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贴心了,甚至说的是“怕沈探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 而不是“怕你没有合适的衣服”,给足了她体面。
沈初一打开包裹, 看见里面是一套看起来很贵的正装——深灰色的西服、西服裙和浅口皮鞋, 还配了同色系的衬衫和丝袜。
“这个牌子好。”鲍啸凑过来说:“是正装的高定线,料子和裁剪一等一, 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父母就送了我一套,庆祝我步入社会, 穿了好几次, 到现在还跟新的似得。”
是吗?
沈初一用手摸了摸, 有些感慨,父母没给她的,她靠自己也赚来了。
真不错,沈初一。
鲍啸催促她去试试, 她有点开心的带着衣服去了休息间里换上。
等她换好了出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外面,像是等她似得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她,就连白世舟也换好了一身深灰色正装,站在司康座位旁停下来朝她看过来。
凝视令人尴尬,沈初一理了理还没梳好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套真适合你啊。”鲍啸先说:“看起来干练又年轻,就是看起来气色差点。”
她转身去自己工位上翻翻找找,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对珍珠耳坠和口红:“过来,坐这里。”她把沈初一拉坐下,把珍珠耳坠替她戴上。
“不用的鲍姐。”沈初一不好意思,“我没有耳洞。”她每天逃跑,戴耳坠太麻烦,从来就没打过耳洞。
鲍啸看了看,还真是没耳洞,“你居然没打过耳洞。”
“我怕疼。”沈初一撒谎说。
鲍啸就把口红打开说:“那涂个口红提提气色,这是新的,我妈送给我,我一次也没用过。”她用手托起了沈初一的脸,认真替她涂了口红,小拇指轻轻抿掉生硬的唇线。
她身上香香的。
沈初一望着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幻想有一个姐姐,不就是鲍啸这样的吗?强大、厉害,又有很多女性特有的真心和温情。
“鲍姐。”她笑着伸手抱了鲍啸一下,“你闻起来香香的。”
在一旁的安嘉树看不下去的打趣说:“你没机会了,鲍啸不但是异性恋,还已婚了。”
“已婚了?”这倒真让沈初一惊讶,“谁能配得上鲍姐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嘉树笑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鲍啸也没有接着话说,只是替她梳好头发,让她和白署长一起过去。
白世舟看了一眼时间,他确实在等沈探员,因为秦部长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照顾沈探员,和她一起过去。
※
等沈初一上了白世舟的车,白世舟才冷不丁说:“鲍啸的丈夫曾经也是特罪署的警员,只是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事,抢救回来成了植物人。”
沈初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很多时候,鲍姐都匆匆忙忙的回去说要照顾病人,原来这个病人就是她丈夫?
“所以大家很少提起他,怕勾起鲍啸的伤心事。”白世舟轻声说。
像是在对她解释。
沈初一坐在车里,忽然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白世舟笑了一下在车镜里看她,像是叹气一样说:“我没有在怪责你,你不用道歉。”
她似乎总是把他当成会训诫她,不近人情的上司?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陷入一片漫长的死寂,白世舟几次从车镜里看她,她都侧着头看车窗外,仿佛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跟他在一起这么无聊吗?明明她跟其他人都能聊起来。
白世舟试图找些话题,就问她在那套房子里住的还适应吗?
她先说适应,后又说:“房租我住满一个月就付给你,按照那片区域的房租给,我查过了,一个月六万整套,但我和司康算合租,我付三万可以吗?”
白世舟无奈的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我不会收你房租,鲍啸和司康我也没有收过房租。”
“还是要给的,我不喜欢受人恩惠。”沈初一说,尤其是他。
白世舟再次看她,她又侧过头去看窗外,夕阳的光芒掠过她的脸,她看起来很不喜欢他。
迟钝如白世舟也能明确的感觉到她的不喜欢,因为她愿意接受鲍啸给她买衣服,安嘉树给她买早餐买水果,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连红参浓缩剂的钱也转给了他。
为什么?
那之后他们陷入了更加尴尬的沉默。
※
抵达慈善活动会场时,离六点还有十分钟。
沈初一下车就被会场外乌泱泱的记者和新媒体,围聚了过来。
闪光灯和话筒朝她伸过来,她听见很多人七嘴八舌地问:“沈于蓝探员是受谁的邀请来参加慈善活动?”
“沈探员可以和我们讲讲翁雪被绑架案的结果吗?官方说抓到了真凶却不对外披露真凶是谁?为什么?”
“沈于蓝探员怎么看待你是章典代餐的称呼?”
“您认为您能超越章教授?比得过章教授吗?”
“有人拍到您在医院和秦部长同进同出,请问绑架案是不是和秦部长有关?狮子高官是指秦部长吗?”
沈初一没想到会有这种阵仗,晃眼的闪光灯下她才意识到,翁雪绑架案特罪署保密的再好,也早有媒体猜出来狮子高官就是秦部长。
而她自己顶着“第二章 典”的名号连破两桩重案,早已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不能乱说,不能随便回答。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臂拦住了朝她靠近的镜头,另一只手虚虚托着她的背,隔开她和记者的距离:“抱歉,请让开。”
白世舟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他的冰冷像一道屏障,令人望而生畏。
沈初一趁着他拦的工夫直接从他手臂下钻过去,快步避开乌泱泱的人,进了会场里。
刚进去就遇上了匆忙赶出来接她的王可。
王可带着她从贵宾通道进入会场。
偌大的礼堂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沈初一看见除了大人物之外,右侧几排座位里整整齐齐坐着一堆小朋友,穿着校服戴着紫金花校徽,正襟危坐。
有一些小朋友戴着助听器、闭着眼。
她们应该就是这场慈善活动的“主题”——残障孤儿。
王可直接把她带到了前排秦荣的身边。
秦荣正在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话,看见沈初一,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向那些人介绍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于蓝探员。”
这些人里有一些沈初一可以对上号,是电视里见过的议员、部长、副部长。
全是大人物就对了。
沈初一微笑着和他们握手。
秦部长又把她带到了那一堆小朋友跟前,有一对穿正装的中年夫妻正在和小朋友们交流。
沈初一目光落在那位夫人身上,她穿了白色的大衣加正装连衣裙,黑发低低扎着,正在弯腰对一位聋哑小朋友比手语。
看样子应该四十多岁,可保养得当,非常地温柔漂亮,望着小朋友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钟老师和夫人真用心,夫人还特意学了手语吗?”秦部长笑着叫了这对夫妻。
夫人像是吓了一跳,收回手朝秦部长看了过来,又看向了沈初一。
沈初一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了几秒,才移开对秦部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没有先回答她,而是等她的丈夫钟老师和秦部长握手打招呼之后,在丈夫温柔的目光中回答说:“秦部长,我从前做老师时去福利院教过课,那时候学过一些手语。”
然后,钟老师又说:“这些孩子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太紧张了,我太太过来帮忙安抚一下他们。”
他的夫人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朝她们点点头,转身去帮老师们给这些孩子发水果、面包和牛奶。
秦荣也向钟老师介绍说:“这位是特罪署的沈于蓝探员,我带小朋友来和钟老师打个招呼。”又对沈初一说:“这位曾经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敬佩的前辈。”
沈初一认识他,钟康明,是任如今的副首相一职,是下届首相的大热人选,也应该是秦荣最强劲的政敌。
“您好,钟先生。”沈初一和他握手:“非常高兴能见到您和您太太。”
钟康明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笑了笑:“我对你有印象,被称为有望顶替章典的天才探员,没想到比新闻里更年轻漂亮,看起来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大。”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像有薄薄的茧子。
沈初一收回手,又看他,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做过烦劳工作的人:“是吗?您的小女儿今年多大?”
“她今年才十八岁。”钟康明提起女儿目光也变得柔软,像个父亲一样望着沈初一:“大学还没毕业,沈小姐太显小了,你有二十?”
沈初一还没说话,钟康明的背后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他的夫人不小心把果切盒掉地上一份,红色火龙果弄脏了她的浅米色连衣裙。
“没事吧?”钟康明忙过去,从西服口袋里抽出口袋巾,一边去拉夫人的手,一边帮她擦裙子:“没关系,没伤到人就行,我来收拾,别弄脏你的衣服。”
他又笑着对那位小朋友说:“没关系的,还有很多水果。”
沈初一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可她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谁在留意她。
※※
二楼走廊里,几根触手被猛地收回。
章典皱眉用精神力将那些不听话的触手压回身体里,听见它们的抗议声——
“是她是她是小羊!”
“为什么不下去?下去和她坐在一起,那我就可以仔细闻一闻摸一摸,再次确定她是不是小山羊。”
“找不到小山羊,小绵羊也行的!她的手和小山羊的手感觉一样!”
“你不能相信证据,相信你的判断,你要相信我们的感觉!我们感觉沈一不是小山羊,沈于蓝才是!”
“你也很想要再被她啵啵不是吗?”
“你晚上都在做春·梦了!想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不然你干嘛要来!”
闭嘴,一群轻而易举就被欲·望支配的蠢东西。
他来只是为了履行对皇室的义务,毕竟他答应过他的“母亲”。