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典感觉晕车带来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他:没事就走。
他很想问:他打扰她和白世舟了吗?
脑子里的声音却乱糟糟阻止他——
“算了算了章典,不要这样问,你这样问一一肯定生气。”
“不要吵架嘛,你越凶白施粥就越显得可怜,一一就会同情他讨厌你,忍一忍嘛。”
“小羊受伤了,章典。”
“肯定是白世舟自己过来的,和小羊有什么关系。”
“别这样章典,我们现在没有资格吃醋,我们又不是小羊的什么人。”
多可笑,原来生气也要讲资格。
他可能真的因为搭车而不舒服,望着她有些疲惫的妥协了,将那些话换成了:“吃过药了吗?”
沈初一也因他这句话面色稍缓,回答了他:“刚刚吃过了。”
“是饭后吃了胶囊吗?”他又确认。
沈初一点了点头,到底是说:“你们先进来吧。”
她累的不想久站,转身进去坐回了沙发上。
章典从白世舟身边走进去,看见白世舟的军服搭在餐桌的椅背上,餐桌上的餐食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他忍不住想:白世舟是不是和她一起用餐了?他做这些餐食是给沈一一个人吃的,白世舟怎么配吃他做的餐食?
可他不能直接问,她看起来太憔悴了,他不想因为白世舟和她吵架。
“吃了不少,看来我做的餐食很合你胃口。”章典尽量语气平和的说。
“你做的?”沈初一惊讶的看他:“酒店送来的都是你做的?”
“汉堡不是。”章典说:“其他的做起来也不麻烦,只有两道汤需要点时间。”
沈初一脸上硬邦邦的神情果然没了,语气也比刚才好了不少:“你居然真的会做饭。”
“你喜欢吗?”章典看向她:“如果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做。”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沈初一顿了一下说:“也不用,我请了做饭的阿姨了。”
白世舟重新擦了手,也坐在了沙发上,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
章典无端端来火,“你不是不喜欢吃苹果吗?”他问沈一。
白世舟的手指一顿。
连沈初一自己也愣了愣,她确实不爱吃苹果,但是她不记得有和章典说过啊。
章典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和她说:“你第三次来我家那晚,说想在浴缸里吃水果,特意强调不喜欢吃苹果,要吃橘子。”
沈初一警铃大作,想让他闭嘴,但他已经说完了。
好像确实有这件事了,可他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吗?故意要当着白世舟的面这么说是不是?有病吧。
他还想说什么,沈初一瞪过去他倒是闭了嘴。
安静的房间,每个人都很尴尬。
白世舟却低头把苹果削完,分切好到碟子里推给她说:“苹果对身体好,不爱吃也要吃一点。”
他目光坦诚的望着沈初一,对她笑了笑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皇甫沛的案子你不用担心,安心的养好伤。”
他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军服外套,向章典告别,又在走之前对她说:“吃一点苹果。”
也没让沈初一起身,离开房间替她带上了门。
沈初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白世舟像个退出女儿生活的老父亲,她在门关上之后忍不住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章典砸过去:“你发什么神经?”
章典伸手接住,烟灰缸砸的他掌心发麻,很明显她不是在跟他闹着玩,是真的想砸他,重重的砸他。
真让人伤心。
他将烟灰缸放在餐桌上,声音很轻地说:“我该让你砸到我,砸伤我,这样也许你会对我产生点同情心,就像你对汪淼淼,对秦听。”对白世舟。
沈初一看着他简直无语:“那你怎么不让我砸?你来就是给我找麻烦的吗?”
章典皱眉看向她,晕车感更强烈了,她怎么能说出那么让人生气的话?她明知道他来是因为担心她,是想陪她,是因为她那条短信,是……
“滚吧。”她更伤人心的说。
章典第一次被人用这个字,她简直把他当成一条狗驱赶。
他的不适感令他喉咙收紧发麻,快要吐了,他抿紧嘴唇转身就走。
拉开门踏出去那一秒,他听见她气得闷在枕头里吼了一声,像是真的气到了。
脚步就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住,有好几秒他没有再听见她的其他声音,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她,看见她趴在床上,脸埋在乱糟糟的被子和枕头里,昏暗灯光下只有她的背在轻轻起伏。
是哭了吗?沈一会哭吗?
他很轻地关上门,重新走回了床边。
她像是听到动静,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发红的眼睛看见他,困惑了一秒又生气:“你为什么还不滚?”
她应该没哭,但额头上的伤口被她蹭得又红起来,像是要流血。
他心里就像泄了气一样,摘下手套去拨开她额头乱糟糟地散发。
她重重挥开他的手,他也只是挨一下打抓住她的手,叹气说:“等一会就滚。”
他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再蹭就又流血了。”
她还要挥开他,章典伸手抱住了她,抱的很紧,把脾气很坏的她箍在怀里,没有办法的说:“不要对我那么坏,沈一。”
第110章
她对他很坏吗?
或许吧。
沈初一知道他在伤心, 知道他每句带刺的话是因为白世舟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章典“喜欢”她,虽然她不认为这种“喜欢”是健康的爱, 很有可能是章典错把赢过她的征服欲和肉'体'欲'望当成了喜欢。
但她很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人更伤心。
所以她说:“你自找的,你自己非要来, 我对你这么坏你还不滚。”
她越用力挣扎,他越用力抱紧她, 两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拥抱着又在较量着,呼吸都要缠裹在一起。
章典像是熬不住似的先松了力气,“我会弄痛你受伤的手,别和我吵架了。”可他的异能体却涌出来牢牢缠着她的身体。
“我向你道歉。”他低头隔着睡衣吻她的肩膀:“下次不会说那些话了。”
沈初一的肩头是他热热的呼吸, 这么冷冰冰的人呼吸也是热的。
他的鼻尖和嘴唇埋在她的肩头喉咙发哑的说:“我来是怕你在伤心。”
“原来是怕我伤心?我以为你就是想在白世舟面前击碎我的伪装。”她仍然很尖利的攻击他:“你不是一直想要击碎我?看我伤心吗?”
章典顿了顿,抬起头看她。
沈初一居然真从他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些难过,“我有说错吗?”
章典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因为她没有说错,他曾经确实试图用她的过去击碎她, 他想要她无依无靠的痛苦, 投入他的怀抱,明白他才是她唯一的同伴。
可是为什么, 在她真的伤心时,他又怕她真的心碎?真的在哭?
章典自己也困惑了。
他的异能体缠绕在她身上却七嘴八舌的发出细小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的一一, 他不是想让你伤心, 他只是想让你在伤心的时候依靠他!”
——“他只是不懂恋爱!他只是嘴巴很硬, 他不是真的想要击碎你!”
——“你伤心他也会心碎!”
——“拜托小羊原谅他吧,他只是笨笨的恋爱新手!”
——“章典你快道歉嘛!”
章典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那些吵闹的、很小的声音,可他也有开口说:“你也报复回来了不是吗?”
异能体崩溃的尖叫起来。
沈初一也笑了一下,像是气笑的:“是啊, 所以你用不着说担心我伤心,我伤心你该开心才是。”
章典不得不承认,她就算生气的时候思路是也清晰的。
“滚吧。”她用没穿鞋的脚踢开他挨着她的腿,“我没什么好伤心的,案子破了,皇甫沛抓了,秦首相很满意,有什么事好让我伤心的?”
为什么要伤心?她马上就要领取一笔高昂的奖金,她的梦境卡又多了两张,她就算孤独也随时可以找人来陪她,她不伤心。
沈初一挥开黏在身上的触手,起身自己去浴室里清理额头上的伤口,站在镜子前又看到他瘦长的影子投进浴室,慢慢走了进来,伸手拉下她拿纸巾擦伤口的手。
“不要用纸巾。”他手里多了碘伏棉签,轻轻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伤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沈初一有一种胜利的快感,像是她验证了,无论怎么攻击他,他都不会走。
她想更恶劣的攻击他,可他轻轻理好她的碎发,托着她的后颈在额头贴上医用纱布,很轻的问:“沈一不伤心吗?”
她愣在那里,感觉他的手指在很轻地抚摸她的后颈,连带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很轻,问她:“破了案子的沈于蓝不伤心,那没有救下汪淼淼的沈一伤心吗?”
房间里那么静,静得让沈初一听见自己围墙坍塌的声音。
“被抽取了200毫升脊髓液的沈一伤心吗?”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后颈,像是那里有道没有愈合的伤口。
失去了围墙的沈初一情绪无处遁形,她想否认。
但章典很狡猾的说:“真心话。你还欠我一个问题,现在我问了,你要用真心话回答我。”
“你要在这么蠢的问题上浪费你唯一的机会吗?”沈初一被情绪冲的颤抖,问他:“知道我是不是在伤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但他抱住了她,手掌从后颈到后背轻轻抚摸她,像是抚摸她颤抖的情绪,“没有好处,但如果你在伤心我就不走了。”
沈初一在他怀里崩溃的咒骂他,她不想哭的,她几乎没有哭过,抽脊髓液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可是章典真的很该死。
她明明说:“没有,我努力了就不会伤心。”
他却非要抱紧她,揭穿她说:“原来沈一就算真心话也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