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秒接。
她开口刚问:“您找我……”
“秦听和白世舟可能出事了。”秦荣急不可待的打断了她的话。
沈初一第一次听到秦荣这么急迫的语气,能让秦荣这么反常一定不只是“出事了”这么简单, 她立刻想到了“地下室。”
就听见秦荣直截了当地说:“秦听和白世舟在今晚你来见我时, 就潜入了章典的地下室,可到现在他们俩都失联了。”
沈初一的心蓦然一沉, 几乎恼火的问:“您派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为什么这件事没有提前告知我?为什么不和我商议?”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秦荣的太自大,还是太低估章典了。
她连您这样的敬语也顾不上了, “章典是代号1, 他的异能复杂到当初的核心研究员也没能统计完全, 你怎么会认为秦听和白世舟有能力潜入他的地下室不被发现?能安全脱身?”
她愤怒的不只是秦荣的狂妄,还有秦荣对她的不信任,以及胁迫!
秦荣是不是认为,不告知她, 偷偷让秦听和白世舟参与进对章典的调查中,她就不得不为了保全秦听和白世舟,对章典下手继续完成任务了?
秦荣少见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异常冰冷地问:“你在质问我吗沈一?”
沈初一明白这句话中压制着多少对她的警告。
是啊,她居然在质问首相吗?她只是首相的下属、任务的执行者,首相凭什么要和她商议?首相只需要她乖乖执行。
一直以来是她太狂妄自大了,错把首相当成引导她的“母亲”。
那一瞬之间,沈初一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愚蠢,秦荣的引导、温柔、栽培和母性,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卖力的一种手段,如果她不再听话就丧失了利用价值,秦荣可以随时收回给她的一切。
因为秦荣是首相,是不容冒犯的上位者。
虽然秦荣很快重新温和下来,对她展露出疲惫说:“沈一,你要为了章典和我决裂吗?一直以来我看重你,欣赏你,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在栽培,我原谅你对我撒谎,协助你做回沈一,将你未来的从政路为你铺好,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像是一种更温柔的威胁。
沈初一却明白了为什么从她决定和章典登记结婚之后,就总对秦荣的话产生不适感,因为秦荣总会模糊焦点,将她的每句话每件事都引导向——她爱章典,她要为章典放弃自己的道路,与秦荣为敌。
秦荣太擅长掌控人心了,她明知道沈初一追求的一直是翻身、做自己。
所以她试图将沈初一做的每个“不听话”的选择,模糊成沈初一与自我背道而驰。
但不是这样。
沈初一不再深入调查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此刻的愤怒是因为秦荣的自大和愚蠢可能已经害死了秦听和白世舟,且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为什么不等等呢?等她彻底摸清“地下室”的状况。
沈初一这样想,也这样说出了口:“我想您也明白秦听和白世舟或许已经死在章典的地下室,所以才那么急切的联系上我。您可以直接说需要我做的事,像上级吩咐下属那样,不需要和我谈其他的。”
是的,吩咐她。
沈初一想,不是她愚蠢把上司投射成“母亲”,是她的上司试图通过她的渴望来更好掌控她。
秦荣仿佛愣在了对面。
“今晚我回到那栋房子时,章典已经在了。”沈初一主动告诉秦荣她想知道的:“如果秦听和白世舟是在我离开后潜入地下室,到目前处于失联状态,那应该是被章典发现困在了地下室里。”
她坐在马桶上托住了额头,今晚章典的所有失常反应都有了解释。
他比她先到家却没有见到人,是因为他在地下室中对付秦听和白世舟。
他撒谎、删除门锁监控,是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没有下楼去取炸鸡。
他的瞳颤也是因为耗费了太多异能对付秦听、白世舟。
那么,他完好无损的坐在沙发上,大概率是彻底制服了秦听和白世舟,他们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粘着她一起来医院,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进入地下室。
“秦听和白世舟只是困住了?”秦荣语气再次急切起来。
“我无法确定。”沈初一如实说,“我会想办法进入地下室救人。”
“不,沈一不需要你涉险去地下室。”秦荣说:“你想办法把章典困在外面一晚上,我派人去地下室救人。”
“那只会让更多人死在地下室。”沈初一说:“您还是没有明白章典的异能,他的异能是可以侵入任何系统和监控,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说明地下室里密布了他随时能侵入的监控网,任何人进入都会被他立刻发现。”
“如果被他发现后呢?”沈初一问秦荣的打算:“您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他?或是杀掉他吗?”
她提醒秦荣:“当初研究岛上的研究员试图销毁他,结果是什么您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控制、销毁代号1,最好不要激怒他。”
秦荣在短暂的几秒后说:“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只有拿到他的异能脊髓液才能让研究院研究出麻痹或杀死他异能体的特效药。”代号1的异能体太特殊了,没有研究样本怎么有控制他的特效药?
沈初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环就震动了起来。
是来自章典的电话,他在找她了。
“我来想办法。”沈初一飞快的和秦荣说:“如果您还想再见到秦听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挂断电话,也挂断了章典的来电,离开隔间在洗手台慢慢地、仔细地清洗自己的手,直到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擦干净手走出去。
章典已经站在洗手间的走廊中,正要朝她所在的位置过来,黑衬衫将他的脸衬托的更加苍白,在冷光灯下仿佛要透出蓝色的血脉。
她走向章典,在他没开口之前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章典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对秦听做了什么?”沈初一继续压低声音追问:“不然秦荣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旁敲侧击的问我,你今天几点回的家?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能看到章典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神色缓和地伸手揽住了她的双臂,温柔抚摸着说:“我什么也没做,你很清楚我今晚去见了律师,没结束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赶来医院,我的律师和行车记录仪都能作证我没有去别的地方,我怎么会有时间对秦听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是骗子吗?他多么擅长伪装和撒谎。
“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沈初一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章典,你难道不明白我选择和你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章典也仔仔细细望着她的眼睛,“意味着你想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你也爱我。”
沈初一无语地拉开他的手臂,将他推后几步避开监控,低声说:“意味着我将不再被秦荣信任,代号1。”
她离的很近,眼睛盯着他,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章典脊背贴在墙壁上望着她的样子、听着她微怒的话,心很猛烈的跳了几下。
章典想,这是一句比告白更有力的话,她是在告诉他,明知他是代号1,是秦荣要她调查、抓捕的实验品代号1,她依然选择了和他登记结婚。
意味着她违抗了秦荣的命令和他在一起,意味着她放弃了秦荣许诺给他的大好前途和他在一起,也意味着她和他登记结婚后就没有再想过帮秦荣对付他了是吗?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秦听和白世舟今晚会出现在他的地下室,明明沈一进入他的地下室更有胜算,秦荣怎么不派沈一,怕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
是因为沈一和秦荣决裂,不再帮秦荣对付他了,所以秦荣才当机立断派了秦听和白世舟来……
“你根本不明白。”沈初一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章典忙追上她:“去哪里一一?”
沈初一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说:“少管我,你忙完就自己打车回去。”
章典追着她到楼下,看她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发动车子“轰——”一声冲进大雨里,既怕她出事,也怕她回家。
打电话给律师,将章凤仪的后事全权交给律师,他叫了一辆车,但已经追不上沈一的车子了。
好在,他在沈一车子的定位中查看到她的去向,她回了她们的家。
脑子里无数声音响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一一肯定是回去检查我们的地下室了!她马上就发现你把秦听杀了!”
“肯定是秦荣告诉了一一!把秦荣也杀了!”
“秦荣应该没有告诉一一吧?不然一一肯定不只是小小的发脾气,她会想杀了章典。”
“就算秦荣没有说,那秦听和白施粥不见了,一一马上就会怀疑到章典身上,她那么聪明很快我们就瞒不住了!”
“怎么啊章典!一一是不是要和我们离婚要离开我们了?她现在回去收拾东西了吧?”
“555不要啊,我们才和一一过几天好日子……”
“都怪章典太冲动了!干嘛要杀了秦听嘛!明知道秦听是一一的前任!”
“可是秦听知道了典的所有秘密,还要叫一一下来救他!很该死啊!典就算不杀了他,难道囚禁他一辈子?那也会被发现啊!”
“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觉得一一好像爱上了典,她刚刚不是说为了典和秦荣决裂了吗?典误会了一一,虹膜不是一一给的,她也不知道秦听和白世舟潜入了地下室,她是真的想和我们在一起。”
“好讨厌啊这些人!总是打扰一一和我们在一起!要是所有人都死光就好了!”
“快点快点,叫车开快点!”
章典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是啊,要是所有人打扰她们的人都死光就好了,要是一一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就好了。
他杀掉秦听不是冲动,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秦荣敢派秦听潜入他的地下室,就说明无论他怎么选,秦荣都不会放过他,也不会容忍一一和他在一起。
与其忍受着秦听无休止的骚扰,不如杀了他,杀了秦荣,让一一接受秦听的死亡,恨秦荣就好了。
一一迟早会明白,她和他才是同类。
章典有些晕车地闭上眼。
※
进门之后,沈初一没有在那面墙壁前停留,径直进入卧室,拿了睡衣、鞋子去浴室。
在浴室中切换了沈初一那张终端账号,凭借记忆回忆起安嘉树的号码,打了过去。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沈初一以为他会不接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你是……”安嘉树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
“安嘉树,我是沈于蓝。”她没有犹豫直接说。
那边传来非常剧烈的声响,像是安嘉树猛地起身了:“于蓝?你真的……”
“我没有太多时间,你别问,听我说。”沈初一飞快说:“别查我在哪里,除了鲍啸暂时别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你和鲍姐帮我做件事。”
她一面将手环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的资料发送给安嘉树,“帮我去查查这六名研究员的家庭成员信息,要详细到她们的住址、终端账号,如果可以你和鲍姐帮我去找她们,询问她们知不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认不认识杨熠教授,把她们的回答都发给我。”
“好。”安嘉树立刻应道。
“还有,帮我查一下杨熠教授的丈夫孟江医生的父母、亲属还都有谁活着,现在在哪里。”沈初一说:“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明白。”安嘉树没有多问一句。
沈初一也来不及和他说明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换回手环。
她简单换上睡衣,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