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脱离危险苏醒了。”沈初一回答她:“只是她伤得严重,还需要后续的手术治疗。”她没有说,霍展颜手腕神经损伤很严重,可能要面临彻底瘫痪的危险。
“那就好。”胡捷点了点头,主动说:“我被带过来的路上,鲍警员和我简单说明了情况,特罪署是怀疑当年霍教授的女儿突然好转是因为注射了异能脊髓夜?”
沈初一也没有隐瞒说:“霍林已经承认了,当年他从杜坤生手里购买过异能脊髓液,并且给自己女儿霍展颜使用了。”
胡捷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她当然知道杜坤生是谁,因为当年轰动一时的杜坤生案是白世舟一战成名的案件,杜坤生是他亲手抓住,送进了法庭。
霍林老教授怎么会那么糊涂,知法犯法,明知异能脊髓液只是短暂地有用还做了这种昏头的选择。
明亮的灯光下,胡捷交握手指,嘴唇动了动说:“这件事我不知情,霍展颜突然好转应该是六七年前吧?六七年前我的丈夫刚过世一年,我因为他骤然离开离职了两年,这期间我情绪出了很大的问题,几乎不和外界联系,也没有经常和我的老师霍教授联系。”
她条理清晰地交代:“我那时候是听世行提起来过,霍教授带着女儿出国治疗了,好像有所好转,我是后来重新回归研究院才又联系了霍教授,听说他和女儿闹僵了,女儿搬出去单独住了。”
“为什么闹僵的?”沈初一问,霍展颜确实单独住在一套小公寓里,而霍林老先生也是单独住进了养老中心。
“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胡捷说:“那时候霍教授申请了入住养老中心,我作为他的弟子问过他和女儿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应?他和我说,女儿恨他,不愿意看见他。”
霍展颜恨他。
她抬起眼看沈初一,语气变得沉重:“她们的关系恶化,好像就是霍展颜病情又恶化后。”
她告诉沈初一,霍展颜的病情在国外似乎也就只好转了不到一年,她是后来听同事说,在国外那段时间霍展颜好转到可以站起来自行走路了,好像还恋爱了。
可不到一年就重新恶化到从前肌无力的状态了。
沈初一低头看着给霍林做的口供,那时间就对上了,霍展颜好转那段时间是她刚注射了异能脊髓夜,后来的恶化也不过是脊髓液失效了,她又被打回了从前的状态。
但她有一个疑惑,是什么导致霍展颜和父亲闹僵到自己单独住,甚至几年都不愿意去养老中心看他的地步?
就因为脊髓液失效吗?
这个疑惑她问霍林的时候,他就只说:是他没有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她恨他是应该的。
却没有正面回答。
“我和霍教授这几年的联系通过终端系统应该都能查到。”胡捷说:“这两年我经常去养老中心看望霍教授,有时候会单独待着,我确实没有办法自证自己对霍教授购买脊髓液的事情不知情。”
“霍林说这件事您和其他同事都不知情。”沈初一告诉她:“他说连霍展颜也不知道脊髓液是他从杜坤生手里购买的。”她从笔录里抬眼看胡捷:“但他帮杜坤生伪造了一份死亡证明,这件事您知道吗?”
胡捷皱住了眉,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杜坤生当年不是由绿洲警方执行死刑吗?霍教授怎么能给杜坤生开死亡证明?”
“看来您确实不知情。”沈初一没有打算向她透露案情,手环里发来安嘉树那边的一份信息。
确定了胡捷在杜坤生被抓捕之前的一年就因丈夫殉职而重病不起,离职在家养病两年后才重新回到研究院,这期间霍林教授负责的研究工作她都没有参与。
胡捷大概率是真不知情。
她没有再问死亡报告的事,而是问胡捷:“霍展颜和父亲决裂之后单独居住,您知道平时是谁在照顾她吗?”
胡捷说:“有护工和保姆,听霍教授说,她不喜欢有人在家里,所以护工和保姆不住家,平时是她的姨母廖英在照顾她。”
沈初一垂眼看了霍林和霍林外甥女的笔录,和胡捷说的没有出入。
她对胡捷笑了一下起身:“没什么问题了,您可以回去了。”
胡捷微微愣怔,也站了起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只是请您保持通话顺畅,我们可能随时会请您再来一趟配合调查。”沈初一又说。
“我明白。”胡捷点了点头,跟着她离开了审讯室。
等候在大厅里的白世行立刻迎了过来,目光询问地望着沈初一。
“没事了。”沈初一朝他笑笑,轻轻揽了一下胡捷的背,很小声地说:“您什么时候用空再炖猪蹄汤电话我,我去蹭一碗。”
胡捷被她逗的忍不住笑了,望着她点了一下头。
白世行为她披上大衣,走之前又和沈初一说:“多谢,等这桩案子结束,我和世舟再好好谢你。”
沈初一毫不客气说:“到时候好好谢我。”
白世行沉了一晚上的表情也因她松弛下来,笑着说了句:“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章典感到很不愉快,他当然没有性缘脑到认为白世行也爱上了沈一,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胡捷、白世行她们都喜欢沈一。
他清晰地看到、察觉到,沈一如此令人喜欢,只要她想要她就可以那么轻易地被一个家族接纳、喜爱。
秦荣如此,胡捷也如此。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希望沈一孤独,希望她孤军奋战,希望她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爱人,希望她像他一样。
孤独的长大,只有和他在一起才会觉得灵魂被填满。
——“可是没有人能不喜欢一一,喜欢她的人太多太多了,一一对于我们来说很特别,但也许我们对她来说并不特别。”
——“我们也许就像司康,像她过去一起睡过觉的坏朋友一样普通。”
章典错愕在原地,怎么可能?
“来会议室。”沈初一对他说,脚步不停的挥手招来鲍啸和其他组员,在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又回头,看见章典还皱着眉站在审讯室门口根本没动,又叫他:“章典?”
他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眼前看着她,忽然很想见沈一,是沈一,不是现在的沈于蓝。
沈一是只有他知道的沈一。
“开会,发什么愣啊。”沈初一被他盯的不自在,嘟囔一句转身进入会议室。
在会议桌上看见了黑色的恒温饭盒,不用猜她也知道是章典的,因为她记得这个什么粒子饭盒贵到离谱,一个饭盒可以买台经济实惠的车,她相信除了章典没人这么奢靡。
果然鲍啸进来后朝饭盒和章典努努嘴。
沈初一靠近饭盒就闻到了很鲜的香气,不知道章典做了什么饭菜。
“谁的饭盒?”其他组员也闻到了香味,吸吸鼻子问:“好香啊,是炖了汤吗?”想伸手去看饭盒。
鲍啸马上说:“章教授的。”
组员立刻缩回了手,不好意思的看向章典。
章典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走进来却将饭盒丢进了垃圾桶里。
所有人都愣了。
沈初一也吃惊地看他,干嘛?那么贵的饭盒不要了?
章典却抬起眼皮看向她说:“开会,发什么愣。”
异能体又叫起来。
——“章典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
——“凶什么凶!”
第94章
他是真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沈初一很看不上章典这种浪费行为, 就明知故问的讥讽了他一句:“章教授真有趣,自己不吃干嘛要做呢?真浪费。”
知情人士鲍啸心里打鼓的看看沈初一又看看章典,章教授也是, 自己要给蓝蓝送饭你就说啊,不是每个男人献殷勤她们女人都要欣然接受的。
章典却依旧面无表情说:“做的不好丢了也不可惜, 下次会换猪蹄汤试试。”
沈初一顿了顿,她很清楚这句话是对应着她和胡捷那句话, 说的真刻意,是他的小触手教他的吗?
很不必。
沈初一不再理他。
会议室的灯光调暗,虚拟屏幕中安嘉树和司康已经正襟危坐在等着了。
白世舟不在,沈初一自然而然的成为主控, 她将几份笔录和调查的信息丢在虚拟屏幕中,迅速的和众人简述案情。
“根据霍林的口供,当年杜坤生被捕入狱后, 他正在负责一项机密的异能体临床试验。”沈初一将霍林的那份笔录放大:“而这项试验获得内阁批准,可以从死刑犯中挑选合适的异能体来做。”
所有人惊讶的看向了那份笔录, 因为她们从未听说过使用人类来做异能体实验, 可这项实验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开始进行。
只有章典没什么表情的靠在椅背里,目光看在屏幕上却又像是飘到了别处。
——“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吗?”
——“那不就是创造章典的实验嘛?可是当年这项实验不就被叫停了吗?我记得所有实验品和数据全部销毁了呀, 居然又偷偷重启了?”
——“搞不懂为什么重启,当年费那么大劲销毁我们又是干嘛, 人类好爱重复错误哦。”
——“说起来, 章典要是人类生下来的小孩, 也有像胡捷、秦荣那样的妈妈是不是能在一一那里加分啊?我觉得一一好像很喜欢别人的妈妈,她是不是想有个温馨的大家庭?”
——“章典现在也有个人类妈妈啊,章典你拜托你现在的妈妈和小羊搞好关系行不行?让她也炖点什么汤给小羊送,说不定能加分。”
——“可是章典和他现在的人类妈妈关系不好啊, 一点也不温馨,小羊不会喜欢的。”
——“章典要是有个温馨的妈妈就好。”
他有过吧?
章典目光停留在笔录上【异能进化实验】几个字上,他的记忆里残存着一些有关“母亲”的碎片记忆——浅金色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手、他头枕在她双膝上柔软又安全的触感……
可也只有这么零星的、破碎的几个画面,他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记不起来是怎么缺失的,连他那么多的异能体也回忆不起来那部分记忆,他猜测可能是在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大销毁时,他记录那部分记忆的异能体被销毁掉了,所以那些记忆也丢失了。
没想到这项引发整片星域荒废的实验,居然又重启了。
他少见地赞同异能体的说法:人类总爱重复错误,因为他们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认为这一次一定能比上一次更可控。
“这项实验是严格保密实验,所以当年知道的人只有霍林教授带领的那支研究队伍。”沈初一说:“但根据霍林所说,杜坤生也知道这项实验。”
当年霍林带着两名研究员去绿洲监狱挑选适合的死刑犯来做临床试验,是杜坤生买通了看管监狱的官员,主动和霍林通了话,告诉霍林,他手里有治好他女儿的异能脊髓液,只需要霍林选他成为试验者,为他开一份死亡报告,就可以为霍林提供。
杜坤生不但知道异能进化的这项研究,还大言不惭地和霍林说:“你是搞异能研究的,我也是搞异能研究的,只不过我是替自己干而已,这些年靠我的脊髓液活下来的人也不少。”
“霍林教授就那么信了吗?”鲍啸皱眉问:“霍教授做了这么多年异能研究,怎么会不清楚异能脊髓注射本质上只是一种短暂的异能激素强化?”
“他清楚,但是他说霍展颜那阵子几次自杀几度住院。”沈初一想起在医院里霍林和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抢救室都进了两次。”
霍林说,他妻子临死之前仍然放心不下女儿,托孤似得求霍展颜的姨母,求娘家人帮衬着照顾女儿。
他怎么能狠下心看女儿去死?
他说当时自己只是想让女儿过一阵子正常的日子,希望她能产生活下来的欲·望。
“杜坤生怎么知道这项机密研究?”司康仔细看了那份笔录:“霍林说他不知道?”
“是,霍林说他不清楚杜坤生是如何得知的这项机密研究,他猜测可能是杜坤生和其他官员有过交易,在其他官员那里得知的。”沈初一继续梳理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