿着灰扑扑的男孩衣裳,脸颊也是灰扑扑的,她叫阿宝,是她的主人。
江溪注意到八宝提到的阿宝:“阿宝是谁?”
“阿宝是主人。”八宝想起一些画面,阿宝说家在南方,一直往南跑就能到家了,记忆里的情绪影响着她,所以她醒来后才会一直惦记着回家,她疑惑茫然的看向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我醒来时阿宝不见了,阿宝肯定回家了,我要去找阿宝。”
“她是不是把你丢了?”阿酒曾经被丢过,觉得这情节有点熟。
“阿宝才不会呢,阿宝最喜欢我,阿宝说过一定要带着我回家的。”八宝脑中缓缓出现一个画面,穿着灰扑扑的阿宝牢牢抱着她,慌里慌张的穿梭在树林里,脚下不知道绊倒什么,扑腾一下摔倒在地上。
阿宝忍着疼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枯叶,红着双眼抱着她继续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对她说:“阿宝不疼,阿宝不怕疼,八宝也别怕疼,娘说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一定要把你交给小叔叔。”
“回家,回家,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到家就安全了......”阿宝的声音犹在耳边,八宝眨了眨乌黑透亮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江溪,“你能帮我回家吗?我想回家找阿宝。”
江溪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八宝的主人应该是没能将她带回家,所以她才留在了这里。
第34章
夜色漆黑,乌云慢慢飘到林子上空。
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江溪看着八宝漂亮的脸颊,小姑娘的眼睛乌黑明亮,眼神似初雪般澄净,整个人看起来天真又纯粹。
这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帮八宝回家,找到回家的路就代表着找到真相,八宝能接受吗?
八宝看江溪没出声,以为她不愿意帮自己,焦急的伸手要去摘自己头上的珠钗:“这些都给你,你带我回家去找阿宝吧,阿宝肯定等我很久了。”
折瞻听到这话淡淡的扫她一眼,又沉默不语的移开视线。
李秋白听到这话心底很不是滋味,轻轻叹气,八宝盒上灰尘那么厚,至少在这里放了上百年,她的主人肯定早就不在了。
阿酒也跟着叹气,八宝真可怜,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她的主人在等她。
八宝没注意到折瞻他们眼里的同情,正焦急费劲的摘头上珠光闪耀的珠钗,珠钗晃动,不小心勾住了绣满缠枝芙蓉的袖子。
江溪按住八宝的双手,小心帮她将手拿下来,这么漂亮华贵的衣裳要是弄坏就太可惜了,“八宝放心,我答应帮你肯定会帮你的,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不一定能找到阿宝。”
八宝和其他物灵不一样,天真又懵懂,江溪怕真相会吓到她,于是想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过去很久了?”八宝纳闷的望着江溪,睁圆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她明明才醒来不久呀?
“其实你睡了很久,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阿宝可能已经搬家了,所以不一定能找到她。”江溪声音很轻柔,像白日的清风,徐徐的吹过八宝的心间,让她心底的疑惑不安少了一点。
她歪着头望着江溪,奶声奶气的说:“阿宝说一直往南跑就能到家了,我们去南边就能找到了。”
莹莹说小孩子没钱去不了很远的地方,眼前的江溪是大人,大人肯定有法子带她去南边的,她指了指自己头上金灿灿的珠钗,“这些都给你,你带我回去南边行不行?等找到阿宝,阿宝再给你钱。”
“不要你的钱,我只是怕找不到阿宝,八宝你会失望,要是找不到八宝你可不能哭啊。”江溪哄小孩似的语气哄着八宝。
八宝软软糯糯的嗯了一声:“我不会哭的,我很勇敢的。”
“那就说定了。”江溪低头看着手中的景泰蓝八宝盒,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轻轻晃动时里面有东西在晃动。
阿酒将胖嘟嘟的脸凑过来,“江江,里面是有东西。”
“对,打开看看。”江溪让李秋白用手电光帮自己照明,她拿纸巾再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小孩戴的珠钗、玛瑙耳饰、黄金长命锁等饰品,造型精美漂亮,晶莹辉耀。
“金灿灿的,真好看。”阿酒忍不住伸手去拿,还没碰到就被八宝挡开,她双手护在八宝盒上面,“这是阿宝的,不能给你拿。”
“我就看看,我不拿。”阿酒就是想确认一下年份罢了,他扭头向江溪邀功:“江江,里面的东西都是古董,已经有三百年了。”
江溪看向八宝的身体,这只景泰蓝八宝盒也差不多三百年历史,“八宝看到这些能想起什么吗?”
八宝没有记忆,江溪也就看不到她的故事,只能循循诱导她想起来。
八宝托着腮盯着八宝盒仔细回忆着,记忆里阿宝好像一直在摔跤,手掌都摔出血了,但是阿宝都没有哭,阿宝说要快点离开这片树林。
阿宝跑了很久,从白天跑到黑夜,她很累很困,拖着疲惫的身体钻到那个小洞里,洞里很黑,但又好像很红?
“很红?”怎么会很红?江溪纳闷的看着八宝,“还能记起什么?”
八宝摇摇头,她后面好像是睡着了,直到被大火熏醒才有了新的记忆,她有些怕火,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大火的地方,于是一直朝山里跑。
绕了好久才走到莹莹的村子,迷路的她刚好碰到正在哭泣的莹莹,她们就约好一起去南方。
“我只记得这些。”八宝实在想不起更多,有些失落的望着四周漆黑的树林,阿宝会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独自留在山洞里?
“她可能把你丢在山洞里了,我也是被主人丢掉的......”阿酒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都没注意到八宝生气了。
“才不会!”八宝虽然只记起一点零星片段,但片段里阿宝一直牢牢抱着她,她能感受到阿宝的所有情绪,有害怕有恐惧,有喜欢还有期待,阿宝是喜欢她的。
四周冷风吹来,八宝头上的珠钗被吹得叮当响,她圆润小脸上布满怒意,想要惩罚阿酒。
“八宝,咱们不听他瞎说,阿宝肯定不会丢下你的。”江溪没好气的看阿酒一眼,明明是想拉近关系,但说出来却那么容易挨揍。
八宝重重的点点头,眨着乌润大眼睛望向江溪,“阿宝说过要带我回家,她肯定不会丢掉我的,你帮我找到阿宝好不好?”
“我相信阿宝不会丢下你的,你别急,我们再找找有什么线索。”江溪打开手机的光,走到找到八宝盒的小洞口,里面很窄很长,手机光亮完全无法照亮全部。
李秋白、阿酒和折瞻也在帮忙,但外面杂草丛生,视线受阻,导致根本无法寻找线索。
轰隆隆——
一声雷鸣闪过,江溪抬头望着头顶乌黑的天空,像是快要下雨了,“快要下雨了,山里蚊虫也多,八宝我们先下山,等明天天亮了再上来,行吗?”
“江姐姐,蚊子真的太多了。”李秋白正苦着脸挠着脸颊,脸上长出不少红疙瘩,像是过敏了似的:“咬我一口就算了,结果一群一群的都扑来咬我,咬得我浑身上下都是包。”
四周到处都是茂密树林,尤其是夜晚蚊虫更多了,嗡嗡嗡的像在打雷,江溪也挠了挠自己脖子,也有一些痒,“八宝,我们先下山?”
八宝知道只有江溪能帮自己,轻轻点点头,先跟着下山。
下山容易许多,她们很快走到烧毁的树林边缘,远远的能看到村子里的光亮了。
又是一声雷鸣,隐约有雨滴落下。
江溪牵着八宝,加快速度往前走,四周光线很暗,地面看不太真切,她想让李秋白将手机光照过来一些,刚要张嘴就听到李秋白惊恐的叫声。
“啊!有蛇!!”原本走在后面的李秋白吓得一蹦三米远,快步跑到江溪这一边,靠近时刚好撞到她的手,手中的八宝盒掉了下去,顺着斜坡咕噜噜的往下滚。
“唉,八宝盒。”江溪赶紧去追,同时叫折瞻和阿酒去前面拦截,“快点,别让它滚到下面的河里了!”
折瞻身影一晃就飘到了前方,顺利将八宝盒拦下来,弯腰捡起,对着夜光看了看。
“没有摔坏吧?”江溪跑到折瞻身前,将八宝盒接过来,有些紧张的拍了拍上面沾染的泥土草屑,外面的掐丝珐琅还算完整,没有摔坏的迹象。
她小心打开八宝盒,里面的珠钗首饰没有摔坏,但是她发现八宝盒顶上有松动的情况,不会是摔坏了吧?
她赶紧摸了摸,发现八宝盒本身是没有坏的,只是顶上有一层松动了,好像是夹层?
惹了事的李秋白满脸歉意的走过来,“江姐姐摔坏了吗?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有条蛇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了。”
“还能修补吗?”李秋白抱歉的看着八宝,不会把漂亮小可爱摔成瘸腿或是斜眼吧?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更觉得抱歉了,直接掏出手机财大气粗的说:“我愿意赔钱,赔多少都行。”
“没坏,你帮了大忙。”江溪观察着上面的夹层,发现角落出现一个细小的小孔,她在八宝盒里拿起一个耳环,用细细的耳挂部分去戳了下小孔。
咔哒一声,上面的夹层彻底打开,从里面露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纸上面隐隐有暗红色痕迹印出来。
“嘿嘿,竟然帮到忙了。”李秋白乐呵呵的挠了挠脖子上的蚊虫疙瘩,凑近看了看,“这里面是什么?”
阿酒和八宝也眼巴巴的望着江溪:“是什么?”
江溪小心抽出昏黄的纸张,打开在昏暗的夜光下看了看,上面用血写了几排字,字迹潦草,张牙舞爪,可见写信之人当时有多慌张。
“江姐姐,能看清楚吗?去车上看吧。”李秋白凑近来,借着微弱光亮看了看,发现上面暗红色的字迹,顿时觉得很奇怪:“这字怎么红得发黑?”
折瞻隐约闻到极淡的血腥气,“因为是用血写的。”
“啊?”李秋白脸色变了变,不会是阿宝的血吧?
“不知道。”外面光线太暗,江溪拿着八宝盒坐上停在路边的车,打开车顶炽白的灯光,将信从头开始看起,看了几行后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阿酒将脑袋凑过来,可是发现自己不认识字:“写的什么呀?”
“是一封涉及真相的血书。”血书上写的是西北守将私下勾结外族、倒卖武器的证据,内容简短,江溪却囫囵的猜到了一个大概,八宝的主人阿宝的父亲无意间发现了相关真相,心中不安,想要将此事报告给朝廷。
但是中途可能出了意外,他只能匆忙写下一封血书藏在阿宝的八宝盒夹层里,并让妻子以探亲的借口带阿宝回南方求救。
只是这一路并不顺利,出现了很多意外。
因此八宝散乱的记忆里才出现了阿宝在林间慌张逃跑的画面。
第35章
车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落下,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绝了虫鸣犬吠的声音。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呼吸声,江溪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有些迟疑的看向没有记忆的八宝,“八宝,你见过这个吗?”
坐在旁边的八宝疑惑的看着那张暗红色的纸,乌润的眼睛惊恐地缩了下,圆润小脸瞬间紧绷起来,暗红色的字迹像一张红色大网,密密麻麻的覆向她,让她忽然有点喘不上气。
“八宝?”江溪瞧见八宝的神色不对,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里,连忙去牵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刺骨,“八宝你怎么了?”
“是不是刚才摔出问题了?”李秋白担心是自己的莽撞害得八宝生病了,一脚油门朝离得不远的林老头家开去。
“八宝?”江溪担忧的看着她,小姑娘浑身颤抖得厉害,赶紧将纸张和八宝盒塞给折瞻,用车上的毯子包裹抱住八宝。
被抱住的八宝双眼通红的望着窗外的雨幕,豆大的雨珠重重的砸在窗户上,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隐隐约约想起,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晚上,也是这样的磅礴大雨。
天色漆黑,大雨倾盆,雨水灌入小院,但没人在意蓄积的水流,睡得脸颊红扑扑的阿宝被娘亲张氏从睡梦中拉起来,急急忙忙的给女儿套好衣裳,“阿宝快醒醒。”
“娘?”阿宝迷迷糊糊的打着呵欠,茫然的看着满脸慌张的娘亲。
“阿宝别睡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张氏顾不上去收拾行李,抱起女儿朝丈夫走去,丈夫陈鹤用手指飞快写着什么东西,“相公,你的手......”
“没事。”陈鹤顾不得血淋淋的伤口,将匆忙写好的信塞入女儿最喜欢的八宝盒夹层里,然后塞到迷迷糊糊的阿宝的怀里,“一定要拿好,千万别弄丢了。”
阿宝下意识的抱紧自己最喜欢的八宝盒,里面有她喜欢的珠钗,她才不会弄丢呢。
“晚娘,快走。”陈鹤接过女儿冒雨跑到小院后门处,将女儿送上已经停在门口的马车,他转身将妻子扶上马车。
“相公出什么事了?是关外的人又要打来了吗?有将军在我们不会有事的?”张氏知道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
陈鹤没办法告知妻子自己和另一个军需文书外出钓鱼时无意间撞见守将私下会面外族的事,他们回到军营后盘点时发现武器消失,调查后推测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他们偷偷写信上报,等了一月都没有消息,前两天那个写信的文书醉酒掉入河中淹死了,那人是从不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